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知不知道是什麼事?」秦菁問。璼殩璨曉


  「不知道,來人沒說,只說是讓公主快些趕過去!」蘇沐道。


  「好,我知道了,去備車吧!」秦菁猶豫了一下,把手裡瓷瓶塞到靈歌手裡,「你先給他把葯喂下去,本宮去去就來。」


  「是,公主!」靈歌握了那瓷瓶在手,謹慎的點點的頭。


  秦菁又回頭看了床上的白奕一眼,然後取了披風快步出門,直奔北城門。


  這座祈寧城的防禦工事還是那年冬天白奕和蕭羽親自督工修建的,城牆加固,並且引活水,在城下挖掘了寬約十丈的護城河,此時退居城內,便是一道天險屏障,即使以火炮轟炸,也只能毀城而不容易破門而入。


  因為西楚人反撲並且來勢兇猛,這些天秦宣一直沒有返京,親自坐鎮祈寧。


  秦菁下了車,拾階而上,繞了三重樓梯,最後在城樓門頂見到了秦宣。


  彼時他正負手站在瓦垛邊緣往城外觀望,衣袍獵獵,在陽光下也是給人一種挺拔如松,偉岸壯闊之感。


  「皇姐!」聽聞她的腳步聲,秦宣回頭,招呼她道,「你來。」


  「宣兒!」秦菁微微一笑,從後面走過去,「蘇沐說你找我?這裡出什麼事了?」


  「暫時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所以叫你來看看!」秦宣道,明朗的眉目間竟是難得添了絲顯而易見的褶皺。


  秦菁見他這樣,也不覺得莊重了神色,快走兩步過去。


  「你看下面!」秦宣抬手指向城下嚴陣以待的西楚大軍。


  不知道是不是楚風的死徹底激怒了楚明帝,這段時間西楚方面不斷的往兩國邊境增兵施壓,從上次戰敗后所剩的三十萬人一路飆升至如今的六十萬,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但是因為祈寧城易守難攻,西楚一時想不出對策,並不強攻,而是自從秦軍退入城中之後,就把大批軍隊駐紮在城外,日夜不離,對內城造成了封鎖之勢。


  橫豎這道城門所接只是關外,大秦方面倒也不甚在意,糧食裝備供給全部取自自己國內,就這樣與他們耗著。


  這些情況秦菁都是知道的,她原以為秦宣這麼急著找她,可能是西楚方面有強攻的趨勢,但是俯瞰而下,卻還是一切平平如常。


  數十萬大軍黑壓壓的圍困城下,與那往日無異,擺開了陣勢卻始終都是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秦菁蹙眉,正在狐疑,目光忽而一閃,終於發現了秦宣所謂的「異動」從何而來。


  西楚這支隊伍的主帥一直都是葉陽安,這些天來一直都是他在領軍,但是今日他的戰馬卻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頂碩大的明黃華蓋。


  華蓋遮掩之下,是一輛掛了輕紗薄帳的華貴輦車,車上隱約似是可見一個人影,但是雲遮霧繞,只能略微分辨出來一個輪廓,並不見人。


  敵營陣中一直很安靜,這輛輦車也很安靜,看上去不動如山,似乎一切平靜如常,卻分明透出些古怪之意來。


  這輛輦車的出現太過突然,秦菁一時也有些反應不及,站在城樓上看了半天也不見那裡面的人露頭,才轉而對秦宣道,「這輦車是怎麼回事?車上坐的是什麼人?」


  「這輛輦車是三日前就已經出現了的,但他營中仍然一切如常,我也是覺得奇怪,就觀察了兩天,實在想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秦宣道,神色凝重的注視著那烈風之中舞動的華蓋,「這華蓋和輦車應該都是特製的,上面雖然沒有明顯的皇家標誌,但是這個顏色的本身就已經足以說明問題。車裡坐著的應該是皇室中人,而且——位份應該不低。」


  的確,明黃,是只有皇室才能夠加身的顏色。


  秦菁的目光微微一動,腦中突然如電石火光般閃過一個念頭,「最近西楚帝京可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傳過來?」


  「眼前兩國戰事吃緊,很多的消息渠道都被封鎖,暫時沒有有什麼有價值的消息。」秦宣搖頭,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扭頭看向秦菁道,「皇姐你該不會是說——」


  秦菁神色莊重的點頭,目光深遠注意著對面的西楚軍隊陷入沉思:「你看,身為主帥的葉陽安都退到了後面,他葉陽家是功勛世家,享一等侯尊榮,試問整個西楚朝廷又有誰能在陣前抵了他的地位,取而代之?」


  「如果是楚明帝出京,這麼大的事,西楚方面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的!」秦宣擰眉沉思,「而且他來了三日,一直都按兵不動,目前來看也不像是惱羞成怒會有所動作的樣子。」


