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無憂傷人
「主子,咱們要不要也跟進去,看看熱鬧?」齊風跳下車轅,向馬車裡自家主子請示道。
一襲黑袍的男子眼帘微掀,眼角輕輕的一瞥齊風,良久,才幽幽吐出三個字:「你說呢?」
他說?齊風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主子什麼意思啊?這到底是進啊,還是進啊?主子的回答也太深奧了。
他怎麼就琢磨不明白呢。
……
洛無憂一路疾奔進相府,相府花園的空地上,圍了許多的人,人群中央,架起了高高的柴堆,幾個護院正手裡舉著火把。
安兒,也還躺在襁褓中,而那襁褓卻就置在那柴堆上,隨著安兒晃動胳膊扭扭身子,那柴枝也被壓得微微搖晃。那麼小的孩子,就算不被燒死。
若是從那柴堆上掉下來,只怕也定會被摔個半死。
「安兒……」那情形看得洛無憂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她想要衝進去,卻被人死死的拽住了胳膊。
「原來是庶長姐啊,我勸你啊可千萬別去,那可不是小弟,仙師說了,他就是惡鬼轉世,專門來禍害我們相府的,庶姐你可千萬別過去啊,否則的話,那惡鬼定是會連你也一起害了的。」
「你們還不快過來攔住大小姐,都是死人嗎……」
洛明溪一臉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彷彿真的是為洛無憂好般,焦急的扯著她,任洛無憂掙扎,都死拽著不放手。
「就是,不能讓大小姐靠近那柴堆,這時辰和方位可都是仙師算好的,可不能被破壞一丁一點兒,否則的話,那妖孽還會附在別人身上繼續害人的……」
「對對對,趕緊的,上前把大小姐給攔住啊……」
「你們還不快拉住大小姐,可別誤了仙師算好的吉時,趕快點火吧……」
「對對對,趕緊點火,把那妖孽早點給燒死,也早點了事……」
道道聲音絡繹不絕的響起,洛無憂聽得卻是目哧欲裂。
一眾下人見狀,也是連忙上前,在洛無憂前方築起了厚厚一道人牆,目的很明確,就是要阻止洛無憂接近那柴堆,那命令是老夫人下的。
若真被大小姐破壞了,老夫人也是定不會饒過他們的。
眼見一個個火把被拋上半空,那一道道如流星般璀璨的火種落在洛無憂的眼眸之中,那幽深如墨的瞳孔,卻是瞬間變得赤紅一片。
驀地,她一把拔下頭上的發簪,狠狠的向前一刺一收,洛明溪只覺得胸口一痛,整個人頓時慘叫一聲鬆手,倒在民地上。
「溪兒……」婉姨娘尖叫一聲著撲了上去,伸手一摸,卻摸到一手的血,頓時,整個人臉色變得紙一樣白,抱著洛明溪,嚎淘大哭起來。
周圍的人,都被這一幕給嚇傻了,誰也沒想到,洛無憂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二小姐動手。
洛無憂卻是沒有任何的停頓,手中的染血的金簪不停的揚起,每一次落下,都會扎中一人,哀嚎聲,聲聲不歇的響起。
絕美的小臉冷若冰霜,她雙目赤紅,渾身煞氣四溢,那宛如煞神的樣子落到不遠處的一雙水眸里,那人立時打了個寒噤,不知為何,心中竟是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恐懼。
天邊晚霞嫣紅如火,似與相府花園之中,這一片妖嬈的血色,交相輝映,美得絢爛又迷離。
那是真正的殘陽似血。
而那花園中一襲白裙染血的少女,便尤如末日殺神一般。
湯圓和林媽媽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壞,回神,兩人連忙也上前幫忙,卻被幾個下人推搡攔下,湯圓被推倒在花台旁,頭狠狠的磕在那石台上,頓時,暈了過去。
林媽媽也被一個下人,一個手刀拍昏。
「來人,給我攔下她,死活不論。」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永昭在一群婢女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洛無憂卻似沒看到也沒聽到一般,此刻她已殺紅了眼,除了那柴堆,她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別的東西,那一蔟蔟紅紅的火苗映在她瞳底,宛如一捧捧血霧散開。
眼看那火苗就要燒到安兒身上,那灼熱的溫度也讓安兒不停的啼哭了起來,那一聲聲軟糯而尖銳的哭聲,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刀,不停的割在她的心上。
前世,她沒能救到燁兒,此生,她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要救下安兒,此刻,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下安兒。
誰敢擋她,她就殺了誰!
