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生石脈者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花惜就被爺爺的聲音吵醒了,他似乎還不習慣這種隻有睜開眼睛才叫做起床的日子,閉了閉眼,還欲繼續睡去。
“小花惜,起床了!”突然,爺爺那沙啞而高亢的喊聲貼著花惜的耳朵邊響起。
他一個機靈坐起了身,正對上爺爺那眯成一道縫隙的眼。
“爺爺?幹嘛”他皺著眉頭顯得很是迷糊。
“來,跟爺爺到煉丹房”說著,爺爺略微佝僂的身子有些蹣跚的走在了前麵。
花惜揉了揉眼睛,跟在了爺爺的身後,走進了煉丹房。
爺爺抖著花白的胡子,鄒著鼻子,很是用力的吸了吸,讚道:“好濃好純的藥香啊!你也來聞聞”。說著便端著那散發藥香的白瓷碗湊到了花惜的鼻子前。
花惜象征性的吸了吸鼻子,學著爺爺的樣子吸了吸歎道:“爺爺,我還是聞不到啊!”
爺爺又說道:“隻是現在聞不到而已,你啊就想象著自己已經聞到了藥香,想象那香氣順著你全身的毛孔進入你的身體,來試試看。”
他雖然不明白爺爺話中的含義,但也按照那些步驟去操作起來。
過了許久,花惜覺得身體並沒有爺爺所說的藥力入體的感覺。
遂即,對爺爺搖了搖頭。
花爺爺神色也並無不耐,仍然笑嗬嗬的說道:“來把它喝了,這樣不就進入身體了嗎?”
花惜便聽從爺爺的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爺爺的眼睛仍然盯著花惜,像是拚力在尋找寶藏一樣。
然而這濃濃的湯藥進入他的肚子裏就像是泥流進入了大海,連個泡泡也沒冒;
這時花爺爺方才終於露出些許焦急的神色來,抿了抿幹裂蒼白的嘴唇沙啞著嗓子說道:
“小花惜過來,到爺爺這邊來!”
爺爺轉身一屁股坐在了煉丹房靠牆位置的一個大石塊上,隻見爺爺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個圓形的物體;遂即抓起花惜的小手,神色凝重的把他的手按在了圓盤上。
很久,那圓盤上顯出一道紅光,血紅的光顯得很是凝實;又過了會,圓盤出現了橙色;
爺爺的額頭漸漸冒出了汗珠,眯眯的眼睛瞪著大大的吃驚的看著圓盤上連續出現了,黃色,綠色,青色,藍色,紫色,最終定格在了白色。
花爺爺一臉的疑惑和怔愣,就差沒在額頭上寫著‘為什麽’三個大 字了,他雖然因為驚訝全身顯得僵硬,但視線卻始終不離圓盤。
他在心裏反複咕嚕著:“這次的測試持續的時間也太長了些,而且這顏色及複雜程度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光的顏色定格在白色許久不動,花爺爺試圖把按著我的手拿開,可就在這時,那圓盤上的光變的絢爛起來.……
這絢爛裏包含很多種顏色,這些顏色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
各種顏色不停的閃爍變幻著,但卻始終都沒有在任何一種顏色上停留……
花爺爺皺眉思索顯得也很是不解,他慢慢的鬆開了按住花惜的手,沉默的盯著我好半天;一句話沒說急匆匆跑進另一間屋子裏跑出一摞舊的書籍翻閱起來。
隻聽他嘟囔的道:“這個沒有,這個也沒有,都沒有”。
花惜拖著下巴蹲在花爺爺的身邊,好奇的看著爺爺做著這些怪異的動作。
“能感應到五行元素,但卻無法判斷是何屬性的靈根,難道是天生石脈?”花爺爺嘴裏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若是天生石脈,小花惜的修行之路則幾近斷絕了”
“若不是,哎,若不是的話,這麽個特別的狀況,則必然會麵臨更大的災禍,且不說活在這世間要受百般折磨,恐怕死後就連魂魄也不會再有安寧之日了。”
花爺爺抬起那一頭花白的頭發,愛憐的撫摸花惜胖乎乎的圓臉蛋,激動的說道:“命運怎麽會如此待你啊”。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花爺爺突然站起了身,拉著花惜的手就往一石洞裏走。花惜乖乖的任由爺爺拉著,亦步亦趨的跟在爺爺的身後。
不久之後,身後傳來石門關閉的聲音。
爺爺在石室倒騰了半天,抬手間便移動了一些物件,最後仔細檢查了幾遍,這才轉過身,鄭重的看著我的眼睛說道:“花惜,爺爺知道,現在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但爺爺知道你是個聽話的乖孩子,你最聽爺爺的話了對不對?”