  「這一點我也想不通。」秦菁道,也是一籌莫展,「楚明帝這個人,深沉睿智,是個很有決斷的人,如果真是他親自來了,那麼必定是有什麼特殊目的,我們就要小心了。」


  「現在畢竟也只是猜測,那輛輦車神秘的很,一直沒見那車裡人的真容到底是不是他。」秦宣沉吟,頓了頓又道,「就目前看來也就只能靜觀其變了。」


  「嗯。讓人盯緊了,多加防備!」秦菁點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裡的防禦工事做的很好,你也不用太緊張,時刻守在這裡,眼底都泛青了,回去歇著吧。」


  「我沒事!」秦宣給她一個寬慰的笑容,扭頭再往內城方向看過去一眼,神色肅然:「西楚不斷的往這裡壓兵,感覺不會善罷甘休,或許他們是想藉此機會一舉拿下祈寧城,一雪前恥為楚風報仇。」


  「今時不同往日,西楚的一國儲君都折在你手裡了,萬不得已的之下,讓他一座城池也不算什麼。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但是丟了的東西,遲早還是有機會再找回來的。」秦菁彎起眼睛,語氣里一掃方才的濃重之氣,難得的調侃兩句。


  秦宣一怔,隨即眼底眉梢的笑意就都跟著明朗起來:「這些道理我懂的,皇姐不用擔心。這次西楚來勢洶洶,提前做好準備也是應當,昨天我已經和魏國公商議過了,讓閣臣們早點擬定策略出來,安排這裡的百姓往內陸城池遷移。」


  審時度勢,未雨綢繆,他都已然做的很好。


  秦菁眼中閃過些欣慰的情緒,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


  秦宣敏銳的察覺到她笑意背後的一點疲憊,不由的神色一黯,轉移了話題道,「白四怎麼樣了?還是不見起色?」


  「還是老樣子。」秦菁牽動嘴角,最終卻還是沒能笑出來,只道,「不用擔心,如風讓旋舞先送了葯過來,說他過兩天就到,應該會有辦法的。」


  「那就好!」秦宣抓過她的手指在掌心裡用力握了握,「這個時辰皇姐應該還沒有用膳吧?一起走吧!」


  他這是怕自己沒胃口呢,所以每餐飯都找借口過去陪她吃。


  「好!」秦菁笑笑,姐弟倆轉身一前一後的下了城樓。


  接下來的日子裡,那頂明黃華蓋就成了西楚軍中的標誌物,風雨無阻的日日都會出現,但也就只是出現而已,其他的事物則是一切如常,他們似乎一直都沒有動兵的打算,就是雷打不動的列陣死守。


  秦菁偶也去城門處觀望一二,但自始至終也沒有人能夠確定那輦車裡的人到底是不是楚明帝。


  白奕那裡,服用了莫如風給他送來的葯,當天晚上突然咳了一口黑血,陷入重度昏迷。


  秦菁緊急召了所有太醫會診,最後林太醫給出的結論是:莫如風給的那瓶葯並非解藥,而是另一種毒,可以將白奕體內那種虛無縹緲的毒素轉化為藥性兇猛的烈性毒藥,但具體的解毒之法還是無人知曉。


  之後的幾天,白奕一直沒有醒過來,但他不醒卻也不見毒發,就是每日早晚必定會咳一大口黑血出來。


  秦菁心急如焚的等著莫如風來,不知不覺已經是十日光景。


  這夜無事,他在書房陪秦宣批閱奏章,下半夜太累了,秦宣就直接安排她在後室的軟榻上睡下了,他自己忙完就帶上門回了院里休息。


  這段時間,秦菁一直都睡不太安穩,這夜突然換了陌生的地方,更是容易驚醒。


  半夜突然覺得面上一冷,迷迷糊糊的以為是窗子開了,剛好喊晴雲去看,卻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一瞬間睡意全消,秦菁猛地睜眼開,翻身坐起來的同時,就抬手去枕頭底下摸匕首。


  她的動作極快,在黑暗中也十分流暢,不帶一絲的停滯。


  短刃入手,她立時拔刀出鞘,眼前寒光一閃而逝,卻冷不防腕上一麻,手指突然失去力氣。


  匕首墜落,卻沒有預料之中的落地聲,黑暗中似乎是有什麼力量無形推,下一刻卻是嗖的一聲細響,快且銳利,穿插入木的聲音。


  黑暗中仍是一片寂靜,伸手不見五指。


  秦菁靜坐不動,對著眼前看似空茫的夜色忽而冷笑一聲:「是你!」


  「呵——」黑暗中發出一聲低啞的淺笑,卻又隱隱有種魅惑之感,付厲染的聲音穿透夜色,帶一點熟悉的香木味道撲面而來,「這樣黑的天色,公主殿下竟能一眼便認出我來,本座心裡真的是十分歡喜。」


