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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藍淑妃那裡鬧出了符紙詛咒太子的事件,所以秦菁這天半夜前來太子宮探視的舉動梁太后和景帝各自看在眼裡也都沒有說什,天一亮也就算翻過去了。蝤鴵裻曉


  次日一早,秦菁依例早早起身去萬壽宮給梁太后請安,進門之後卻發現景帝居然也在。


  前天夜裡他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身心俱疲之下精神肯定不好,是以早上剛一起床蘇沐就傳來消息說是景帝取消了這日的早朝。


  景帝本身是個很重規矩的人,他在位這將近二十年間這還是第一次免朝,可見前夜的事對他的衝擊定然不小。


  「原來父皇也在啊!」秦菁不動聲色的走進去,微笑著給二人見禮,「兒臣參見父皇,給皇祖母請安!」


  「嗯!」景帝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像是並不願意開口說話。


  他的臉色很差,暗黃之下眼底是很重的一圈烏青色,將他原本就顯陰鬱的表情渲染的甚至帶了三分詭異,秦菁在與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這張臉上的表情太過森冷和麻木,根本就不像是活人所有的。


  她心裡暗驚之餘不免微微有些失神,梁太后見到她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和顏悅色,雖然面前隔著張桌子還是遠遠虛扶了一把,招呼她道,「榮安你來,到哀家身邊來坐。」


  早前秦菁對梁太后就一直尊敬,梁太后對她本來就不排斥,再加上最近刻意為之,又時常過來陪她念經或者說話,是以很得梁太后的歡心。


  秦菁收拾了散亂的思緒走過去,挨著梁太后坐了,略有幾分靦腆道,「孫女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付皇后和皇祖母說話了嗎?」


  「一家人,無端的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麼?哀家就是年紀大了受不得寂寞,剛好你父皇來了就讓他陪著一起用了膳。」梁太后臉上笑容慈祥,嗔著瞪她一眼,卻沒有絲毫的怪罪之意。


  梁太後為人嚴肅,因為身份特殊,再加上她與景帝本就不是親生母子,所以與秦菁他們這些孫子之間也是隔了一層的,她平時雖然對待這些孩紙們都很慈祥,景帝卻是第一次見她,卻並不流露出多少的真感情。


  景帝看在眼裡十分的驚詫,這梁太后與秦菁之間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親昵了?


  想起方才自己跟梁太后提起那事兒時梁太后冷靜沉默的表情,景帝的心裡就隱隱有點發躁,臉色不由的更為難看。


  秦菁順著梁太后的意思敷衍了她兩句,然後就越過她向這邊的景帝看過來,擔憂道,「我看父皇的臉色仍然不是很好,怎麼晉國師新進的丹藥效力還有完全發揮出來嗎?」


  自從欽天監的晉天都入了景帝的眼,他便不再信任太醫,有個大病小情兒的全都是傳的這個人,是以秦菁也很乾脆,並不虛偽的把話題往太醫院那邊引。


  雖然夜裡景帝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劫,但此時也已經慢慢緩了過來,只不過身上不爽利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此刻他已經落了心病了。


