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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掃去陰霾

  一連三日,福全那邊毫無音信,也不見福全來府裏。我心裏日漸不安,成日裏高興不起來。落秋見我成日悶悶不樂,也毫無辦法,隻能變著花樣地給我做好吃的,想哄我高興。隻可惜心中藏著心事,吃什麽山珍海味都是食不知味。


  落秋隻能將菜給撤下去,我揉了揉漲疼的太陽穴。這種滋味可真不好過,就像“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又是自己要去做的“魚肉”,如今除了等待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我不由悵悵然歎了口氣……


  “我剛進來你便歎氣,你這是不歡迎我?”


  我聽見聲音抬眼,便見納蘭從門口進來。一身月白的袍子,與從前愛穿的青衫不同,卻依舊是袖口繡著海東青。我立刻站起來,“公子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好叫我先備著茶水。”


  納蘭道:“我去宮裏見曹寅,回來時正巧路過,便進來瞧一瞧你。一會便走。”


  我點點頭,隻叫納蘭坐,便撐著頭望向窗外。門依然緊閉著,還沒有人來傳遞福全的消息。我蹙眉不語。


  “你是在等信?”納蘭問。


  我心不在焉得點點頭。


  “我這裏正好有一封信給你,你想不想看一看?”


  納蘭的話讓我如打了雞血一樣,整個三天的陰沉都一掃而盡,我跳起來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快給我瞧!”


  納蘭也不磨蹭,從懷裏拿了一封信出來。這封信裏三層外三層裹了大抵好幾層。信封比平時的大了一倍。我接過信便拆開,邊拆邊聽納蘭道:“曹寅讓我務必將此信帶給你,我可從未見他這般正經過。究竟是何事?”


  我先不忙答他,先拆了信。我將中間一層信紙抽出來,打開。上麵隻寫了四個字:“朕知,勿念。”


  我被這四個字弄暈了,照理說應該是福全讓曹寅送信給我,這樣解釋才符合邏輯。可這四個字,明顯是玄燁寫的。福全如果頂不住壓力將我供了出來,我也不怪他,畢竟玄燁的手段不是福全能抵擋得住的。可玄燁既然知道這個建議是我出的,難道不應該來盤問我一番嗎?這麽輕易地便相信我,並好言好語地勸我不要擔心,這可比想象地平靜太多也反常太多,這太奇怪了。


  “你與皇上……”


  我一驚,正當我以為納蘭也知曉此事時,納蘭又道:“雖不是我該問的,但我……”我頓時明白納蘭因那四個字誤會了,我本沒朝那方麵想,納蘭一提,我再去看那四個字。若不知曉鼇拜的事情,光看這四個字便能解出了另一層意思:我知道你的心思,你隻管放心,別思念牽掛著我。


  我額上三條黑線,忙打斷納蘭:“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納蘭的話被噎在肚裏,他默了半晌,忽然微笑起來:“既然如此,信我也帶到了,我該回了。”


  我點頭:“多謝公子帶來的消息。”


  納蘭擺擺手示意這隻是舉手之勞。我正隨納蘭一塊站起來,想送一送他,沒想到他又對我道:“顧先生中了舉人,明日我要去賀一賀,你要一道去嗎?”


  我一聽是顧貞觀中舉,便道:“同去!同去!”原本我是不喜歡湊熱鬧的,可上次我在納蘭那裏見到了顧貞觀的詩句,很有一番味道,所以一直想要見一見。正有機會,而且福全的事也算暫時擱下,我肯定要去湊一番熱鬧。


  “那明日我讓止墨來接你。”止墨是納蘭身邊的書童。


  我爽快地應下。納蘭便移步出去,我將桌上的信放進袖口,便送他出去,見他的馬車拐入巷道消失不見,才轉身回屋。
——

  “汐妹妹這些時日來,朋友交了不少。”


  長泰不知什麽時候站到我身後,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正值隆冬,他披著一身狐裘大氅,腰間佩劍。我心裏了然,他是要出門,正撞上我在門口送納蘭,便又要陰陽怪氣一番。


  我不理他,徑直往裏走。


  “交了這麽多有頭有臉的朋友,怕已忘記了西院那可憐的家夥。”


  我見不得他的口中提綸布,我私以為他根本沒有資格提他。我憤憤道:“二哥除了物質少得可憐,並沒有其他可憐之處。而大哥就不同了,除了物質富足,在我眼裏處處都是可憐處。”


  “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長泰一隻手緊握著腰間的佩劍,看得出來平日從未被人這般諷刺過,我的這位不可一世的大哥自然咽不下這口氣。這時候我反而淡然了:“耐不耐煩是由我說了算的,就算是不耐煩了也輪不到大哥來處置。大哥自可以稟了阿瑪來懲我。就像二哥有什麽對不住的大哥的,大哥也該稟了阿瑪來懲,用私刑便是謙謙君子的作風麽?”


