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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芭蕉下兩人

  此時花惜正處於半山腰,雨水像是被拋棄的叛逆少年,發起倔脾氣來著實讓人招架不住……

  大坨大坨的泥土被衝進了雨水了,也跟著耍起了潑皮功夫來;


  這會子的功夫,花惜早就被淋成了顆頹敗的水仙花,稀疏的發粘在濕漉漉的臉上,顯得好不狼狽;


  隻見他卷起了褲管,一手提著衣服的下擺,另一手還要瞅準時機,一把抓住某個嵌進山體內的凸起岩石,以維持自己爬山是搖搖欲墜的小身板;


  即便是這樣,花惜嚐試了很多遍了,結果依然是很不幸的從較高的位置衝回了原來的那片小水窪;

  花惜無奈極了,鼻子酸酸的還有些委屈.……

  他心裏腹誹著天公不作美,一遍一遍感歎著自己今天太過於倒黴,好巧不巧趕錯了場子正好遇上雨神發脾氣,就無辜的被對方當作現成的撒氣桶了;

  要不怎麽的,自己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為嘛每每到了快爬上山的緊要關口,那嵌入山裏的石頭就會無端端的脫落呢!


  就連那石頭滑落的角度都很是講究,在空中接連彈跳了好幾下才悠悠然滾落下去,就好像情敵臨行前還沒忘記嘲笑上幾句;

  花惜苦巴著一張小臉有些泄氣的想回到小水窪另想別的什麽辦法,一轉身,透過重重雨簾,隱隱看到山腳下一藍一紫兩道身影;

  遠遠看去,一個站如修竹,一個跪如鳶尾花,兩者之間隔著數道台階和數不清的雨簾相距十丈左右的距離;

  以花惜站立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兩人的側影.……

  隻見那藍色身影,周身似有流雲浮動華光異彩,又似有山花而含苞待綻奪目爛漫間暗香彌漫;


  狂風暴雨中,他身形未動,華服靜靜而垂,一如他此刻身上平靜淡漠的氣息;

  而對比之下,那紫色的身影,脊背筆直,氣息沉靜如海;


  任憑冷風肆意撕扯著他的紫發紫衫,他卻紋絲不動像是對周遭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這十裏方圓以兩人之間連成了一線,一頭是清冷孤絕的疏離淡漠,另一頭則是淡而隱憂鬱和韌如絲的執著;

  一高一低,兩種姿態,兩種心情.……

  花惜望了望悠然自得的藍色身影,再望了望孤單落寞的紫衣身影,低頭看看狼狽不堪的自己,似乎覺得那抹藍色有些刺眼了……

  十丈距離在這方風雨飄搖的天地裏顯得格格不入……

  風到這裏就靜,雨到這裏就止,樹葉遠遠的窺視著不敢太靠近怕被取笑太過於多情;

  正在這時,一陣狂風倒卷,整個世界似乎都要天翻地覆起來,那些平日裏看起來格外粗壯的樹木像是無根的浮萍在在風中搖曳,讓人擔心是否下一刻就會攔腰斷掉;

  花惜身子又一個踉蹌,死死的抱住一顆百年粗壯些的百年槐樹的樹幹,這才沒落得個滾下山的下場;

  視線順著搖晃的樹葉縫隙往山下看去,風雨交加中也似依稀可聞一些說話聲音;

  花惜神色一緊,不覺集中精力側耳傾聽起來,可風聲太急,撕鳴著淹沒一切聲音,花惜隻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句……

  “何苦呢?”


  “放棄吧!”


  “為什麽是我!”


  花惜邊聽邊琢磨著:


  “何苦.……何苦什麽呢?何苦執著?”


  “放棄吧!放棄討債?”


  “為什麽是我?難不成那紫衣找錯人啦?”


  再抬頭時,那方天地裏哪裏還有那道藍色的身影.……

  沒了那藍色的身影,那十丈方圓之地片刻的靜謐瞬間被狂風暴雨撕碎,殘破的落葉被倒卷著肆無忌憚的為非做歹起來……

  那一刻,花惜心底流淌過一種異樣的心緒,有一絲遺憾和惆悵,也又一點心痛和哀傷,更多的則是複雜莫名;

  這感覺像是被遺棄了的過去,常年被封禁在記憶的土壤裏,那死灰複燃的星星點點的灰燼,總在不經意間滋長著,又在你去探尋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花惜轉身撿起地上被吹落的兩片完整一些的芭蕉葉子,匍匐著身子,一步一頓的往山下走;

  待到了山腳,即將到達目的地時,花惜身形一窒,這才發現自己的異常;

  自己這是要幹什麽?分明不認識的人,怎能如此莽撞著上前?