  他並不答秦菁的話,只是移開目光深深的看了梁太后一眼。


  梁太后看著他黯淡無光的臉色,心裡忍不住微微的嘆口氣,提醒道,「是葯三分毒,那些丹藥服用久了終究也不是十分穩妥,身上再不舒服就讓管海盛去傳了太醫瞧瞧吧!」


  景帝的事她向來很少干涉,此時雖然也就是不經意的這麼一提,景帝的一顆心還是不由的微微往下一沉。


  「是,母后!兒子又讓您操心了!」景帝頷首,言語間多是愧疚之意,說著便是深深的吸了口氣,「御書房還有幾分要緊的摺子,兒子便不在母后這裡多留了,晚些時候再來看您。」


  「嗯!」梁太后捻著手裡的佛珠點點頭,然後抬眸往暖閣外間的偏廳看了一眼。


  垂首立在門口等候的管海盛馬上會意,快步走進來攙扶景帝起身。


  梁太后眉心微皺,目光又在景帝身上掃了一遍,還是不能很放心的吩咐道,「好好伺候皇帝!」


  「是,請太後放心,奴才已經盡心服侍陛下!」管海盛低眉順眼,恭恭敬敬的回道。


  經過一夜的病痛折磨,景帝已然是十分虛弱,方才他坐著還不太容易察覺,此時他站起來,那脊背上面佝僂的一個弧度便是相當的明顯。


  一夜之間,他的身體像是突然被什麼擊垮,平白蒼老了十年的模樣。


  若是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軌跡走下去,此時的景帝已是命不久矣,最多也就是撐過這個年關罷了。


  儘管彼此之間沒有多麼深厚的父母感情,但血脈骨肉的牽連畢竟還在,經歷了一世輪迴,秦菁面對生死的時候已經泰然許多,此時還是免不了有幾分傷情。


  景帝跟梁太后辭行之後,又特意轉向她:「朕還有事便先回去了,太后這裡,榮安你留下來多陪著說說話吧!」


  「是!父皇你也要保重龍體!」秦菁點頭微笑,起身見禮。


  景帝不再說什麼,扶著管海盛的手一步一步有些緩慢的走了出去。


  一直到目送他出了正門,秦菁才重新退回梁太後身邊坐下,沒有景帝在跟前,她眼中擔憂的神色便不再掩藏,不安的握住梁太后的一隻手道,「皇祖母,我看父皇的狀況似乎是不太好,昨夜——」


  景帝崇尚道法,信任晉天都,梁太后對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卻不怎麼看得上,秦菁在她面前只得表現的小心翼翼,話到一半就是點到為止。


  梁太后的目光落在門外景帝剛剛離去的方向停頓片刻,慢慢帶了一絲冷凝,嘆息著扭頭對身邊侍立的孫嬤嬤道,「哀家有點乏了,你帶著丫頭們都下去吧,有榮安陪著我就行了。」


  梁太后這是有話要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是!」孫嬤嬤笑容可掬的福了福,轉身一揮手,原先暖閣里服侍的宮人們就井然有序的垂首快步退了下去,片刻之後偌大的屋子裡就只剩下秦菁和梁太后兩個人。


  梁太后從桌旁站起來,往身後的暖炕走去,秦菁會意趕緊跟過去,取了個軟枕替她墊在身後服侍她坐下。


  自從景帝出門以後梁太后臉上的笑意就已經盡數斂去,此時她默然不語看著秦菁的時候整個屋子裡的氣氛都跟著添了幾分肅殺。


  梁太后的脾氣秦菁很清楚,她雖然不能容忍有人在她面前自作聰明,卻更不喜歡天生的蠢人。


  所以秦菁也不在她面前故意裝傻,反而心平氣和的由唇角綻開一個淺淡的笑容道,「皇祖母支開了他們是有話想要單獨對我說吧?」


  當然,她本身並沒有任何的把柄露在人前,此時能讓梁太后都覺得難以啟齒的事只能是關於秦宣。


  其實秦宣的事自從發生,就已經註定了遲早會有爆發的一天,無論是在前朝還是後宮,沒有朝臣能夠容忍一個傻子做皇帝,也沒有哪一個后妃甘心看著一個廢物壓過她們的子女,限制她們的地位。


  梁太后並沒有馬上接話,反而又是沉默的盯著她素凈端莊的面孔看了好一會兒才是極有感觸的用力拍了怕她的手背道:「你是個聰明的丫頭!」一句話,看似讚賞,但含帶更多的是惋惜。


  「那是皇祖母您抬舉我!」秦菁垂下睫毛,臉上仍然維持著一個素雅的笑容,神色間完全沒有任何其它的情緒顯露,「咱們祖孫之間沒有避諱,您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我——心裡有準備的!」


