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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8章 內幕重重

  祁皓寬既是投資商又是森福板材廠法人代表兼廠長。


  事隔17年,恐怕現在的商碭很少有人知道祁皓寬到商碭投資興建板材廠,初衷並非為了賺錢,而是更好地從事慈善事業。


  祁皓寬祖籍就在商碭,早年其父輩在省城經營木器廠,奄奄一息即將破產之際偶然得到天使微笑相助,企業起死回生並且如火如荼。兩下相結合,其父便委託兒子回家鄉辦廠濟民。


  商碭對他的到來表示極大的歡迎,當時的縣委書記作出兩項口頭承諾:一是永久享受地方正府給予的優惠政策,但省里有規定書面協議優惠政策有效期不得超過八年,因此落到紙面上只能按最高標準而留下後患。


  二是同樣受配額管理規定,書面協議里按上限做了明確,但縣委書記口頭答應森福廠可以按實際生產需求進行砍伐,不受協議規定束縛。


  時至今日,縣裡開展優惠政策清理整頓活動不能說具有針對性,也不能做得不對,然而落到祁皓寬頭上就有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當然這並不是他執意要解散森福板材廠的原因,真正原因是,商碭各方面讓他傷透了心!

  一方面是晚上對話時汪大紅和黃常穩都提到的內部管理矛盾,即個別工人屢禁不止的偷拿私帶問題。


  據卓語桐透露,根本不是「個別工人」,偷拿私帶是森福板材廠的普遍現象,每逢節假日廠領導不在更是猖狂到令人髮指,有工人甚至把倉庫里的板材成箱地偷走。門口保安要是不知趣地阻攔,輕則被指著鼻子罵,重則挨揍!

  但這並不是森福板材廠多年微利或微虧經營的根源,黃常穩想不通,縣領導也想不通,其實站在祁皓寬角度稍加點撥就豁然開朗——


  從創建森福板材廠之日起,祁皓寬就沒想過賺錢,保本經營正是他的初衷。可明明成本低廉,在板材市場佔據有利位置,為何17年都不賺錢呢?難道做了假賬?

  關鍵在於,祁皓寬始終以增加就業、解決商碭就業問題作為根本,企業稍有盈利就增招工人,卻拒絕提高廠里工人工資。他的理念是,每招一名工人就能改善一個家庭的經濟狀況,而提高工資無非錦上添花,並無意義。


  森福板材廠以90名工人的規模養了170名工人,能手工處理的絕對不用機械,這才是它多年來不賺錢的秘密!

  「祁廠長如實說出內情就行了,何必造成多年以來的困擾和誤會呢?」白鈺不解地問。


  卓語桐嘆息道:「如果白縣長到天使微笑工作段時間就知道了,真正的慈善家都極為低調,執著地認為是自己該做的事,並不在意別人說什麼,此其一;其二祁皓寬來商碭辦企業還有個更大的計劃……」


  省城有個商碭企業家的老鄉會成立了「扶持商碭鄉村振興基金會」,剛開始想委託紅會或天使微笑運作,後來「某美美事件」把企業家們嚇壞了,沒想慈善圈也這麼黑,不管兩家怎麼解釋都不信,決定自己動手。


  企業家們出身於商碭,對地方官員的低效無能、長袖善舞有深刻體會,也不願走官方渠道。


  怎麼辦呢?扶持、慈善款就從森福板材廠賬上走,由祁皓寬通過種植快速林、木材砍伐、木料粗加工、板材運輸等各個環節,救助和扶持農村貧困戶。本質上來講,這就是典型的「以工代賑」、「以農代賑」的慈善模式。


  幫得不失體面,又不大張旗鼓,遠比送些米肉水果上門,然後拍照合影、上電視要務實得多。


  天使微笑經過廣泛調研和抽樣調查,也開始認同「扶持商碭鄉村振興基金會」採取的模式,經過協商,決定把部分原本從縣財政逐級下發的慈善款轉由祁皓寬運作。


  類似這樣的合作模式在沿海普遍存在,畢竟天使微笑人手有限,不可能慈善做到哪裡分支機構就鋪到哪裡,有時與紅會合作,有時委託當地企事業單位,都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慈善款的減少動了某些人的乳酪!


  縣紀委突然收到大量舉報信,指責祁皓寬夥同公職人員侵吞天使微笑慈善款,並利用慈善款牟取私利,壓榨農村勞動力。


  在國家級貧困縣,涉及侵吞慈善款是很嚴重的指控,縣紀委一查確有此事——天使微笑與森福板材廠簽署委託協議時,為慎重起見特意邀請當時主管扶貧工作副縣長、現任縣委常委兼人大主任殷天浩作為第三方出席;每個季度天使微笑的確有慈善款從「扶持商碭鄉村振興基金會」轉入森福板材廠,而這筆錢的確用於原材料收購等生產經營各個環節!