  「國舅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秦菁往旁邊讓了讓,避開他的氣息,穿鞋下地去掌燈。


  付厲染也不阻止,自然的一撩袍角坐在了那張榻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秦菁點了燈,外面卻不見晴雲和靈歌等人的動靜,心裡已經瞭然,就坦然立於桌旁,對付厲染道,「國舅大人深夜來訪,有事兒?」


  「是有點事!」付厲染對她的敬而遠之也有些逆來順受的意思,他閑適的笑笑,眼睛里卻沒有笑意,「西楚大軍壓境,這裡很不太平,如果我料想不錯的話,近日這祈寧城中必有大事發生,而你未必想要看到。」


  他話中有話,非常明顯。


  秦菁心中謎團漸起,面色卻是不動聲色,「所以呢?國舅大人此來是要助本宮渡劫的?」


  「可以這麼說吧!」付厲染淡淡的看她一眼,目光之中那種隱含很深卻特別明顯的情緒一直沒變,「怎麼樣,眼下是個機會,要不要跟我走?」


  秦菁怔了怔,倒是沒有想到他還會執迷於這件事。


  當時他隱晦的說可以幫她,喜歡她之類的話,她都只做了無傷大雅的玩笑一笑置之。


  畢竟他們這樣的人,一生只謀權,只想著佔得高處的榮耀,實在是不適合談情來煞風景的。


  付厲染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實在是很耐人尋味的。


  秦菁的心跳突然沒來由的快了兩拍,再看他眼底那種陌生而深刻的情緒時,就冷了臉道,「國舅大人說笑了,而且這樣的笑話也確實不好笑。本宮的喜酒您是當面喝過的,此時卻來與本宮說這樣的話,您覺得合適嗎?」


  「我覺得只要我願意,就沒什麼不合適的!」付厲染輕笑,起身朝她走過去,倒了杯水遞到她面前,「我想你現在應該還不了解我這個人——」


  秦菁沒接,往旁邊別過眼去避開,同時開口打斷他的話:「國舅大人與宮遠距千里之外,根本就是毫無干係的兩個人,你是怎樣的人,本宮沒有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現在,您似乎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付厲染的目光微動,心裡突然有些惱意——


  她冰雪聰明,明明是已經察覺到他話中深意,卻偏要這般強硬的拒絕。


  原以為她果斷狠厲,卻不想到了這個時候竟偏是要自欺欺人的裝糊塗。


  「榮安!」深吸一口氣,付厲染的語氣突然也跟著冷了下來,「說實話,這世上能讓我看上眼的人或物並不多,但是我卻一直在給你機會。你或許不知道,在你之前,我不是這樣優柔寡斷的人,我不是威脅你,只是想要告訴你知道,只要是我想要的就必須得到,即使得不到的也要親手毀掉。」


  他的語氣平平,看不出任何威脅的跡象,但偏偏強橫霸道,給人一種無形壓力,壓得整個空氣里溫度驟降,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在說笑

  兩個人,四目相對。


  他看著她的眼睛,彷彿能一眼望透到她的心裡去。


  秦菁知道,在他面前自己永遠處於弱勢,但是她也不準備迴避,漠然忘了他半晌,忽而紅唇微啟,一字一頓的吐出一個字來:「比如——婗嘉公主!」


  「你說什麼?」付厲染聞言,臉色巨變!

  這是頭一次,秦菁在他身上看到這種不可自控的情緒流露。


  她覺得心裡徹骨的涼,但走過他身邊仍是言笑晏晏的說著話:「傳言大晏的倪嘉公主與國舅大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之誼,國舅大人對她情根深種,彼此間又有終身之約,國舅大人愛之深恨之切,一定不忍心她受顛沛流離之苦委身他人的不是么?」


  她雖然不知道付厲染和付太后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很顯然,那對姐弟有過節。


  從前世種種來看,後來付厲染雖然權傾朝野萬人之上,但他卻始終沒有廢棄晏英的帝王之位而代之,由這一點可見他本身想要的並不是至高無上的權柄,他真正享受的反而是那種隨意操控他人生死命運的能力。


  而他與付太后之間如果不是為了奪權,那麼唯一的矛盾就只能出在人情上。


  他們是親姐弟,一奶同胞,付太后對他又極為器重,問題不會是出在親情上,那麼就只剩下唯一的一種可能——


  死在和親路上的晏婗嘉就是那個可能!