  「唉!」梁太后終於還是重重的又嘆了口氣,然後就不再與秦菁對視,而是緩緩的往旁邊移開目光,沉重說道,「昨夜哀家帶著那張符紙去當面詢問過晉天都,他當著哀家的面又掐了一遍你父皇的八字天命,最後定下的結論是你父皇陽氣正盛,一時半會兒並無性命之虞!而他所謂的帝星黯淡也是一時情急之下出來偏差,所指——並非是你父皇!」


  所謂帝星,代指的便是人間天子,這一點不容置喙,晉天都敢這樣貿然改口必定會有更好的借口來搪塞,其實這一點也不難解釋,既然眼下的天子安然無恙,那麼命星黯淡與社稷無益的就只能是將來下一任的儲君了。


  這個晉天都果然是不可小覷,一擊不成,緊跟著就出了這麼個陰招,看來是鐵了心非得要把秦宣拉下馬才肯罷休的。


  雖然沒有直言,但梁太后話里的意思已然是十分明顯。


  秦菁一愣,片刻之後才是不可置信的苦笑一聲:「他指的——是宣兒?」


  梁太后並不否認,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觸動秦菁眼裡心裡的委屈,她刻意的閉上了眼。


  其實前夜晉天都指使陸海陸濤兩人去配合藍淑妃唱戲,只在過了半個時辰還不見人回他心裡已經有數,後來果不其然是梁太后帶著眾人氣勢洶洶的闖進了正陽宮,進門二話不說劈頭就很是嚴厲的質問他關於星象一說,

  晉天都的心思是何等深沉,說白了從頭到尾他根本從來就沒有把藍淑妃當回事兒來看待,手裡拿著梁太后拍到桌子上向他求解的那張符紙,馬上又是神色大變的編排出一套新的說辭。


  梁太后對他們這些道教中人本來並不十分信服,但是她循著晉天都話里的暗示馬上聯想到年初秦宣出事之後的種種狀況,雖然她心裡知道裡頭跟藍淑妃必定脫不了干係,但畢竟秦宣還是傷了,並且傷的十分離奇,在沒有任何其他徵兆的情況下就那麼傻了,杜明遠那樣高深醫術的太醫一路診治下來也是絲毫不見起色,就算他是被人害的,可是這些倒霉的巧合湊到一塊兒——


  這會不會也是上天的一種示警,在間接的告訴他們,秦宣是不適合坐在這個一國儲君的位置上的呢?

  此時的梁太后早已經過了如花的年紀,也不似當年先帝在時那樣對自己一直傾慕的丈夫抱有那麼高的熱情,此時的她高高在上,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身後母族的榮耀,所以此時的她已經脫離了一個深宮婦人的範疇,和景帝一樣,都是至高無上的弄權者,她對大秦江山的在意程度並不比景帝低,如果秦宣真的並非帝王之才,她是萬萬不能只憑自己的喜好就一意孤行的,那樣無異於大局。


  因為前世自己也曾在這樣高處不勝寒的位子上呆過,所以秦菁很明白梁太后此時的心理,她似笑非笑的垂下頭去輕聲道,「方才父皇過來應該也是為了這件事吧?那麼依照皇祖母的意思又當如何?」


  梁太后閉目養神片刻又再度慢慢睜開眼,向來渾濁的目光竟突然間清明起來,甚至帶了一絲凜冽的睿智光影閃爍。


  她是個弄權者,一旦下定決心的事就完全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拖泥帶水,所以此刻她便是表情安泰的直視秦菁,「宣兒是個好孩子,哀家也是打心底里喜歡他,若是他現在好好的,就算全天下都反對,哀家也會一力的支持他,可這大約也是天意弄人!」梁太后說著深深的吸了口氣,「江山社稷非同兒戲,居於那個位子上的人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哀家知道你心裡最是心疼他,你是個心思清明的孩子,其中的利害關係必定也看的通透,別的哀家也不多說,你想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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