  那人若是問起自己的來意,自己要如何回答呢?難不成說因為同情嗎?


  腦中想著,腳下卻是本能的向前靠近著;

  那人不知是不是跪著太久了被雨這麽一淋很倒黴的變得癡傻了,見自己靠近竟也無絲毫反應;

  花惜慢慢的變得大膽起來,舉起一片芭蕉葉蓋在那紫發少年的頭頂。狂風太沒風度,死命的吹著,花惜雙手舉著芭蕉葉還要站穩身子實在是有些勉強;


  這不,好死不死的被風卷著,一頭紮進了不遠處的泥水裏去了;

  這回身上的花白衫又變成了灰衫,花惜拱了拱身子坐了起來,又手胡巴胡巴滿是泥濘的臉,撿起地上的芭蕉葉再接再勵起來;


  剛剛站穩,花惜全然沒顧得上在意自己行為的莽撞與不合宜,他此刻眼睛盯著自己灰撲撲的衣衫,鼻尖似乎還能聞到泥土的味道;


  有些羞赧的把自己的身子往旁邊移了移,這才避免眼前那紫衣被自己好心辦壞事給玷汙了!

  視線順著被打濕的紫色修雲紋的織錦段子望向移,不期然間就撞進一雙澄澈似水晶的眸子;

  那裏幹淨純粹似乎不容一絲雜質玷染,毫無保留的反射著外來的一切光芒;

  睫毛微垂泛著紫暈,卷動著晶瑩的水珠;

  明明平靜一張臉,一雙眼眸卻閃動的執著和堅毅的神采;

  隨著那如蝶羽的睫毛輕顫,一股淡淡的憂傷便如這潑墨暈染開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花惜連自己也漸漸發現他開始喜歡美麗的事物,就比如眼前這雙純淨的眸子,像是眨眼的星星會說話;


  頓時兩個某明奇妙的人,四隻好奇疑惑的眼睛在空中相遇,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卻相處的自然而然;


  像是屬性相似的人本能的共鳴與默契,在風雨瓢潑中,在頭頂一片破舊的芭蕉葉下,漸漸的站成了相濡以沫的老朋友;

  紫發少年沒有開口詢問:“你是誰?”


  花惜也沒有開口詢問:“你為何在此?”


  這時烏壓壓的天空又上演一幕電閃雷鳴的戲碼,冷風呼嘯而來,花惜鼻子一癢連連打了幾個噴嚏;

  過後,有些難為情也有些歉意的別過頭去,別扭著伸出一雙灰撲撲的小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不敢看他;


  這時一道淡淡的聲音隨風送進花惜的耳朵裏;

  “快些回去吧!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花惜忙搖頭,並未回轉身問道:


  “你呢?”


  那紫發少年沉吟了良久沒有回答;


  花惜建議道:“要不你跟我一起”


  那紫發少年想也未想直接搖頭,花惜也察覺到對方的決然便歎了口氣算是默認了;

  空氣靜默了良久,花惜心裏很是猶豫,幾次張口欲要勸慰幾下;

  他自己反反複複瞎捉摸著,可就是想不通能令這人如此堅持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但是一想起穆哥哥的話:“修仙界內隱私是很被注重的..”遂即閉口不言了;

  正在猶豫之際,你紫發男子淡淡的聲音又響起,剛好解決了盤繞在花惜心頭的不解和疑惑;

  “我跪等在這裏是想要這山峰的主人回心轉意!”


  花惜心裏默念著:“山峰的主人……難不成就是那個刻薄無情的水晶樹那個穆哥哥的師尊?”


  搖了搖頭心想跪一顆樹能幹什麽呢?


  “等在這裏就是為了拜師!”


  花惜心裏一突,被這一句普通的‘拜師’二字震得暈頭轉向;

  竹爺爺千方百計的把自己丟到了這裏就是為了拜師,眼前這看起來很是不凡的紫發少年長跪這裏不眠不休風雨無阻也是為了拜那顆大樹為師;

  那顆樹到底是個什麽個來頭.……

  搖搖頭,還是不要想了,幹脆去找穆哥哥問個清楚吧!


  想起自己那位臭美的穆師兄,花惜就忍不住撇撇嘴,作為一個大男人偏偏要住在一片桃花裏,還美其名曰:


  “桃花開了正好釀酒啊!”


  這句話傻子都不會信,明明他自己壓根就不懂釀酒之術嘛!


  難不成早在十年前,他遍種桃花樹之時就早算出十年後玄火峰將會迎來個會釀酒的花惜這個假徒弟嗎?