  秦菁知道她這話過於尖銳刻薄,她也無異於揭人瘡疤,但是無可否認——


  今夜付厲染出現的姿態嚇到她了,讓她頃刻之間方寸大亂,不惜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來攻擊他,進而讓她忽略掉一些別的。


  一燈如燈,燈光下付厲染刀雕般的面孔泛著詭異的冷光,眼中神色明滅不定。


  袖子底下的拳頭握緊了再鬆開,半晌之後,慢慢轉身往門口走去。


  秦菁盯著他的背影,頹然一聲嘆息,卻不想他走到門口卻又突然止了步子,一字一頓的說道,「記著,咱們之間還沒完。」


  說完猛地一把推開眼前緊閉的大門,黑色的袍角咧咧翻飛,很快消失不見。


  院外本該重兵把守的侍衛一個也沒有出現,冷風穿堂而入,秦菁的目光凝滯,再提不起一絲睡意,緩緩轉身坐在了桌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黎明的曙光點點拋灑入內。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艷陽高照的天氣下,蘇雨歡歡喜喜的跑進來道,「公主,四公子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醒了?」秦菁壓在桌上的手指動了動,卻沒有蘇雨預料之中的歡喜情緒。


  蘇雨愣了愣,試著上前去扯她的袖子,「公主,您——怎麼了?」


  「沒什麼!」秦菁回過神來,側目看他,「宣兒呢?」


  「皇上?好像是那會兒少帥著人來報,說城樓那裡有點急務要處理,陛下就帶人趕過去了。」


  「是么?」秦菁笑笑,站起身來往外走「我給我備車吧,我去看看!」


  「嗯?」蘇雨詫異的愣在原地,然後快跑兩步追上去道,「四公子醒了,您不去看看嗎?公主這些天不是一直都在等著四公子醒嗎?」


  是啊,一直都盼著他醒,可是等他終於醒了的時候,卻寧願這時間再過的漫長一些。


  「晚點再去吧!」秦菁腳步頓了頓,然後不由分說的快步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蘇雨滿心的困惑,但見她這般堅決,終究也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祈寧城外,西楚仍然大軍壓境,沒有絲毫變化,那頂明黃華蓋映著日光依舊鮮明亮眼。


  秦菁款步走上城門樓,秦宣見著她來,似乎很是驚訝了一下,看她的表情都連帶著有點不自然,「皇姐怎麼來了?」


  「聽說這裡有事,過來看看!」秦菁道,神色自如的走過去,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旁邊一個用明黃綢布裹住的巨大錦盒上,淡淡道,「就是這個東西?」


  秦宣訝然,他突然覺得秦菁似乎是已經知道了什麼,猶豫半天終究還是未能啟齒。


  「怎麼了?」秦菁只看了那盒子一眼,就把目光移開,「有些事,遲早也會發生,不是遮遮掩著就可以假裝不存在的,你不用顧忌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說完就轉身往回走。


  「皇姐——」秦宣微微抽了口氣,出聲叫住她,然後一咬牙快走兩步到那張桌子旁邊就要去開那個包袱。


  「宣兒!」秦菁沒有回頭,閉了下眼,忽而抬手攔下他的動作,「我不看,直接送過去吧!」


  言罷,再不多留,拐過樓梯口快步走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秦菁特意繞道去莫如風的那家醫館轉了轉,回到驛館的時候發現白奕果然是醒了。


  他的臉色仍是那日中毒之後顯現出來的那種異樣的白,房門大開,他坐在最裡面的桌案後頭,垂眸沉默,甚至於聽到秦菁的腳步聲也不曾抬頭。


  秦菁走過去,一路帶起的也是無聲的沉默。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需要再對他求證什麼了,經過這一夜之間,足夠她自己去把很多事理順,同時也想明白了很多她以前無意中忽略掉的事兒。


  比如付厲染突然到訪的緣由,比如蘇晉陽一次次諱莫如深的迴避,比如莫如風那種種與他性格不相匹配舉動,比如白奕,比如她自己,也比如——


  楚明帝之所以會寸步不離在城外死守半個月的原因。


  撥開迷霧,千斤巨石從半空隕落,卻墜在了心上。


  混淆皇家血統是大罪,沒有哪一個帝王或者父親能寬容到對此視而不見。


  可是這麼久以來,楚明帝不僅沒有認回莫如風,也沒有處置楚風。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並不知情。


  楚明帝這個人,睿智而深沉,手段更是非同一般,有什麼理由,白奕可以查的到的事情,他卻被蒙在鼓裡?


  還有莫如風,他既然一直都不肯在楚明帝面前表露自己的身份,那麼又有什麼理由會讓白奕知曉這一切?

  這件事的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漏洞。


  她竟然,徹底的忽略了這一點。


  其實仔細想想,從第一次她來祈寧遇到莫如風的時候起,就應該有所警覺的。


  白奕受傷,他不請自來,跟著蕭羽奔波於內城和軍營之間,為他解毒療傷。


  白奕卧床,他代替他,護在自己身邊,冒險赴藍玉桓之約,為她布毒殺人。


  白奕傷重,他二話不說,甚至不顧自己病體操勞,隨他千里跋涉回京治他。


  她原來一直以為莫如風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蕭羽的關係,現在想想,他真正要維護的人——


  分明就是白奕!


