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5章雷霆萬鈞
聽到這個消息——其實就是包育英透露的,白鈺愕然半晌,問道:
「包主任,是不是常委們意見沒統一?」
他第一反應是繆文軍執意不肯。
包育英道:「聽出來不怕你難過,繆本來是竭力反對的,但好像上面有人傳話必須要辦,加之答應把他屬意的兩位經濟副鎮長轉正,權衡利弊,繆最終還是答應了。」
乍聽包育英這麼說,白鈺心頭真有點難過。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憑什麼讓繆文軍奮不顧身地維護?繆文軍只是欣賞自己的工作能力,希望藉此推動發展地方經濟,如果維護成本大於正治成本,繆文軍有何理由一意孤軍?
相反順其自然並爭取最大利益才是正治家的選擇吧。
「他都同意,那常委會還有什麼懸念?」白鈺奇怪道。
包育英道:「具體內幕不清楚,總之通知很突然,我也是第一時間告訴你……有情況再聯繫,總之稍安勿躁。」
周二上午簡剛主動要張培通知黨委委員下午開會,張培提醒說您忘了,今天庄鄉長到縣裡參加普法教育大會——
本來這種會由齊曉曉參加就行,庄驥東卻琢磨今天縣裡開常委會,想到縣城第一時間掌握人事變動消息,故意打電話通知白鈺和藍依,羞辱嘲笑他倆一通。
不料常委會臨時取消,但鄉里已報了庄驥東參加普法教育大會,沒辦法只得大清早灰溜溜坐車前往。
「那……」簡剛沉著臉道,「通知所有黨委委員明天上午九點開會,不能再拖了!」
張培暗想拖的也是拖,不能拖的也是你,反正你是領導你嘴最大!
下午,縣城傳來特大、驚爆消息!
表面看與白鈺無關,因為區區一個副鄉長職務變動根本不引人注目,但嚴格意義講又與白鈺有著某種聯繫……
這個消息委實太過離奇,所有聽說的人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無法從中尋找到邏輯。
庄驥東更是差點下巴都掉到地上,震駭得從縣城回苠原沒說一個字。
太出人意料了。
如果……
如果與白鈺有關,那該多大的份量,可要是那樣,白鈺何至於委委屈屈連鄉長都當不上,弄了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常務副鄉長?
可如果與白鈺無關……
怎麼可能那麼巧呢?
這條特大、驚爆消息是:
廖長偉被免去商林縣委常委、副書計,調任商碭縣人大副主任;
雷同被免去商林縣紀委書計,調任町水市紀委信訪室副處級辦事員。
無須內行人評價,普通老百姓都看得出他倆都完蛋了,仕途栽大跟斗,到此結束了!
這是官場最尋常的平級調動、化實為虛的貶黜手法,卻又顯得處處不尋常。
今年商林摘掉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主要領導季輝和繆文軍當然是頭功,縣領導班子檔案里都有漂亮的一筆,這種情況下,人事調整就意味著提拔。
退一步講就算沒政績,按內地官場傳統習慣只有往高處、平處走,除非犯錯誤、站錯隊才會遭到貶黜。
一下子貶黜兩位,就是對商林領導班子工作的否定!
那麼,廖長偉和雷同犯了什麼錯誤呢?好像沒有。
站錯隊了嗎?好像也沒有。
他倆近期唯一共同之處就是聯手要求把白鈺調離苠原,然後他倆就被調離商林了!
簡直是重磅級的霹靂手段!
不僅震得廖長偉和雷同心神俱裂,也震得季輝、繆文軍為首的縣領導班子氣血翻騰,更震得簡剛、庄驥東魂飛魄散。
這三方面都清楚一個事實:
廖長偉和雷同跟白鈺無仇無怨,甚至都不知道白鈺長什麼模樣,完全受成書計指使出的頭。
誰知成書計眼睛眨都不眨就把他倆給賣了,這這這這……這背後該承受多大的壓力?!
深黯官場潛規則的人都明白,涉及縣委常委級別違反常規的進與退,不是市領導能夠左右,需要動用省領導的力量。
可成書計是什麼人?從來不把省領導放眼裡!
所以能摁住成書計的頭,逼他舔干自己吐的唾沫,需要多大能量?!
消息傳到庄彬耳里,第一反應是白傑衝出手了;
消息傳到何超耳里,第一反應是白翎給黃海系大佬們打電話了——憑著在三灘鎮、憑著多次喝大酒的老交情,她可以這麼做。
白翎終於按捺不住,準備在通榆亮劍嗎?庄彬覺得要重新評估雙方實力和對陣形勢。
然而只有白鈺心裡清楚,白家、白翎什麼都沒做,本來嘛區區副鄉長工作調動,不屑為這點小事出手。
但一下子拍掉兩位縣委常委,以白家和白翎在官場的人脈想做也做不到。
於情於理,白家可以拜託「多關照多提攜我家孩子」,卻不可以說「幫我坑一把那倆傢伙」,性質完全不同。
所以這招實質上是敲山震虎,把以為白鈺是好捏的柿子的各方勢力都震住了!
