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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索額圖的禮物(1)

  我頓下腳步,往聲音的主人望去,一抹歡喜之色漫上索額圖的眼角:“果真是景汐!”我裝作不識,上前兩步訥訥地向他福了福:“小女景汐。敢問尊上是?”


  索額圖一驚,旋即了然,一陣歎息後慢悠悠道:“說起來已有兩年未見你這丫頭,聽聞一年前你這孩子生了病,醒來後便再不識得他人,竟是真的。”額娘接話,對著我道:“這是你阿瑪的三弟索額圖叔叔。”


  我點點頭,對著索額圖行禮道:“景汐見過三叔。”


  索額圖對著我點點頭,又對著我額娘道:“如今景汐的身體可還有礙?”額娘望了我一眼,又落回索額圖身上,笑道:“說來也怪,從山路上摔下來,躺了兩日便大好了,這一年是一點不適也無。當是這孩子的福氣。”


  索額圖眯上眼點點頭,“算是有福的。”想了想又向我招手,我挪步往他身前站定,他忽然如獻寶似的從袖中拿出一柄袖珍式的小洋槍,笑眯眯的看著我:“瞧!當年我去福州前答應你的禮物。你要天朝獨一份的物件,三叔可替你尋來了。高不高興?”


  索額圖的手裏靜靜地躺著一把工藝品似的小洋槍,手柄上鑲刻著一顆小小的紫寶石,六顆藍寶石,構成北鬥七星。手槍是殺人的物件,這索額圖斷定景汐喜歡這種物件,可見女霸王的名聲果然是名不虛傳。隻不過席間沒人見過這個洋物件,便隻是驚歎這手槍的精致。我緩緩退後兩步,躬身道:“請三叔見諒,景汐不敢要。”


  隻見席間的人俱是一驚,方才的笑在索額圖臉上頃刻即逝,他疑惑道:“你不喜歡?”


  “景汐很喜歡。”


  索額圖眯著眼,指腹緩緩擦過槍上的寶石,“那麽你拒絕它的理由呢?”


  我認真恭敬地答道:“這是傷人的物件,景汐一個弱女子,實在不敢收。”我這句話讓在座的大家俱是一驚,議論聲漸漸響起來。連不愛多話的阿瑪也開了口向索額圖詢問:“這個小物件能傷人?”


  索額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瑪,嘴角一撇笑道:“景汐說的沒錯,這是外邦傳來的,我有一位摯友是傳教士,從他的國度帶了這把小洋槍與我。”


  “洋槍?是為何物?”阿瑪問道。


  索額圖嘴角輕勾,隨即默默地站起來,“若各位不棄,小弟便與各位展示一二。有興致者皆同我移步殿外可好?”眾人皆是好奇,連連稱好。這時主座上傳來一聲樂嗬嗬的笑:“大夥皆同三郎去瞧罷,老朽腿腳不利索,便不同去了。”索尼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慈祥道。眾人見索尼表態,小部分原先不願去的也不得不一道去了。眾人一同起身向索尼行禮告退,索額圖又恭恭敬敬地向索尼作揖:“孩兒去去便來。”索尼隨意地擺擺手示意大家夥可以出去了,沒了叮囑道:“趕在晚膳開始前回吧。”索額圖稱是,又側身對著身旁小廝叮囑了一番,末了轉身對著眾人道:“請各位隨我來。”


  眾人忙陸續跟上索額圖,朝門外行去,等到眾人去了大半,我才慢悠悠地朝額娘處走去,攙著額娘一起跟上隊伍。額娘笑眯眯地看著我,臉上一副你終於不闖禍讓我很欣慰的表情。我陪著笑,腦袋裏已經開始了頭腦風暴,羅列了一切符合中庸之道的說話藝術,既然被盯上了,總也是逃不了與眾人打交道,早點思考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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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麵的人陸續地停了下來,因我如今還是小孩的模樣,個頭不高,被隱在眾人中。我踮踮腳,想看清前頭,誰知大家夥都和我一樣,排在後頭的皆蹭來蹭去擠來擠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我沒辦法便隻好放棄,額娘見我如此模樣,笑了起來:“你呀,與從前一個模樣,還是愛湊熱鬧。”我笑著,羞怯道:“額娘淨會打趣人,日後姐姐走了,便隻有我日日被額娘打趣,可憋屈死我了。”額娘愣了一瞬,“有這樣誇張?”認真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我環住額娘的腰,糯糯道:“自然是玩笑話,景汐最喜歡額娘了。”


  額娘聽得這話笑得愈發高興,抬起手指點了點我的頭:“數你嘴最甜!”額娘盯著我笑了一會,忽然收了笑,我朝著額娘的視線望過去,正對上長泰促狹一笑。笑容一閃而過,不仔細看便很難瞧見。長泰見我們瞧他,便裝著不經意地轉回頭去。我恨恨地朝著他的背影瞪了一眼,便不再睬他。


  額娘蹲下來,一邊替我整理衣裳一邊湊到我耳邊輕聲道:“今日長泰為何為難你?”


  我望了望前方,良久不語,額娘見我沒了下文,站起來瞧我。我朝著她使了個眼色,她便朝她身後瞅了一眼。初秋的夜格外的凉,眾人出來皆著鬥篷。花的綠的五色皆有,唯獨富察氏著了一件純白的鬥篷,黑夜裏遠遠瞧去,如喪屍一般可怖。額娘與我一樣愣了一瞬,隨即蹙眉不語。


  看來這富察氏是成心想觸姐姐的黴頭,這樣喜慶的日子不著大紅也便算了,白鬥篷豈不如披麻戴孝一般?做出這樣難看的樣子,怕是隻此一人敢了。富察氏平日裏驕縱慣了,額娘從不屑與她計較,隻是今日她這樣做……我瞧了瞧額娘厭惡的表情,便明白,她要遭殃了。


  我搖了搖額娘的手臂,輕聲細語地寬慰額娘:“額娘斷不用與她計較,這樣毒辣的人,自由天懲她!”


  額娘默了良久,似乎心中已有盤算,淡淡道:“有些惡人隻怕老天也不屑懲她,要讓她明白事理,便隻得累咱們這些凡人來調教。”


  我靜默不語,額娘從來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卻被他人這樣詛咒自己的女兒。護犢之心自古有之,觸及底線後,人的決心會隨著憤怒越來越大,額娘如今有多少憤怒,要動富察氏的決心便有多大。我心裏歎了口氣,做人真是不能太目中無人。


  我與額娘兩人皆靜默著,兩人各懷心事。突然,一陣短暫的鳴響劃破長空,打斷了我們的思緒。緊接著,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幾位宗室裏的男子皆拍手稱好,眼神中充滿詫異,更多的是羨慕與欽佩。


  我央著額娘將我抱起來,湖對岸亮如白晝,一個箭靶孤獨地立在岸邊,靶上被穿了一個小洞,光從小洞裏穿了過去。索額圖放下手中的洋槍,瞥了一眼眾人,嘴角有一閃而過的笑意。我終於明白,那些宗室子弟詫異何事了,一者,那麽遠的距離,大約有三百米。索額圖一槍打過去九環,若不是湖麵風太大,定可正中靶心。二則,這樣一個小小物件,竟如平日用的弓箭一般能射中箭靶,且射中那樣遠的箭靶。對於古人來說,便如知曉我來自未來這種事實一般難以置信。我訝於索額圖好槍法的同時,也明白了阿瑪同脈中為何獨他最傑出,這麽早便懂得洋文化,目光長遠,且文才武功俱佳,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索額圖收起洋槍,轉過身來,恰對上我的眼睛。他笑著向我招手:“景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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