  也,只有白奕!


  包括一次次助她脫困,幫她布局。


  北靜王謀逆,所有的太醫都敬而遠之,他卻甘於攪進亂局,替她解開謎團。


  她在靈隱寺山下為藍玉衡劫持,為了找她,他連夜進山,終引得舊疾複發。


  假秦宣遇刺,明知道景帝心中不喜,他還是第一時間趕進宮幫他替他醫治。


  景帝要她和親西楚,他隨她萬里跋涉奔赴,以一個驚天秘密換她逃出生天。


  只因為——


  白奕需要!

  白奕想要為她做的事,莫如風,他都不遺餘力的去做。


  不惜自損身體,不惜身陷險局,甚至於——


  不擇手段!


  他這樣的一個人,生而就被自己的親生母親一再拋棄,幾次暗殺想要致他死命,他這一生,本就是最有資格冷酷薄涼的,卻什麼原因,讓他要對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白奕這樣的掏心掏肺?

  在這世上,能讓他摒棄自我,不顧一切的就唯有一人——


  那個待他如同親子,幾次救他性命的葉陽皇貴妃!


  是啊,那個女子多智,既然她自己可以在萬眾矚目之下假死逃生,那麼,又怎會看著她的親生兒子就那麼無聲無息的死去?


  白奕,是葉陽敏的孩子!


  是,莫如風的親兄弟!

  怪不得白奕非要親自出手來動楚風,他其實,是為莫如風做的!

  即使這一生莫如風也都不打算回到他自己應有的位置上,但是楚風的存在,就是一根刺,必須親手拔除。


  莫如風不願意坦誠自己的身份,他不能去做,所以白奕來為他做!

  想通了這一點,秦菁突然就覺得釋然。


  「你走吧!」她聳聳肩,唇角弧度諷刺而冷漠,「之前我一直以為楚明帝看重白丞相的才華而對他另眼相待,現在才知道,真正和白氏夫妻有交情的人是葉陽皇貴妃,據說當年白丞相首次出使西楚半途遇險,葉陽皇貴妃對他們夫妻有救命之恩。」


  所以他們撒下彌天大謊,甘冒奇險,給了無盡的寵愛和支持,來為她撫養白奕成人。


  也難怪,白穆林夫婦一直那麼反對白奕和她在一起。


  因為他們知道,她跟白奕不該在一起,也不能在一起。


  楚明帝對葉陽敏用情至深,終有一日會意識到白奕的存在,那麼到時候就是不遺餘力的帶走他,而作為皇室隱秘——


  白奕,必須消失!

  這一點白奕也知道,所以才會有他一開始的掙扎和避讓。


  之前她一直不懂,以為他迫切的想要接近她又無限的退縮,只是因為大秦皇室不與白氏聯姻的那個祖制。


  卻原來,這不過一場早就預定了結局的錯誤的相遇。


  他會走,他承諾她的再多,也終有一日會讓這些誓言化作飛灰。


  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會是這樣的結局。


  「秦菁!」白奕坐在案后,始終沒有抬頭,他的聲音飄忽的彷彿還在雲邊,這時候才慢慢抬手將放在桌子上的一套衣冠推到桌子另一側,秦菁的面前,「或者,你跟我走!」


  或者,你跟我走!