然,眼前的人卻似永遠也殺不完,有了永昭的命令,所有的的下人,沒有一個人敢後退,都瘋撲了上來。
而不遠處的柴堆卻是燒得越來越旺,那霹靂啪啦柴枝被火焚燒的聲音,更是宛如一道道驚雷,炸得她心神俱裂。
陡得,洛無憂突然仰天,一聲悲鳴。
「燁兒——」
那一聲嘶喊太過悲戾,彷彿帶著蒼海桑田與歲月更迭的無情變遷,冰冷森寒,卻又帶著鐫刻入骨的亘古思念以及,綿綿不絕的恨意。
撕破了空氣,輾碎了蒼穹,直入人心。
瓦檐之上,一直隱在暗處的男子,雙手扣著瓦片,五指一捏,那一片瓦便在男子掌中碎成了一堆灰燼。
想到少女的交待,男子好不容易才強千忍下了衝出去的衝動,只一雙眼,冷冷的盯著相府的花園。
緊跟著奔進來的沈素卿被那嘶喊聲震顫的頓住了腳步,看著眼前一幕,更是捂著嘴呆怔在當場。
花園裡血濺滿地,一片混亂,人群中央的少女,卻是青絲亂舞,滿身鮮血,雙目赤紅,那樣子,凄厲而絕美的攝人心魂。
驀地,她突然轉頭,森冷的目看向永昭,手持金簪朝著她撲了過去。此刻,她已心神俱亂,靈台卻依舊清明。
若想救安兒,就必須先制住永昭這個惡毒的女人。
就在房檐上的男子終忍不住要出手之時。
嗖——
的一聲,空中突然爆起一道黑色的匹練,劃過眾人頭頂,直接落入熊熊燒灼的烈火之中,如靈蛇一般,將被大火包裹的襁褓卷出了烈焰火海。
洛無憂的手也被一道勁氣打中,整個身形也瞬間頓住。
「安兒……」
轉頭,隨著那稚嫩哭聲尋過去,看到安兒安全的躺在容狄的雙腿之間,不停的抽咽哭泣,洛無憂一把扔下金簪撲過去,便將襁褓抱了起來。
「安兒,別哭,安兒別哭,姐姐在這兒,姐姐在這兒,姐姐一會兒便帶你去找娘,安兒乖……」
「安兒不哭,安兒乖,姐姐發誓,以後定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一分……」
洛無憂聲音哽咽的輕聲哄著,眼中蓄滿了淚水,卻是一滴也沒有掉落,只那聲音,卻還是幾不可壓的顫抖著。
「無憂,還是趕快抱孩子去看大夫吧,他身上好燙。」沈素卿一臉驚慌的說道,安兒的小臉被火熏得通紅髮燙,這麼小的孩子在火海之中呆了那麼久,也不知道有沒有被那炙熱的溫度烤壞。
洛無憂朝她點了點頭,抱著安兒就要回無憂閣。
卻是被永昭身邊的婢女攔住了去路:「洛無憂,你放肆,公然在相府里傷人,你這是想造反了嗎?」
永昭氣得不輕,臉色更是蘊滿了怒氣,尤其想到,剛剛洛無憂竟然敢對她下手,就怒不可遏:「你們看什麼,還不給本宮將那個小孽種拿下。」
「孽種?」
洛無憂瞳孔里血色褪去,抬眼瞥了一眼永昭冷冷的道:「不知母親說的所謂孽種是誰?是女兒手裡抱著的安兒嗎?說起來,公主殿下是我相府主母,我們姐妹尊稱您一聲母親,安兒她也是相當於是母親的孩子。」
「可是,無憂不明白,為何主母卻稱他孽種,又為何要將安兒施以火刑?安兒他,可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他是殺了人,放了火,還是他刨了你們在場誰家的祖墳。」
「你們竟要對他施以如此酷刑?女兒不過是為了救親弟,而傷了幾個不知死活膽敢阻攔的奴才而已,怎麼就成了造反了?母親這是想將我相府一門,連根拔起嗎?」
洛無憂厲聲質問。
噗嗤,她話音剛落,一旁推著輪椅的齊風,便忍不住笑出了聲:「主子,這小傢伙小胳膊小腿的,這刨墳他能刨得動嗎?」
坐在輪椅上的容狄靜默不語,被面具遮掩的臉上,一雙眸光掃過房檐某處,眸光微閃。
房檐之上的人,頓時心中一驚,屏息斂氣,隱去了自己的氣息,如此敏銳的觸感,隔這麼遠,居然也能發現他?此人,當真是不簡單。
倒是齊衍笑道:「要不,咱們帶他去刨刨看?」
兩人臉上滿是揶揄的笑,眼中更是泛著諷刺的光。
那對話,聽得在場眾人嘴角直抽,試個屁啊試,誰家的小孩兒才生下來就會刨人家祖墳的?那可不就真成了逆天的妖孽了,還不早給人燒死了嗎?