花惜想了想,狠狠的點了點頭說道:“嗯,我最聽爺爺的話了”;
花爺爺又說道:“現在爺爺有幾件事要告訴你,你把爺爺的話記住,無論你明不明白都務必按爺爺的話去做,知道嗎?“
他又點了點頭。
花爺爺豎起了第一根手指說道:“第一,不許讓任何人在為你測試靈根,就是剛剛爺爺對你做的事情,記住那個圓盤的樣子,不要靠近它。”
他嗯了一聲。
花爺爺又豎起第二根手指說道:“第二,在你十五歲之前,要記住你隻是個凡人,是個無法修行的普通凡人;十五歲之後,如果有人問你是什麽靈根,你就說自己是個天生石脈,天生無法修煉的。
他又嗯了一聲。
花爺爺神色還是凝重的開口道:“把剛才的話給爺爺背誦一遍”
於是,我便在爺爺的注視下一字不落的背了出來。
爺爺摸了摸花惜的小腦袋笑著說道:“誰說咱們的小花惜是個傻蛋,你看這天地間有哪個傻蛋的記性會這麽好!”。
那天之後,爺爺再沒有跟花惜提過修煉的事,他也漸漸的把修煉有關的事淡忘開去。
有的時候,爺爺帶著花惜走在青雲宗的門派各處, 對人介紹也隻是說:花惜隻是個凡人;
用他們修仙人的話說:“那小家夥,就是一大傻蛋加上一個大廢材。”
對此,花惜倒是感覺很平常,爺爺也一反常態的沒有加以反駁。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花惜整日跟在爺爺身後去過很多的地方,也填鴨式的記住了很多人文風俗地貌等生活常識。
花爺爺有時也不經意的感慨說:“雖然我不能修煉,但是功課可是一點也不能落下的,虧你記性好,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花惜至今仍然聽不懂爺爺的話中之意,然他可以通過爺爺的表情動作,來推測他說的話是好的還是壞的,他的心情是好的,還是壞的。
比如,當花爺爺吹著胡子瞪著眼看著他時,那就是好的;當花爺爺神色凝重的沉默看著他時,就是不好。
故,一年前,當爺爺的白毛翻飛的把一摞摞的典籍不停的放到他的麵前時,他知道爺爺此刻的心情是好的,於是也跟著咧開了大嘴;他也想當然的認為那些典籍也是好的,於是就一件件的全記住了。
爺爺又是還捋著胡須得意洋洋的搖頭晃腦說道:“瞧瞧我的乖孩兒,這究竟是多麽逆天的記憶力啊!”
他不懂什麽叫做天生石脈,也不懂書中意思,甚至業不明白為何,青雲宗及的每個任都會用複雜的眼睛望著他,同情?悲憫?幸災樂禍?嘲諷?還有不屑?
他有時會想,正如自己看不懂他們的世界一樣,自己眼中所看的世界,他們看不到……
時間一晃又是一年,這天花惜終於看到了,我渴慕以久的桃樹開花。
他當時並不知道什麽是喜歡,隻是本能的想靠近,去聞一聞花香,摸一摸花瓣,看看是否如故事裏所說的那麽絢爛和多情,盡管他也知道我自己是不可能有什麽發現的。
很久以後,花惜回想過往種種,才發現,可能很早以前就從這一天這一刻,他萌生了一種叫做“渴望”的東西,而就是這個東西,開啟了他福禍相依的生命旅程吧!
有時,他會想,假如生命女神可以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寧可就這麽無知,無情,無欲,哪怕永遠是個傻瓜,也未嚐不是一件幸福之事。
人生若隻如初見,他希望什麽都沒變,他還是那個乖乖的傻蛋,靜靜的躺在花爺爺的懷裏,一起躺在老搖椅上,聽風忽作雨,看桃花滿枝丫……
粉色的桃花,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的,淡淡的清香正如她淡淡的歡喜和哀愁!像是少女懵懂的情愫,讓人莫名的悸動
花惜翻來《詩經》裏一張泛黃的書頁,讀到那句:“桃之幺幺,灼灼其華……”這句,停下了;
他心裏無波無瀾,卻是像個正常的讀書人品詩論詞一樣,頓在那裏。
像是這種動作在上一世,上上一世,也許還要追溯到幾生幾世,這種動作和行為早已做了千萬次……
縱然是滄海變桑田,癡人屢屢化作白骨,那抹熟悉早以無知無覺刻入靈魂,成了身體的一部分,腐朽的存在著……
他放下可書卷,轉身走進了屋內,勾著腳尖,去摘爺爺藏在牆壁縫隙裏的酒葫蘆。
轉身回到桃花樹下,望著那一樹掛千花,仰頭喝下一口酒,一時間有些怔愣。
其實,他是品不出味道來的,但是拿起酒的那一瞬間,他莫名的就是感覺到了不對,“這酒少了點什麽……是什麽呢?”
花惜望著那一片粉紅,所有所思!
很多年後,當一個叫做落風的儒修,搖著扇子一臉的好奇問道:“如此多情之酒,她叫什麽?”
“桃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