  「憑什麼?」秦菁反問,抬手觸了觸那細緻輕滑的衣料,那一點似曾相識的觸感讓她心裡突然劇烈一抖,手下動作突然頓住,彷彿每動一下都是細沙擦過掌心,生澀的疼。


  她突然覺得,這一場夢,該醒了,不過是笑醒了。


  「這座祈寧城我可以讓給你,之前我欠你的,就以此清算,但是——」她猛地抬頭,把眼底氤氳的水汽逼回去,然後一把抓起桌上的錦繡華服用力一扯,決絕的轉身,再無半分餘地。


  「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夫君。」


  太子妃的朝服如展開的蝶翼,在空曠的屋子裡被狂風吹起,又敗若枯蝶,頹然的落在腳下的的金磚之上。


  秦菁大步走過去,頭也不回。


  白奕一慌猛地回頭扯住她的一角衣袖,奈何她掙脫的力氣太大,硬生生把那袖口扯掉一片。


  門外大片冰冷的日光灑下來,秦菁只覺眼前一花,下意識的抬手擋了一下。


  「秦菁!」白奕慌不擇路的從殿內追出來。


  秦菁只覺得頭暈眼花,半夢半醒間聽到他的腳步聲逼近,忽而蒼涼一笑。


  下一刻,她霍然抬手抽出蘇沐腰間的佩劍,以雷霆之勢轉身,手腕反轉之下穩穩地刺入白奕迎上來的胸膛。


  「我不是有意騙你,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些的話,那我——」


  他說著,突然再度邁步向前,步伐剛毅。


  秦菁卻是對她搖了搖頭,五指驟然鬆開。


  砰的一聲,長劍墜地,落在兩人中間,將這一步之遙的距離徹底劃開楚河漢界的臨界點。


  她沒有給他機會,手指驟然一松,已經是她能給的,最鮮明的決定和意志。


  她看著他,隔著這一步之遙的距離,那目光卻已經遠到了天邊,再也不會是觸手可及的距離。


  「這一劍白奕與秦菁之間夫妻情盡,再無半分瓜葛!」


  她的聲音傳來。


  語氣——


  冷。且硬。


  白奕驚慌失措的看著她,情不自禁的再次伸出手去。


  秦菁已經轉身,再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蘇沐!」


  「奴才在!」


  「傳本宮懿旨——駙馬。殉國!」


  蘇沐驟然回頭看向台階之上還保持著那個試圖拉拽動作的白奕,神情劇震。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秦菁會決絕至此,半分餘地都不留。


  駙馬殉國?


  自此以後,白奕的名字從大秦的千秋史冊中摸去,從她秦菁的生命中徹底消失!


  從此以後,天高海闊,天涯陌路!


  「公主——」蘇沐倒抽一口涼氣。


  「去!」


  秦菁一個字打斷他的話,不容拒絕。


  秦菁一人出了驛館,孤身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神色木然的走。


  無數的人與她錯肩而過,她都視而不見,等到最後終於鎖定了目光抬頭,卻發現夜色朦朧,她赫然已經徒步走到了北城門。


  秦宣不在,以往重兵守衛的城門又再恢復了以往的肅穆和冷清。


  秦菁刻意的迴避不願去想,這樣的情景代表了怎樣的意義,只是仰頭看著高高的城門樓上。


  那裡是一個清絕冷毅的男子孤身而立的側影,他手裡抓著一個酒壺,時而仰天灌下一口烈酒。


  他果然還是來了!

  秦菁嘴角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舉步走上台階,繞到他身後。


  城下六十萬西楚軍隊已經在日暮時分撤回營地駐紮,下面狂野千里,空無一人。


  「陛下已經下令,天明以後,讓出祈寧!」蘇晉陽開口,聲音僵硬的有些不自在,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回頭看來她的臉。


  秦菁看著他向來冷漠的面孔,唇邊泛起的笑意比他更冷,緩緩抬手取過他手裡酒壺放在旁邊的瓦垛上,冷笑道,「怎麼?心虛?不敢看著我說話?」


  蘇晉陽回過來,目光複雜。


  眼前的女子依舊凌厲倔強,讓他看在眼裡卻是五味陳雜。


  他是不敢看她,卻不是因為心虛,而是——


  因為心疼。


  「又是你!」秦菁沒有理會他眼中情緒,只是看了他良久之後終於忍不住閉上眼,仰天長笑一聲,苦澀至極。


  半晌,她睜開眼,目光已經重新恢復了清明如雪的寧靜。


  「這輩子,看似是我處處占著上風,利用你,打擊你,報復你。我原以為這是老天給我機會,讓我出一口怨氣,現在才知道,我錯了。」蘇晉陽不說話,她也不逼他,自己漫步風中一字一句的講,「蘇晉陽,在你面前,我活一輩子是狼狽,重來一次還是,我在你面前的敗象根本就是天定的,毫無轉機。現在怎麼樣,看著我從原地爬起來,兜了一圈之後再倒在同樣的地方,這感覺怎麼樣?很痛快是不是?」


  「秦菁!」蘇晉陽皺眉,眉心幾乎擰成了疙瘩,「我不是來看你的笑話的!」


  「那是什麼?」秦菁反問,止了步子,回頭看他,兀自笑的嘲諷,「你也覺得我是個笑話不是嗎?那你看見我的不是笑話,還能是什麼?蘇晉陽,曾經我對你說過,我最恨你的那一點,你還記得是什麼嗎?」


  蘇晉陽怔了怔,眼中光影一閃,忽然閃躲著別過眼去。


  「是,你永遠都理性、自持、以原則為先。所以你對什麼都可以泰然處之,對什麼都可以袖手旁觀,可是我沒有你那麼超脫,我還只是個有七情六慾的凡夫俗子,我不能把一切都置身事外。」秦菁憤然開口,每一個都擲地有聲,說著又是目光一厲,帶了幾分冷凝道:「當初宣兒的事,你明明知道,卻眼看著它發生;這一次——可笑的是你又知道!」


  最後一聲出口,已經成了不可遏止的咆哮。


  她霍然抬手一指,手指幾乎戳到蘇晉陽的鼻尖。


  鑲嵌著巨大紅色珠玉寶石的戒指發出妖艷的光芒,映襯出她眼底如火的憤怒!