  心裏腹誹著,腳步不停直接往桃花深處的桃花塢走去;


  推門而入的刹那,映入花惜視線的便是這麽一幕:

  白衣身影靜坐窗前,執筆而畫,時光倒流,歲月靜好大概形容的就是這樣的吧!.……

  窗外幾隻桃花枝隨風亂顫,紛紛而落透過窗戶向著屋內卷來……

  白衣男子就那麽背朝花惜置身在哪一片粉色裏,粉色的花白色的衣相映著煞是好看;


  幾片花瓣甚至還掛在了他披肩的黑色頭發上,他整個人像是天地間的一株桃花枝,究竟迷亂了誰的視線;


  見花惜推門進來,白衣男子輕輕的放下手中的畫筆,轉身而笑;


  花惜那急不可耐的躁動頃刻間都被那微微一笑輕柔著撫平了;

  正要脫口而出的質問的話也變成了:“穆哥哥,你在作畫?”


  穆彥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花惜有些被拆穿的尷尬諾諾的接著道:“畫些什麽?”


  穆彥好笑的打量著花惜笨拙的表演,身形未動,眼神斜了斜,示意對方畫卷可不就在桌上放著的嗎?

  花惜走向去,看向那畫卷;

  隻見白色的畫布上畫著的正是一大朵桃花,那桃花惟妙惟肖,就連花瓣裏的絲絲紋路都隱隱可見,幾片桃花瓣散落在畫布上,遠遠一看,分不出那些是真那些是假的;


  正看得出神,白衣穆彥快步走向前一手按在花惜的肩膀上;

  “別動!”


  說完後便快速的拿起灼硯台裏的畫筆,一邊望著花惜一邊認真的畫了起來……

  沉靜在這種靜謐的氛圍中,雨水似乎都不忍破壞,不知不覺小了很多;

  花惜出奇的安靜,望著白衣男子垂首而立的側影,不自不覺間像是這世間的一切塵囂都遠遠的避開了……

  窗外的雨簾變成了雨絲,柔和的光被風吹散在那一雙低垂著的桃花眼上,在眼下淡淡的掃出一道美麗的弧度……

  看著看著,花惜覺得眼前的桃花眼就真的與畫中那紅豔豔的桃花融為一體!

  “春風再吹小軒窗,人麵桃花相映紅!”


  花惜開始期待起自己在那雙筆下究竟會是怎麽個樣子呢!


  畫筆一擱的聲音,花惜急不可耐的推開穆彥的身體躋身到了畫布前,驚喜的眼睛越瞪越大;


  “怎麽樣!”


  耳邊傳來白衣穆彥那清悅中泛著笑意的嗓音;

  花惜嘴巴張了張問道:“這.……這真的是我嗎?”


  “不是你還會是誰!”


  說著走到了一邊一指指在了畫布上的幾個流雲小楷說道:

  “呐!這麽是嗎?吾家師弟初長成!重起一行在左下角出標出幾個加黑加粗的大字:花惜”


  花惜哀怨的走向前來嘟囔著道:


  “這分明就是一頭小豬嘛!而且還是頭肥頭大耳的蠢豬!”


  誰知眼前那人竟然很認真的點點頭附和著道:

  “是的,很肥頭大耳的笨豬!”
……

  花惜心裏惦記著山腳下那個紫發少年的事情,並未繼續據理力爭下去.……

  拉了拉穆彥的衣袖問道:“好哥哥,告訴我我們的大樹師尊是什麽個來曆!”


  穆彥好笑的望著眼前的小師弟,搞了半天這小家夥閑了這麽多天才想起關心自家師尊的來曆啊!”


  還未來得及回答,花惜接下來的話好些把穆彥氣了半死;


  “師兄,你好好個人為何偏要拉著我去拜什麽勞什子大樹為師啊!”


  “拜了就拜了,可你也得告訴我那顆大樹到底有什麽稀奇之處啊!”


  穆彥那好看的眉又擰巴成了一條直線,有些疑惑不解,但很快想起那天拜師的情景,頓時哭笑不得的以袖掩臉,在看不見的角度裏輕咳著.……

  好半天才說道:“誰告訴你我們的師尊是一顆大樹了!”


  說著說著便壓抑不住情緒的激蕩滴滴的笑了起來;


  一手指著花惜,顫抖著笑道:“你以為,難不成你以為是那顆水晶樹?”


  花惜眼珠子轉了轉心想:“難道不是嗎?各種線索表明無疑啊!”


  白衣穆彥笑夠了,被花惜那哀怨的眼睛盯著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終於開口解釋道:“我們的師尊名叫君洛梵人稱洛梵仙,小師弟可要記好了!”


  眉峰一挑又神秘一笑接著道:


  “你還要記得,我們的這位師尊可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物哦!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小徒弟把他假想成了一棵樹,哈哈,到時師兄我可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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