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強手如林
姜姝驚道:「十個小時破案,簡直吊打公安機關啊?」
作為公安部直轄中心負責人,白翎未免感到臉上無光,冷冷道:「樊主任查案有特權,很多東西公安看不到!」
本來就是閑聊,不願傷了和氣,樊偉應道:「我們在許可權方面是有些特殊待遇……現場勘查發現,殘留地基有使用大中型機械和工程設備的痕迹,簡單說,老宅子建築連同裡面傢俱陳設是被從底部切割,整體搬到別處去了!」
「好嘛,頭一回聽說連房子都偷走的,堪稱天下第一巨賊!」方晟笑道。
陳皎猜道:「除非房子本身是寶貝。」
樊偉笑了笑:「陳省長說的雖不中亦不遠。談到玉,想必各位都熟悉,但有誰見過傳說中的軟玉?」
「溫香軟玉?」姜姝奇怪問道,「世上真有軟玉么?」
燕慎是知識分子,習慣於較真,當即說:「樊兄說的軟玉應該指系統寶石學里的概念吧?通常質地堅韌細膩、溫潤含蓄的玉石都稱之為軟玉。」
樊偉不辯不駁,笑著繼續道:「我也沒親眼見過,但那座老宅子從清代中葉起就傳說裡面藏了塊軟玉,據說它可捏成任意形狀的東西,但養氣還靠石頭磚塊。數百年來老宅子里的人也是一直在找,一直找不到。這回作案的是附近鄰居,挪用工程款炒股虧空兩三千萬,聽說軟玉在歐洲按克賣,一克一百萬美元,便惡向膽邊生,動用工程隊各種機械設備一夜將老宅子搬到郊外山溝里,打算拆開來慢慢找……」
「找到沒有?」姜姝迫不及待問。
「很奇怪,我們的人衝到建築公司將那名嫌犯綁起來后,對於罪行他供認不諱,可帶我們去山溝后,怎麼轉都找不到老宅子了。」樊偉聳聳肩說。
白翎不禁道:「怎麼可能?無人機、直升飛機、定向雷達掃描等等,那麼大的老宅子,起碼有十種辦法能找到!」
樊偉道:「你說的辦法都用過,就是找不到,我們也很奇怪,幸好嫌犯如實交待作案過程,就算失物沒找著也能結案……」
「你這個失物未免太龐大了。」燕慎莞爾道。
樊偉臉一紅:「按流程就是這樣。隔了一年多,我在歐洲碰到位世界級玉石大師,聽說這樁蹊蹺案子后推測了一個可能性,說或許整座宅子就是塊軟玉,被切割運到山裡,等於水滴入海,滲透融解到大山裡去了!」
包廂里鴉雀無聲。
良久方晟強笑道:「這故事……聽得我毛骨悚然!」
「是啊,我都不敢在屋子呆下去了,出去轉轉吧!」姜姝拍著心口說。
樊偉笑道:「我經歷過的有些案子,說出來叫你們晚上都不敢出門……」
「走走走,到院子散會兒步。」
燕慎也坐不住了,拉起樊偉快步出去。
陳皎故意拖到最後,拍拍方晟道:「咱倆到湖邊釣會兒魚。」
白翎猜到兩人要私下密談,與燕慎等人說說笑笑去後院賞花。
兩人踱到湖邊,踏在木棧道上,迎面清風夾著花香,頓有心曠神怡之感。
「看到陽光、湖水和鮮花,覺得樊偉真是胡說八道。」方晟笑道。
陳皎卻道:「姑且聽之,未必全信未必不信,以樊偉的身份不至於編山海經……老弟,剛剛去宋家應該就是二號首長,因為,一號首長昨晚就去過了!」
「哦?」方晟奇道,「京都首長弔唁老革命家要上新聞的,為什麼選擇晚上?」
「他向來很低調嘛,輕車簡行,三輛車四名保鏢,加上辦公廳陪同同志,哪象今天的大陣仗。」
「或許一號首長屬於個人身份弔唁,今天二號首長才正式上電視?」
陳皎搖搖頭:「按規定都要上新聞,包括家父、燕常委、駱常委最遲明天上午都要去的,然後剪輯一下即可。老弟啊,聽說過乾隆皇帝退位當太上皇的逸事嗎?退位詔書還沒發,乾隆皇帝宮裡已喝不到九轉大紅袍,內務府都給呈到嘉慶皇帝那邊去了……」
「陳兄的意思是邱海濤說得不錯,剛剛那一幕的確超標?」方晟醒悟道。
「趨炎附勢者古今概同,如今那幫人比內務府好不到哪裡,」陳皎道,「但換而言之,作為二號首長不該在這個時候低調些嗎?唉,有時候啊,可能身不由己,也可能順勢而為。」
「兩位首長的子女都安排妥當了吧?」
「一號首長的兒子搞導彈發動機研發,可能是科研基地主任了吧?他醉心技術,無意於仕途,長期紮根西北大漠深處,值得敬佩啊;二號首長的兒子目前在國外大學實驗室做助理,估計明年該回國了。」
「都沒從政,是故意迴避,還是壓根不想後人牽涉官場?」
「這就是我拉老弟來這兒私下聊的問題,通常來說越是明確劃分界限,將來越有大動作!因為沒有後顧之憂啊,不象家父,多少考慮到我的處境。」
方晟頜首道:「聽說正治局即將切一半,很大的手筆,就出自二號首長吧?」