  蘇晉陽啊蘇晉陽,你真是好耐性,好定力,好——


  你好啊!

  蘇晉陽死抿著唇角不說話,眼見著她眼底千般情緒翻湧澎湃,他突然覺得——


  自己是不是又錯了?


  是的,秦菁說的對,他知道,他——


  又知道?!


  那日大雪,他被恨意滔天的她一劍穿心,眼睜睜看著她在他面前絕望死去,而在他自己的血流盡之前,偏偏又看到了一些她沒來及看到的事情。


  所謂命運,總是不肯給他一個在她面前贖罪,哪怕是——


  坦白的機會!

  秦菁說,老天對他似乎格外的眷顧,卻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眷顧,不過是為了懲戒他前世對她的辜負。


  他向來自詡君子坦蕩,不屑於背後揭人瘡疤,說人是非,何況在他再見她時,她和白奕已然如一雙璧人般的姿態走在了一起。


  他自負,驕傲,他不能說服自己,也沒有資格去對她抖露那樣的真相。


  而一再避讓,終於還是引來了這一日的東窗事發。


  「現在有多快樂,將來就有多傷!」


  是啊,他知道,他明明知道,卻還是再一次看著她一步步走向萬劫不復!


  不是心狠如他,而是——


  敗在了自己心亂如麻!

  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

  就在蘇晉陽心中萬般思緒翻卷澎湃的時候,秦菁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靜默的開口——


  「今天我來找你,就是問你一句話。」


  蘇晉陽的目光一動,眼底神色瞬間轉為複雜,顯然是已經猜到了她所要問的事情了。


  秦菁看他這個反應,也是瞭然——


  她知道她來對了,蘇晉陽,他知道!

  秦菁突然就笑了,笑過之後目光瞬間恢復凜冽,從他面前走過去,站在高高的城樓邊上,字字清晰的開口道,「告訴我,宣武九年十月初七,那個雪天里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宣武,是前世秦宣繼位以後所改的年號。


  宣武九年十月初七,是她前世的死祭。


  那一天,江山易主。


  那一天,艷陽高照。


  那一天,漫天大雪。


  那一天,她從高處墜落,跌入塵埃。


  那一天,她橫劍自刎,死於啟天殿外,白奕的懷之中。


  那一天……


  她最後觸手摸到白奕的那一角裡衣的袖口,恰是他穿在便袍裡面的——


  西楚太子的朝服!

  那料子入手滑膩而柔軟,是她那前世冰冷的一生里留給她的最後記憶。


  她記得,一直念念不忘。


  所以今天,當白奕把那套衣服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一觸便知——


  那,是西楚太子妃的朝服!

  那一天,她以為她只是又再見到了那個一直對她不離不棄的明媚少年,可是時間往複,直到這一刻才突然發現——


  所謂真相,永遠都不只是她眼前所見的那一些。


  他不是單純以白奕的身份回宮見她的。


  十年之久,她怎麼還能指望誰會一直留在原地?

  她的背影筆直,立於風中,明明是挺拔而倔強的一種存在,但是看在蘇晉陽的眼裡,卻似乎是比宣武九年最後見她的那一次更為荒涼。


  他的心口鈍鈍的疼,又像是被風捲殘雲從帶血的傷口裡貫穿而過一樣。


  半晌,他偏過頭去,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西楚軍隊秘密潛入,圍困雲都,文武百官被困宮中,盡遭屠戮,皇城大火,血光衝天,大秦——」蘇晉陽的聲音剛毅冷靜,和著夜裡的微風撲面而來,字字森涼。


  秦菁立於城樓高處,俯瞰腳下護城河裡的琳琳水光,聽他狠狠閉眼,荒涼至極的一個字吐露唇邊——


  「亡!」


  呵——


  亡!

  大秦,亡!


  竟然是亡國呵!


  茫茫一生,她走的一直都是一條錯誤的路。


  也許就是因為太荒涼,所以才貪心。


  她眷戀了那最後一刻的微暖,以為是救贖,卻不想……


  呵,命運,真的是個神奇的存在,她輪迴兩世,終究還是走在了同一條軌跡上,一次比一次慘敗!

  既然掙不脫,那就這樣吧!

  「謝謝!」簡單的留下兩個字,秦菁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她走的平靜且安然,卻偏偏是這種波瀾不驚的皮相讓蘇晉陽心裡又是一跳。


  他記得那一日,她孤身步入啟天殿時便是這般冷漠倔強的模樣,而從啟天殿出來的時候,他永遠的失去了他。


  「秦菁!」心裡一慌,蘇晉陽突然出聲叫住她。


  秦菁止步,卻不回頭,端端的站在樓台的暗影里。


  蘇晉陽張了張嘴,猶豫半天才苦澀的開口:「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可是我想要照顧你!」


  我想要照顧你!