從此以後,無論誰打什麼主意,都得慎重考慮「白鈺同志的感受」。
當晚,是廖長偉和雷同仕途最灰暗的時刻,打電話給成書計,手機關機。而除了成書計,不,包括成書計都幫不了他倆。
試圖請季輝出面周旋,季輝也避而不見——此時季輝親自來到夏春勝辦公室,親眼看著他把關於「白鈺等同志職務調整的建議」名單燒毀,從電腦里刪除文件,長長吁了口氣,叮囑道:
「這件事永不再提!」
當晚,簡剛打電話給鳳花花,她情緒非常暴躁地將他罵了一通,警告說以後不準再給領導添麻煩!
當晚,庄驥東與莊家通了很長時間電話,之後很長時間睡不著。
當晚,還有很多人通電話,所有問號凝聚成一個問題:
白鈺有何背景?!
當晚藍依睡得很香,因為她罕有地同意「兩次」,然後直接進入深度睡眠。
白鈺儘管也很累,但睡不著。
打開手機滿滿的簡訊、微信都是祝賀和試探,他腦子裡卻反覆盤旋一個問題:
到底誰出手幫了自己?
排除了若干種可能性后,一個人影跳出腦際:黃大爺!
必須是黃大爺!
那天晚上他親口承認與爸爸媽媽都熟悉,也與黃海系有很深的淵源;他嫉惡如仇,正直剛烈,眼睛里揉不得砂子;他讚賞自己心繫百姓民生,在成長進步的道路上不時出手指點……
一定是他!
想到這裡白鈺恨不得連夜跑到綠河谷問個究竟,但或許黃大爺只是淡淡一笑,矢口否認。
明天吧,明天上午一定去!白鈺暗暗想道,摟著香氣四溢的藍依慢慢睡著了。
周三清晨。
藍依剛迷迷糊糊睜眼就被白鈺熱烈的長吻堵住,不消說,昨晚兩輪鏖戰還沒徹底釋發他的能量。她甜甜一笑,慵懶地予以回應,卧室里再燃戰火……
上午八點五十分,神清氣爽的白鈺來到黨政辦找小魏借摩托車,張培提醒道:
「九點開黨委會,昨天簡書計特意要求的,說相關工作不能再拖。」
白鈺淡淡道:「幫我請個假,上午有事要出去一下。」
「啊,這個……」
張培吃驚地張大嘴,眼睜睜看著白鈺發動摩托車「呼」地跑得沒影。此時除簡剛仍在辦公室——他總是習慣性地掐著點來到會議室,以顯示至高無上的權威,其他黨委委員都已坐齊。
黨委會大半議題都與經濟、扶貧工作有關,白鈺怎能不參加?再說,苠原歷史上也沒有不經簡剛同意就請假缺席黨委會的先例。
張培匆匆忙忙一口氣從一樓跑到五樓,氣都沒勻地向簡剛彙報。
大出意料,簡剛沉吟了四五秒鐘毫無表情道:
「白鄉長沒空那黨委會暫時取消,下次會議時間另行通知。」
這就結束了?
張培僵在原處,簡剛瞅瞅他道:「還有事?」
「沒,沒……我去通知黨委委員們……」
聽說簡剛因為白鈺幾分鐘前突然請假而取消黨委會,王彩美、李國亮等人驚愕的表情難以描述,庄驥東卻一言不發,麻利地合上筆記本捧著茶杯離開。
「哎,白鄉長……有啥事?」走在最後的鄭家福問道。
齊曉曉白了他一眼,沒好氣說:「簡書計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騎著摩托車風馳電掣來到綠河穀草廬,已經人去屋空,只有護工守在院里,說黃大爺猜到白鄉長上午一定會來,到時轉交一封信就行了。
「信在哪裡?」白鈺迫不及待問。
說是信,其實只是一張便條,上面寫了三句話:
小白:我不姓黃,我姓韓;很欣賞你,未來成就不會輸於你父親;此次出了點力,但不是為你,為的是苠原人民,別辜負期望。
落款:韓
字字力透紙背,重逾千鈞,寫得一手好顏體。
捧著便條恍然大悟,原來……原來黃大爺竟然是爸爸仕途的伯樂——韓子學!
方晟說過,有兩位老領導能一輩子叫「小方」,一是何世風,一是韓子學,都是他仕途中發揮重要作用的伯樂。
沒有韓子學的慧眼和魄力,沒有兩次力排眾議破格提拔,縱使何世風賞識,縱使有京都於白兩大家族加持,方晟不可能成為內地最耀眼的正治明星。
把區區鎮正府機關辦事員一下子提拔副鎮長,雖說有陰差陽錯的成份,但之後無論方晟還是朱正陽,都沒有韓子學的決斷。
因此從韓子學到許玉賢再到何世風,那些老幹部身上都有常人不能及的閃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