不過這人是誰啊?
居然跑到他們相府裡面來撒野了,那兩侍衛裝扮的人,膽兒可也真大,當著公主的面兒,還敢這麼囂張放肆,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眾人目光不約而同看向永昭,本以為會看到她發怒的樣子。
然而,卻不想,等了良久,也沒聽到任何聲音。
永昭看到容狄的當下,卻是面色微變,那表情的變化,雖細微,卻依舊沒有逃過洛無憂的眼。
只是,永昭很快便恢復了神情,聽著洛無憂字字句句的指控,一臉的蘊怒。
造反?
別說是公主了,就算是親王,這樣大一頂帽子扣下來,那也是吃罪不起的。
濃妝艷抹的臉上勾起一抹冷笑,永昭聲音城透著一絲譏屑:「好好好,果真是個伶牙利齒的,本宮倒是沒想到,在這相府里,還有一張如此巧言令色的嘴,洛無憂,這命令是你祖母下的,也是你父親同意的。」
「本宮不過是執行而已,你滿意也好,不滿意也罷,大可去找你父親和你祖母去說,本宮今日只管行刑,這孽種,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否則的話……今日你只怕是走不出這裡的。」
永昭頓了頓,看向旁邊一個婢女:「去,找相爺和老夫人來。」
「是。」
婢女應了一聲,領人退了下去。
「無憂……現在怎麼辦?」
沈素卿一臉擔憂,看到這裡,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看著洛無憂懷中抱著的孩子,那麼小,那麼純真可愛,怎的,在那些人嘴裡就成了妖怪,孽種,甚至是惡鬼災星了呢?
洛無憂看了看安兒,突然間,竟是轉頭,走向容狄,將襁褓放進了容狄懷中,容狄並沒有伸手去接,只抬頭,一雙幽深的眸子冷冷的看著洛無憂。
雖未說話,那眼神,卻充滿了質問,洛無憂看得分明,他在質問她,為何將孩子給他,他已出手救了這孩子一次,已算是破了一次例。
憑什麼,再救他一次。
洛無憂也是不語,也不縮手,眼中滿是倔強和祈求,現在,除了容郡王,沒有人能救安兒,安兒的身體,容不得她耽擱,可顯然,永昭是絕對不會讓她現在離開,給安兒醫治的。
一旁齊風齊衍看得真切。
這主子和洛姑娘一言不發,就這樣彼此看著對方,這到底是想做啥呢?若不是現在的環境太過混亂,他們真會以為,這兩人是在眉目傳情。
所有的人都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一幕,而洛無憂驀地紅唇輕輕蠕動了幾下,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讓齊風劉衍都面色突變。
「主子……」齊風和齊衍焦灼的看向輪椅上的容狄,卻見自家主子半點反應也無,頓時急了。
兩人都站在容狄旁邊,自然將洛無憂的口型看得分明。
一旁本就急性子的齊衍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洛無憂,眼中糾結了一下,突然伸手,把洛無憂懷中的孩子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