  我們這樣的人,到了今時今日都早已經破敗不堪,不敢再說愛,只能說——


  放不下!

  可是蘇晉陽,對於你,我已經放下了啊!

  「不!」一個字,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秦菁邁開了步子繼續往下走,語氣微涼伴著深夜的風舞動她如雪的裙裾,翻飛如天際永遠觸摸不到的那一片流雲。


  「蘇晉陽你錯了,在我重新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想的很明白,在這世上總是有得必有失,既然我要得到一些東西,相應的勢必也要放棄一些別的,在我想要操控別人命運的同時就須得先要放棄自己的,這樣才算公平。」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宿命——」


  「那麼,我接受!」


  四野空曠,邊境之地的風,總要比別處來的陰涼而凜冽一些,即使夏日,也難得清新的讓人冷醒。


  秦菁一個人沿著臨近圍牆的小徑漫無目的的走,跟蘇晉陽談過之後,她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最後走的累了,就在一處台階下止了步子。


  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的錦袍少年,仰頭對她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往旁邊挪了半個身位出來。


  秦菁回他一個笑容,走過去俯身坐下。


  秦宣把一件披風裹在她肩上,細緻的披好,然後把卧在自己膝頭的絨團兒遞過去,塞到了秦菁懷裡。


  「它找了你大半夜,我在花園裡遇到了,就給你抱回來了。」


  彼時絨團兒睡意正濃,眯起眼睛冷淡的掃了秦菁一眼,馬上又閉上眼,在她懷裡重新調整了一個姿勢繼續睡。


  「我應該把它還給付國舅的!」秦菁笑笑,以指尖輕輕梳理它順滑的毛髮。


  「留著吧,好歹無聊的時候可以解解悶!」秦宣抬抬下巴。


  這個時辰了,秦菁知道此時她身後必定人去樓空,所以秦宣才會在這裡等她,不讓她進去徒增傷感。


  只是他不點破,她也不說。


  姐弟兩人靜默不語的坐在台階上,秦宣一直默默的垂眸看著腳下的台階開口,良久之後突然開口道:「你是不是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


  秦菁身子一僵,唇邊笑容蔓延出來便帶了苦澀。


  她偏過頭去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淡淡道,「你知道了?」


  「我見過杜太醫。」秦宣轉身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眼中明顯帶著笑卻掩不住的荒涼,認真的笑了笑,「皇姐,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為我籌謀計劃,從今爾後,換我來保護你們母子!」


  這個少年,她的弟弟!


  她曾經發誓要一生一世護著的那個孩子,突然之間對她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是啊,她想做的都已經做到,想要的都已經得到,還有什麼值得好去難過的?

  秦菁的眼圈有些熱,默默的偏過頭去,悵惘一嘆:「我以為你是不想我生下這個孩子的!」


  秦宣抬手去擦她腮邊滾落下來的淚珠,從白奕走,到蘇晉陽對她言明一切,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落過一滴眼淚,這一刻終於在秦宣的掌心裡一點一點崩潰。


  秦宣心疼的攬著她的肩膀,讓她把額頭抵在自己的肩上,心疼道,「駙馬早逝,這個孩子是他留給你的唯一骨血,皇姐捨得嗎?」


  捨得嗎?自然是捨不得的!

  可是這個孩子的存在意味著什麼,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莫如風不肯承認他自己的身世,那麼西楚太子死於大秦之手就是無法磨滅的事實。


  兩軍交戰,這場戰爭,勢必要如火如荼,蔓延很久。


  一旦白奕的身份曝光,這個孩子的存在,勢必掀起軒然大波,尤其是在眼下,對西楚方面態度不明的情況之下。


  這一點,秦宣明白,但是為了她,他拒絕考慮!


  「為了你,我可以舍!」秦菁閉上眼,靠在他肩上,字字冷毅,彷彿連一絲的顫抖都沒有。


  「這孩子將來也是要叫我一聲舅舅的!」秦宣坦然一笑,扶著她的肩膀站起來,道:「天快亮了,我已經讓人打點好了行裝,我們該啟程回京了。」


  「好!」秦菁點頭。


  姐弟兩人相攜而去,拋卻身後萬張陽光籠罩下嶄新的祈寧城。


  ------題外話------


  更新,第四卷的終章,還是回頭我來捉蟲~

  PS:聲明一點,關於白奕的這個身份,之前很多妹紙都已經猜到了,我不是臨時起意安排給他的,這個線索的伏筆在第一卷的末章最後的一句話上已經留了,所以大家表有意見,這真的不是作者的惡趣味o(╯□╰)o

  然後明天正式轉第五卷,第五卷可能不會寫太長了,新文下個月也該上架了,這個碼字龜速的二貨作者表示她吃不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文會在下個月之內完結吧,謝謝寶貝們這一路走來的支持和陪伴,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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