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暗動殺心

  「中毒?」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覷,短暫的沉寂過後還是一位老大夫氣急敗壞的站出來大聲道:「老朽從醫多年,方才他的傷口和脈象我都是仔細辨別過的,根本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年輕人,你可不要因為一時誤斷就信口開河。殘顎疈曉」


  「老先生不必動怒,晚輩並沒有班門弄斧的意思。」莫如風並沒有因為他的倚老賣老而不悅,「只是這箭尖上塗抹的這味葯藥性比較特殊,主要是以五味子、洋金花、蟾酥這些具有麻痹作用的藥物經過特殊的提煉融合,說它是毒藥其實是有些過了。」


  三個大夫互相對望一眼,仍然是年紀最長的那位走到床前又給白奕仔細的診斷了一番。


  那些具有麻痹作用的藥物並不是毒素,正因為白奕身體里流出來的血都是鮮紅色的,所以方才他們就都只顧著他的箭傷,反而沒有注意這些隱藏的細節,此時重新診斷之後才不得不信了莫如風的話。


  老大夫給白奕搭了半晌的脈,仍舊困惑:「這些藥物都又麻醉作用,平素老朽在為將士們處理傷口的時候也偶會用到,那藥性都是會隨著時間過去自行消退的,可是我看他這模樣卻沒有半分想要蘇醒的跡象。」


  莫如風轉身從擱在旁邊的藥箱里取出一個顏色素凈的小瓷瓶,從裡面倒了一粒近乎透明的青色藥丸俯身塞到白奕的嘴巴里,他坐回床邊扶了白奕坐起來,靈歌是相當有眼力勁的,已經去桌上倒了杯溫水送過來,好在白奕雖然昏迷卻不影喉間吞咽的動作,順利的把那粒藥丸給咽了下去。


  秦菁眉頭深鎖的上前一步,狐疑道:「你剛給他吃了什麼?」


  「那只是一種我自己配置的醒腦提神的藥物,卻不知道能有多大做用,不知道能不能讓他清醒片刻。」莫如風一籌莫展的緩緩吐出一口,低頭看一眼懷裡的白奕道,「他身體里擴散的那些藥物雖然不至於致人死命,但卻能在短時間內擴散使人的血液麻痹,也正是如此才會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失去意識陷入昏迷。而且這裡面用了特殊的藥引牽制,將藥效加強數倍,輕易不容易清除,如果二十四個時辰之內不能處理乾淨的話,這些藥物就會在他的體內沉澱下來,漸漸隨著血液循環作用於心臟,便是很危險的了。」


  一旦這些藥物作用於心臟,致使人的心臟麻痹,那麼就算不死,只怕白奕這一生也只能這樣毫無知覺活死人似的躺在床上度過了。


  有那麼一瞬秦菁的心是從天上墜入了谷底,這個白奕——


  她著實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信念才會驅使他做出這樣駭然的舉動,以血肉之軀來為自己這樣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擋下致命的一箭。


  其實在那個時候他也大可以像蘇晉陽一樣果斷的放手,給她一個機會自行避開,可他偏偏卻要用這樣一個極端的方式,將她萬無一失的遮擋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才能安心。


  這樣的決絕和勇氣,她如今為了秦宣或許可以做到,可若是換做當初,在她自認為是對蘇晉陽死心塌地的時候都未必見得可以這樣的不顧一切,何況這個白奕——


  他們彼此之間從來就沒說過一句喜歡!

  這樣看來他真是個傻子呵!秦菁覺得滑稽,但是笑意湧上喉頭卻只成了沙啞的顫抖。


  她徑自走過去,自莫如風懷裡接過白奕的身體,讓他在自己的肩上靠著,卻是抬頭去問莫如風道:「這毒你有把握化解嗎?」


  「這裡頭用以牽引藥力的藥引到底是什麼並不特別容易分辨,所以我也不敢保證,只能說儘力而為了。」莫如風的目光肅然深深的看著白奕沉睡中的臉孔,停頓片刻便是一抿唇轉身去藥箱里取了些小刀藥水之類的工具過來。


  秦菁一看這陣仗就已經明白了他接下來的意圖,可是白奕身上的這支箭刺入太深,要剜出來也是風險極大的。


  莫如風觸見她的目光,也不避諱,只是神色凝重道:「時間緊迫,現在最棘手的還是必須馬上把這箭拔出來,我好想辦法為他把體內毒素清理掉。」


  秦菁的目光沒有焦點的四下里飄逸一圈,手下卻是扶著白奕的肩膀遲遲不肯把他交給莫如風。


  這個女子,從來都是冷漠霸道的,這樣魂不守舍的神情卻是蕭羽第一次看到,他的目光沉了沉,再看向她懷裡沉睡的白奕時眼中神色就成了若有所思。


  莫如風看著秦菁臉上近乎惶然的神色,便是上前一步,俯身蹲在她面前抬手隔著衣袖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勸道:「放心吧,我會盡量小心保他平安的。」


  秦菁抬頭看他,他便沖她用力的點點頭,唇畔一點和煦如風的笑容綻放在眼前,確是讓人莫名的安心。


  秦菁死死的咬著下唇,沉默半晌之後,眼中眸色卻突然分明起來,莫如風離她最近,就清晰的看到她眼底乍現的那一絲掩不住的凜冽的之氣,而下一刻她卻是突然扭頭從人群中尋到旋舞的身影,凌厲道:「旋舞,拿你的匕首給我!」