  在此過程中,令祁皓寬寒心的是森福廠個別高管、財務人員等知道內幕的居然紛紛出面反咬自己,還向縣紀委提供大量所謂證據。因為慈善款投向和使用的特殊性,根本不存在收回問題,擺在檯面的現實狀況是慈善款用於森福板材廠生產經營且獲得盈利。


  祁皓寬百口莫辯。


  不知是否巧合,那段時間余夫主持優惠政策清理整頓連砍森福板材廠兩刀,而黃常穩又不時代表工人跟廠里糾纏不清,一怒之下祁皓寬作出解除森福的決定!

  之後余夫和汪大紅也覺得「一刀切」砍得太剛猛了些,遂作出不予解散的行政決定,準備勸祁皓寬回心轉意。


  畢竟上百人的工廠,解散后大批失業工人安置就是大問題。


  然而卻找不到祁皓寬了,他已被縣紀委秘密控制起來!

  天使微笑得知消息后立即派卓語桐前來協助調查,拿出雙方商談時的會議紀錄、合作意向書、委託協議等,還有17年來在森福收購生產加工鏈上脫貧致富的戶數,力證祁皓寬清白。


  問題在於縣紀委書記金柱考慮的是一盤大棋,想通過此案揪住殷天浩的軟肋,進而掃清這傢伙在商碭的勢力——本土系也是系中有系,並非闞樹一統江山。因此區區外來的投資商聲譽,金柱壓根沒放在眼裡。


  這也是卓語桐原以為事情很簡單,來商碭后卻彷彿陷入泥沼般寸步難行的原因。


  上個月不堪辦案人員糾纏不休,祁皓寬利用空檔憤而跳樓,下墜過程中被挑出的飛檐擋了一下幸無大礙,只摔斷右腿,遂繼續在醫院隔離治療。


  「哦,情況如此複雜,難怪……」


  難怪俞樹總有欲言又止、投鼠忌器的感覺,縣紀委秘密控制祁皓寬的事情,俞樹想必知道;金柱明查森福劍指殷天浩,俞樹也知道;正因為小小一個板材廠涉及本土系內部傾軋,俞樹才不願插手吧?


  白鈺這才悟出自己當眾承諾「全權負責」時,沈主任等人為何表情微妙,原來縣委、縣正府對森福板材廠解散事件都心中有數。


  心中有數的如履薄冰,一無所知的倒沖在前面。


  慢慢喝了兩小口茶,白鈺道:「從你的角度分析,應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卓語桐沒好氣道:「當然是立即釋放祁皓寬了,人家跑到商碭辛辛苦苦、無名無份地做善事,結果僅僅因為程序和環節問題故意栽贓陷害,以後誰還敢到商碭來?告訴你,天使微笑已經跟紅會結成同盟,紀委要是還扣押祁皓寬,二季度起全面暫停對商碭慈善款的劃撥!」


  「跟紅會結成同盟?我怎麼沒聽藍依提起?」


  「省里作的決定,估計春節后藍依才能接到通知,」卓語桐浹浹眼,「她覓著如意郎君開心死了,一心一意在家裡做小女人,哪有心思關心國家大事。」


  「瞧你說的……」


  白鈺勉強笑笑,心裡卻愁得要哭。卓語桐輕飄飄一句話,關係到數千萬慈善款和捐助物資,對本身就捉襟見肘、狼煙四起的縣財政不啻於致命一擊!

  這年頭,有錢就是大爺啊,何況不能怪紅會和天使微笑,你商碭有錯在先。


  「卓小姐,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單憑一句『他沒罪』是不行的,我代主持正府工作,可無權干預紀委調查,連俞書記也不可能強行要求放人,」白鈺整理思緒后說,「再想想,你手裡有沒有紀委尚未掌握的,但對祁皓寬有利的證據?有,我就可以在常委會提出來;沒有,我都找不到抓手。」


  「白縣長,所有能證明他清白的早都捧出來了,可是沒用,紀委根本不採納,」卓語桐眼睛瞪得渾圓,毫不客氣地說,「你還沒想通裡面的玄機,祁皓寬已經成了金柱手裡的槍,指望開槍殺人呢!」


  「槍可以殺好人,也可以殺壞人,關鍵在於朝哪個方向。」白鈺道。


  她一呆,朝他看了好半天,歪著頭道:「白縣長,白鈺同志,咱倆好歹一起泡過溫泉,你也偷窺過我,我覺得咱倆之間說話不必太隱諱,有話直說行不行?」


  白鈺尷尬地說:「我沒偷窺……泡溫泉也……也是工作需要……」


  「藍依信嗎?」


  「唉,」白鈺感覺被她繞住了,擺擺手道,「我不是故弄玄虛,而是……咱倆身份不同,有些話你可以說,有些擦邊球你可以打,可換作我就是組織原則錯誤,明白嗎?太晚了,趕緊回去吧,有空慢慢想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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