「目前來說京都高層達的協議就是一號首長裸退,二號首長接任,因而擁有相對的組閣權;誰可以入局,未必他說了算,但誰不能進,他可以一票否決。」
「陳常委遞進二號,也有一定建議權吧?」
陳皎默然走了十多步,道:「遞進的代價是轉任人大主任,也有點小鬱悶……」
相比實權在握的中組部,陳常委當然不希望轉任人大,但最高層權力博弈是最激烈最白熱化的,一個微小變化都經過複雜而曲折的交鋒和交易,在這個巨大漩渦里個人想法根本微不足道。
「即便主管中組部,在人事問題方面家父很多摸不透二號首長的心思,按說人事幹部都高深莫測,可他比人事幹部更……」陳皎續道,「因此接下來幾個月將異常艱難,不排除出現些出人意料的變化。」
「比如說大家一致看好落選,事前沒有半點風聲的反而入局?」方晟試探道。
陳皎含笑道:「每次不都會出現大紅翻車,殺出黑馬現象嗎?交易都在檯面下,外人根本看不清楚。你以為他大紅,他自己清楚隱患重重;你都不知道黑馬的存在,黑馬卻清楚一切已達成共識,正治交易就是這樣的。」
「可惜我一個都不熟,」方晟鬱悶地說,「對了,知道沈直華嗎?」
「白山省副省長,父親沈燃是換屆大熱門……」
「你說過大熱必死……」
「不不不,沈燃被各方看好,也是各方都能接受的中間派代表,尤其在天河這幾年措施得當,有效化解民族矛盾彈壓不安定因素,多次受到老大老二肯定。」
「沿海派子弟紛紛到邊疆鍛煉,他為啥搞特殊?」方晟忍不住給沈直華下了道絆子。
陳皎毫無異色:「搞特殊的不止他一個,但我肯定跑不掉。主管這項工作的領導兒子都不帶頭,誰肯到又苦又窮又危險的地方?況且沈直華不屬沿海派,嚴格意義講,他代表廣泛的地方勢力,深獲好評,從年齡講也是老弟未來的勁敵。」
好嘛,陳皎也不露聲色擺了沈直華一道。
方晟點到為止,摸清陳皎態度后不再多提,轉而道:「今天第一次見到詹印,印象蠻強烈,典型的幹部模樣,比你我有官威多了。」
詹印長著端莊方正的國字臉,濃眉大眼,高鼻重須,不苟言笑,象剛才都是身份、年齡差不太大的還好,倘若廳級幹部碰上這種領導,恐怕都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在那種窮鄉僻壤沒點官樣,底下人反而會欺負你,這一點我也是到原山才知道,」陳皎喟嘆道,「據跟他親近的朋友說詹印私下為人還不錯,雖然有點象模做樣但性格蠻硬氣,不是那種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小男人。」
「噢,是這樣啊……」
方晟聽了心裡沉甸甸的。
越往上走競爭對手越強,這一點方晟早有體會。從三灘鎮一路殺過來,表面看仕途順暢,個中曲折艱辛只有自己有數,特別兩次雙規相當於逆轉勝,大概率更有失敗可能。
當初對付鎮長、鎮書記,可以說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跟於鐵涯和邱海波較量,前後花了大半年;擊敗費約則是任縣長一年多時間后;破掉以厲劍鋒、吳維師為首的順壩黑勢力,動用軍區直升飛機、特種部隊才取勝;在銀山近四年時間裡,遭遇雙規、暗殺等險情;轉戰鄞峽后,面對強勢的本土派保守勢力,與吳郁明聯手作戰至今都不能說佔得上風!
再想想冷麵冷言的詹印,聲望極高的沈直華,一時間方晟竟有無能為力的感覺。
對手太強大,前途太兇險,官場,還有繼續勇當先鋒,衝鋒在前的必要嗎?
看出方晟情緒有些低落,陳皎道:「中國太大了,永遠不缺少人材,有些深藏不露我們不了解罷了,但無論如何,有恆心者終能笑到最後,這句話老弟和我共勉!」
「是啊,是啊……」方晟沉吟道。
這時樊紅雨打來電話,陳皎主動轉到湖對岸。
「你們出去時來的就是二號首長,」她說,「到後院茶敘時特地詢問包括你在內每個人的名字,不知什麼意思。」
「惱火,還是打算秋後算賬?」
「罪不罰眾喲,反正從表情看沒有生氣的意思,但大人物向來高深莫測,誰知道心裡想什麼。」
「姓駱的去了沒有?」
「沒,說是到外地考察行程排不過來,委託秘書送了花圈之類。」
「他反正是撕破臉,馬上也要下台,連場面文章都懶得做了。」
「無所謂,來也不證明什麼……」
手機里始終有嘈雜聲,說明前去弔唁的客人絡繹不絕,樊紅雨沒多說便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