  所有人俱是一愣,不明白她這是想要做什麼。


  旋舞也是柳眉微蹙,不過手下的反應卻是毫不遲疑的解下系在腰間的匕首,雙手捧著刀鞘呈送到秦菁面前,道,「公主!」


  秦菁並沒有去接,而是就著她的手直接拔了匕首出鞘,所有人還不及反應便見她手腕向後一翻,嗖的一道寒芒劃過她濺了血污的袖口,那支釘入白奕后心的羽箭就被她貼著他的衣物生生削斷。


  半截箭羽落在地上,旋舞的凝光刃是寒鐵打造的利器,鋒利無比,划裂區區一支木箭易如切紙,白奕倒是沒有覺出額外的痛楚來。


  方才還是只是擔心拔箭時那箭頭上倒鉤會加重白奕的傷勢,可此時羽箭被貼著皮膚削斷,便連拔箭都無從下手了,長公主這是要做什麼?

  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覷,神色怪異的盯著秦菁。


  秦菁卻誰都沒理,直接扭頭看向站在人群之後的蘇晉陽,咬牙道:「蘇晉陽,你來!」


  蘇晉陽目光微動,還是若有所思的走到床邊站定,微微頷首道:「長公主。」


  秦菁不再多做遲疑,站起身來的同時把白奕搖搖欲墜的身子直接交到蘇晉陽手裡,蘇晉陽無奈,只能伸手扶住他,抬頭遞給秦菁一個詢問的眼神。


  秦菁走到一旁,眼中帶著一絲強烈的決絕之氣又看了白奕一眼,這才抬眸對蘇晉陽道:「我把他交給你,你用掌力把斷箭給他從後面推出去!」


  方才大夫都說了,他這一箭離著心臟的位置極近,若是逆向拔出,那麼箭頭上所設的倒鉤必定重新劃破血肉,很難保證不會傷及心脈,而如果順著他中箭的方向直接他推出去就大不一樣了。


  只不過整支箭貫穿了身體,斷箭推出去的力道必須要把握,萬一出現什麼偏差也是會加劇病人的痛苦的。


  靈歌跟旋舞兩個雖然都身懷絕技,但秦菁對她們的底細畢竟還是不甚了解,所以眾人之中她選中了知根知底的蘇晉陽,並不是她有多看重他,只是現在她唯一信得過的就是他的身手。


  「現在看來這已經是最好的法子了。」旁邊蕭羽沉吟著深吸一口氣,回頭對靈歌吩咐道:「我帶了一支千年人蔘過來以防萬一,你去跟李簡取了趕緊煮一碗參湯送過來。」


  「是,公子!」靈歌匆匆應下,轉身跑出了帳子。


  莫如風也暗自權衡了一下,贊成道:「這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說著便是轉向蘇晉陽,懇切道:「蘇公子,如此就全要仰仗你了,不僅僅是施力的方向,你動手的時候也千萬注意手下力道,他現在身體受了重創,最後不要再留下什麼內傷。」


  面對這些人的一廂情願,蘇晉陽的心裡忍不住的一陣壓抑。


  他並不去看秦菁的臉色,只是垂眸看著白奕展現在他面前的大半張側臉,那張臉孔蒼白且虛弱,再沒有了往日里的意氣風發,因為持續的冷汗嘴唇已經乾裂,不知道是不是疼痛劇烈的緣故,其實從在馬車上開始蘇晉陽就已經注意到那兩片唇瓣輕微翁合的細弱動作,但是因為沒有聲音傳出來,所有秦菁才並沒有在意,而蘇晉陽卻看的十分分明,他口中念念不忘叨念的那兩個字——


  其實是:秦菁!


  在那一念之間,蘇晉陽一直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是諷刺?落寞?抑或是幸災樂禍?

  他甚至總以為面對這些人的生死他可以永遠保持一個旁邊者的立場冷眼看著,可是此時此刻面對秦菁這樣不遺餘力的袒護和救主,他心臟里的溫度開始莫名變得越來越低,直至最後再面對沉睡中的白奕時就已經凝結成凜冽的一絲殺機。


  靈歌很快端著熬好的參湯回來,服侍白奕喝下,莫如風又在剩下的半支人蔘上頭切了一小薄片給他壓在舌尖底下含著,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這才又把目光已給蘇晉陽道:「可以了,有這一口千年人蔘吊著,拔箭時候的劇痛應該也不至於讓他背過氣去!」


  蘇晉陽沉默著與他對視一眼,他的目光依舊清冷淡泊,並沒有任何不合時宜的情緒流露,然後他便用左手單掌支撐住白奕的肩膀,空下來的右手則是暗中提力緩緩抬了起來在白奕後背比劃了一番傷口的準確位置。


  白奕的傷口接近心臟,只要他這一掌下去暗提幾分力道,就可以輕易將他內臟震碎,雖然這樣的行徑有欠著光明磊落,而且他甚至不能給自己找出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但是之前心頭聚起的那一線殺機已如燎原之火蔓延開來,讓他心裡莫名其妙的想望,著了魔一般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蘇晉陽的右手緩緩舉起,在確准了白奕背後的傷口所在之後,凝神屏息剛要拍下,秦菁卻突然出手,冷不防一把死死壓住了他的手腕。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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