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等我三年(2更)
宋巍的呼吸滯了一滯,目光鎖在她面上,「婉婉,發生了什麼?」
溫婉深吸口氣,回過頭來直視著他,「昨日鎮西侯府來弔唁,嘉姐兒來找我說了一些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宋巍眸光幽深了幾分,抿唇不語。
「她說,我們家接連出事,可能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讓我去法華寺找虛雲大師看看,可我知道,是相公的運道不對,我明明以前都能旺你的,可這一次,我沒有預料到姣姣的死,繼而造成婆婆的死,給家裡帶來這麼大的災難,我心裡不好受。」
宋巍握住她的手,「這些不關你的事,不至於就到和離的地步。」
溫婉搖搖頭,「必須和離。」
見宋巍蹙眉,她道:「我今日一早去法華寺見了虛雲大師,問他關於你的運道,他說你命中有此劫,所以我預感不到,無法幫你避開。」
話完,溫婉回握著宋巍的手,「相公,我不想再看你隔三差五地倒霉了,我只想你能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
「所以你請他幫我改命?」宋巍閉了閉眼,不想面對溫婉接下來的話。
「是。」溫婉點點頭,瞧著宋巍面色不好,她忙道,「不過你放心,不用我償命,只是……」
「只是什麼?」
「按照虛雲大師的意思,相公是應劫而生之人,你要想功德圓滿,除非能助新帝一統天下,可是婆婆沒了,相公要回寧州守制,陛下不能再重用你,三年之內,你都不能再入朝。」
宋巍還是不解,「這跟和離有什麼關係?」
溫婉道:「虛雲大師最後送給我五個字,他說:夫妻本一體。於是我悟到了,你我是夫妻,你的運道便是我的運道,朝廷不能用你,卻能用我,我是能預知的人,一旦心繫天下,那麼天下事便是我的事,都與我有關,到那個時候,我就有可能預測國運,甚至是預測到別的能幫助新帝一統天下的東西。只要我們和離,我和你沒有關係,我就不用跟著你回寧州守制,到時候,我會想辦法讓陛下錄用我,只要他肯當著百官的面下旨,那麼我的預知能力大概就能與全天下綁在一起了。」
說到這兒,溫婉猶豫了一下,「可是我一個小婦人,又不懂朝廷格局,所以,我想讓相公幫我,等你到了寧州,我會隨時寫信給你,向你請教,到時候,你可不許不理我。」
宋巍腦子轉得飛快,幾乎是溫婉話音落下,他就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了:婉婉要利用自己的預知能力徹底幫他改命,而她要做的事,是成為楚國歷史上第一位入朝的女官,助新帝一統天下,然而他們夫妻倆現在正在熱孝期,朝廷不能奪情,所以只能和離。
想到她剛剛那無辜又委屈的樣子,宋巍不禁失笑,「你可知,女子入朝會有多大的阻礙?」
「我知。」溫婉點頭。
「那你可知,我剛沒了生母你就提出和離,到時候會受盡天下多少人的唾罵?」
「我知。」溫婉還是點頭,只要能幫相公改命,別說只是被罵,便是折壽她都願意。
宋巍頓了頓,「既然已經和離,我們倆又不是夫妻,我為何要幫你?」
溫婉本來想慣性地點點頭,猛地意識到,趕緊甩腦袋,然後揪著他的袖子,「我知道相公能理解我的,你最疼我了,不幫我幫誰?」
宋巍啞然失笑,隨後緩聲道:「真拿你沒辦法。」
溫婉用額頭蹭他下巴,「相公,等我三年,三年後,我一定能讓你變成正常人。」
宋巍凝視著她,久久不語。
「相公?」
宋巍忽然將她抱進懷裡,手臂箍緊,聲音說不出的沙,「宋某何德何能,這輩子能娶到你。」
溫婉被他這一抱,牽扯到雙膝上的傷,「嘶」了一聲。
「怎麼了?」宋巍低頭看她。
「我,我膝蓋疼。」事情說穿,溫婉也不瞞著了。
宋巍想起自己先前要給她揉揉卻被避開,原來是受了傷,「怎麼弄的?」
「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先說說。」