  長泰一時間被我說蒙了,可能沒想到我會明目張膽地與他作對。我趁他還未反應過來,立刻匆匆離開。長泰身邊一丈之內我都覺得到處是危險的氣息。


  我沒有回頭,隻覺得長泰肯定要被氣得吐血。


  其實我這麽做,便是想看看廎予如何平息長泰這麽大的火氣。若三日內長泰不來找我麻煩,那便足見廎予的能力。相反,若長泰來找我麻煩,那麽廎予的能力便該重新考量了。
——

  一大早,我還在睡夢中。恍惚間便聽見旁邊有人喊我,我堪堪醒來,揉著眼睛。隻見落秋正撩著簾子望著我:“小姐,納蘭公子身邊的止墨來接小姐了。”


  我眯眼看向窗外,天剛蒙蒙亮。我疑惑:“現下才幾時?止墨這樣早來接我做什麽?”


  “止墨說納蘭公子請小姐一道去看香山的日出。看完日出再去香山腳下拜訪顧先生。”


  我半眯著眼,將一隻手伸給落秋:“那快扶我起來吧。”


  我已不知怎麽渾渾噩噩地坐上轎的,隻知道困得不行,暈暈乎乎間好似聽到車外落秋和止墨嘀嘀咕咕個不停。我揉了柔太陽穴。這兩個人平日裏大概除了跟自己的主子——我和納蘭相對,沒有別的人可以聊天,如今湊在一起是要說個沒完了。我也不打算斥責他們,畢竟人要說話是人權。我敲敲自己的額頭,將轎簾掀開。天有些亮了,隻是太陽還沒升起來,隆冬時節,外麵還有薄霧,風也是刺骨冰冷的,我被風吹了吹,倒是醒透了。


  馬車轉過一個山丘,遠遠的便見薄霧中一輛白色的馬車停在路邊,納蘭一身青衫玉袍,披著銀狐裘大氅立在車邊,有如朗朗仙者。我遙遙地向他招了招手,納蘭看到我,也笑著向我揮揮手。


  若說玄燁像天上的星辰,耀眼華麗;納蘭便像皓月,清冷溫潤。假以時日,必是京城所有女子傾慕的對象。我心裏想著若她們知曉我與納蘭公子交情好,豈不是要羨慕死了?心裏想得美滋滋,不料在臉上也顯現出來了。車停了下來,落秋要來扶我,納蘭走過來向落秋使了個眼色,親自過來扶我。


  “有怎樣的高興事,讓你這樣眉飛色舞?”納蘭笑道。


  我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不對,隻虛虛道:“也沒什麽,就是很久沒出來散心了,舒心而已呢。”


  “那可是我做了件好事,入了二小姐的法眼。”納蘭取笑道。


  我也同他打趣:“那自然是公子的福氣。”


  納蘭笑著,領了我一道上山,又吩咐止墨將車馬停了便跟上來。我與納蘭落秋三人在前頭先行,山路難行,我最矮小,納蘭和落秋都照顧著我,我不好意思道:“隻怪我太薄弱了,你們倒都要被我拖累。要不你們先行,日出是不等人的。”


  落秋搶先道:“小姐說的什麽話,奴婢職責便是寸步不離小姐,落秋是要陪著小姐的。”


  納蘭也附和道:“是我邀你來看日出的,若我先去了,豈不顯得我頗沒風度?"

  我笑道:“是了,納蘭公子自是最有風度的。”納蘭也跟著我笑,我又道:“那便請有風度的納蘭公子屈尊扶著我這個小丫頭了。我不知前世修了什麽福,能叫納蘭公子扶著。”


  落秋跟著我笑起來,瞥了一眼納蘭。納蘭抿唇搖搖頭,淺笑不語。說話間止墨也呼哧呼哧趕上來了,落秋終於等了個人說話,也隻虛扶著我,一心一意地跟止墨聊天了。如此許久,納蘭看不下去了:“落秋你去和止墨搭伴吧,我來扶著你們家小姐。”


  落秋不好意思,睨了我一眼:“小姐,落秋多話了。”


  我看著她,“人活著便是要說話的,你並沒有錯。隻是我和公子都喜歡清靜,你去和止墨搭伴可以解你們的悶,我和公子也得了我們的清靜。兩全其美之事,你便去吧。”


  止墨也道:“落秋,你便與我一道吧。”不知是我看錯了還是什麽,我竟看見止墨對落秋使了個眼色,曖昧地看了一眼我和納蘭。


  落秋見我們三人都這麽說,便放開扶著我的手,向我福了福便與止墨一道去了一旁,又聊起來。


  納蘭扶著我,慢慢地走著。不知不覺便到了山頂。這時候遠遠望去,一片紅光正隱在群山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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