溫婉垂下眼帘,小聲道:「當時虛雲大師算到我會去求他,讓個小沙彌在山下等著,想勸退我,我便一步三叩首上去。」
見宋巍沉默著沒有應聲,溫婉忽然討好地圈住他的脖子,「相公,只要你能好,這點兒苦我能吃的。」
宋巍挪到美人靠那頭,輕輕撩開她的褲腿,當看到膝蓋上淤青和破皮的地方,他眉頭蹙了又蹙,起身打來乾淨水重新給她清洗,又去裡間拿來藥粉給她撒上。
當宋巍微微傾身用心包紮,溫婉用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胸膛,「我又沒瞞著,幹嘛那麼生氣啦?」
宋巍包紮好,快速將東西一收,回頭看她,「再任性,寫信來別想我回一個字。」
還是在怪她沒有提前跟他說。
溫婉抿嘴笑,「你不回,我就一直寫,一直寫,煩死你,實在不行……」溫婉頓了頓,「我重新找一個,再給你發喜帖,看你還憋不憋得住。」
宋巍放好東西回來,坐下后順手拿了個軟枕給她墊在腰上。
溫婉靠坐著,雙腿不敢亂動,想到什麼,她馬上收了玩笑心思,「相公,到時候你把孩子們都帶走吧,明面上都和離了,我沒辦法再照顧他們,可是你不在京城,我又不放心交給府上的下人,只能讓他們隨著你回寧州。」
宋巍沉吟,「進寶倒還好說,柒寶可能有些麻煩。」那丫頭爹娘都黏,要是見不到娘親,不定哭鬧成什麼樣子。
溫婉也知道柒寶還小,可現在容不得她有多餘的選擇,「有阿瑤在,讓阿瑤幫著帶帶,日子一久,她習慣就好了。」
「那你呢?」宋巍看過來,眸中難掩擔憂,「和離以後,宋府你是不能待了,打算去哪?」
「回娘家唄!」溫婉道:「我爹不在,長寧侯府冷清,正好去給我娘做個伴兒,再不濟,不還有陸家嗎,我雖然沒上族譜,可骨子裡流的是他們陸家的血,我祖父祖母總不至於眼睜睜看著我流落街頭。」
夫妻倆坐在一塊兒能把和離的話說得這麼輕鬆自在,溫婉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見。
想著,她便忍不住笑起來。
宋巍道:「其實我不想你一個人留在京城,太危險。」
「就三年。」溫婉又重複之前的話,「我們互相等彼此三年,到時候再做夫妻,可好?」
……
陸家來弔唁的人眾多,聽說溫婉身子不適,小柳氏趁著老太太在跟長公主說話,來了青藤居。
溫婉瞧了眼她平坦的小腹,調侃道:「真真是個盤兒亮條兒順的美嬌娘,比之前滋潤多了。」
小柳氏早在兩個月前就卸了貨,為陸家生了個大胖小子,只不過當時碰上國喪,洗三沒敢辦,滿月酒也是怎麼低調怎麼來。
見溫婉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小柳氏又是心疼又是氣惱,「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拿我開玩笑?」
溫婉挑眉,「事情都已經出了,我總不能成天哭喪著臉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小柳氏嘆氣,她這人不怎麼迷信,卻也知道家裡連出兩台喪事是十分不吉利的,「婉姐姐,要不咱請個道士來給老太太作法?」
溫婉說:「已經請了法華寺的僧人來做水陸道場,他們明天到,一樣的。」
她知道小柳氏在擔心什麼,無非就是家裡不幹凈。
可溫婉比誰都明白,不是家裡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而是宋巍身上那纏了三十多年的厄運在作祟。
宋巍到底會不會克親,溫婉也說不準,但家裡的確不能再出事了。
「對了,剛剛姐夫說你身子不適,你哪兒不舒服?」
小柳氏面色緊張。
「還能有什麼?」溫婉沒說自己腿上,「小日子來了唄,碰上這兩天忙,肚子疼,索性不出去了。」
「那你是該好好歇歇。」小柳氏點點頭,「外面的事兒,你不必操心了,有我呢,我幫你張羅。」
溫婉嘴角抽了抽,為什麼本來該是客人的這些親戚,一個個來了都想幫她張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