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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突變

  「生死未卜?」我心中一涼,「具體是什麼情況?」


  我努力想要保持鎮靜,但展延之不是別人。


  整容前,展延之因為蔣元一拚死幫我,甚至得罪陸紹良,落得改頭換面、流落他鄉的境地。這回,我是奔著展遇去的,並不是奔著展延之。怎料,我遇到了整容后的他,且他是撼動展遇決定的關鍵性因素。


  他再次選擇幫我,選擇涉險。雖然他說,他對陸衎不乏恨,也希望陸衎獲罪、遭報應,但我清楚,他多半是因為我,或者是死去的蔣元一。


  原本他已經平靜生活,這次不僅捲入風波,更是再次受傷……


  展延之不出事,我心裡都會好受一些。


  可事實是,他不僅屢次幫我,這回更是躺在醫院裡。


  陸時上前一步,兩手分別扣住我的手腕,慢慢上移,輕柔卻有力地撫過我的手臂。


  「林舒,你冷靜。」他稍作停頓,「我帶你去看展延之。我帶你去。」


  此時此刻,我已經不能分心去想陸時的反常。


  我迫切點頭,「行,我們去。」


  掙開陸時的雙手,我走回屋裡,直奔玄關處。


  陸時緊跟而上,將羽絨服披在我身上。


  我僵直身體,任由他替我套上衣服。


  衣服的拉鏈可能有點不靈了,他一次沒拉成功后,低下頭,特認真地擺弄拉鏈頭。


  這一幕,倏地讓我的心變得十分柔軟。


  我從火燒火燎的狀態回歸,叮囑:「陸時,你留在家裡吧,這樣孩子就不會出事了。」


  這個出事,那個出事,我真的怕了……小棗和盼兒,千萬不能出事。


  「呲啦」一聲,拉鏈順溜了,幫助羽絨服裹住了我的身體。


  「我陪你去醫院。」他十分篤定,「孩子不會出事的。」


  我相信陸時。


  趕去醫院的路上,陸時跟我說了展延之具體的情況。


  陸時打暈我,已經是前晚的事情了。


  那晚他只是想我休息,我可能是緊張過度,也可能是產後沒調養好身體。總之我一直昏迷到今早,醫生來也沒說出個一二,只是讓我放鬆心情、好好調養。


  至於展延之那邊。


  陸衎這回是下了死手,派了很多人去望月山。我和陸時引走一批人後,還有不少人盯著蘇唯一朋友的矮木屋。


  展遇的名頭的確令人望而生畏,可他畢竟老了。兩個人在躲避時,展延之不慎左腿中槍,且他在斜坡,摔倒下滑。展遇雖然拉住了展延之,但展延之在翻滾中撞到後腦勺。


  槍傷在小腿,並不致命。指使展延之昏迷不醒的,是後腦勺遭到劇烈撞擊。展延之整過容,早年生活槍林彈雨,也積了很多隱患。這回他躺在醫院未知生死,醫生一時辨不出根源在哪。


  但有一點是清楚明了的,前天晚上的意外是導火索。


  因此,我不能不愧疚。


  展延之的情況真的不明朗,醒不過來,那就可能變成植物人。哪怕醒來,他受撞擊的位置那麼敏感,不保證不會出現失憶、痴獃之類的情況。


  愧疚之餘,我也很擔心。


  聽聞展延之的大致情況后,我心情沉重,沒再說話。


  陸時也沉默,專心開車。


  臨到醫院,我才想起展遇。


  我跟陸時並肩走在醫院大堂,「那展遇呢?」


  展遇盛年時見多了花色,現在似乎只能把展延之看進去。雖然展延之對展遇是感恩,但展遇對展延之的佔有慾卻是明顯的。展遇願意為了展延之冒險,此刻更不會袖手旁觀吧。


  現在我倒不是怕展遇不出手,還是怕他出手太快、太極端。陸衎今非昔比,展遇也已經是老驥伏櫪,展遇的兇狠,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本來我管不到展遇頭上,可在對付陸衎這件事上,我們在一條船上。起初,我求他,是希望展遇可以和我們打配合。


  陸時並不驚訝,徐徐道來,「不出意外,展遇應該去找陸衎了。」


  「可……」我皺眉,憂思不解。


  陸時抬手落在我的頭頂,哄孩子似的揉了揉我的頭髮,「先看展延之。」


  我點頭,到底依了。


  相比前晚昏迷到今早的我,陸時知情更多。何況我和他之間,我是認輸的。所以,陸時的安排,我基本上是放心的。


  我們之間我唯一能稱得上「贏」的,大概就是我讓他愛上了我。陸衎誤導我,讓我仇恨陸時、算計陸時,重重曲折過後,我讓他愛上了我。


  當然,愛恨是沒有輸贏的。


  其實我是幸運。


  展延之躺在ICU,身上被插著各種管子,連著不少儀器。


  他安靜地躺在一片白色里,像是好夢。


  我和陸時都沒有進去,隔著玻璃牆凝望了十來分鐘。


  我盯住展延之顯得蒼白、瘦削的臉色,想了很多。


  甚至,我想要跟陸衎拚命。


  要是殺人不犯法,我一定結果了這死揪著我們不放的陸衎。


  可惜,犯法。且我有了太多的軟肋與不舍。


  小棗、盼兒、陸時,我都捨不得。


  失去林氏,我也不甘心。


  林豫正走的時候,我沒能陪著他,而且我恨他的時間太長。


  我對不起他。


  之前是蘇唯一,現在又是展延之。


  最早最早,是我的初戀蔣元一。倘若不是陸衎有意對付陸紹良,蔣元一就不會成為替罪羔羊。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我的思緒波瀾壯闊,不知道表情有沒有流露出來。


  陸時沒有打斷我,而是靜靜陪我站著。


  我也知道,並不是我一個人承受著悲傷。


  陸時從小更愛母親,卻被母親傷害。陸佳木、陸成林都不怎麼管他,他貌似把憎恨歸到了陸紹世身上。他是尊敬的陸文景的,可在陸紹世死後,他又疏遠了陸文景。


  雖然我們是夫妻,但他心中總有隱秘的角落裡藏著的微妙情緒我不知道。


  陸紹世死,他一定難過,哪怕他總是對陸紹世不冷不熱。


  陸衎作威作福,他未必對陸衎恨之入骨。


  畢竟,陸衎當年沒有遇上展遇,甚至不會好好地活下來。同樣深陷悲劇的傅夢生,更是結局慘烈。


  畢竟,陸衎是陸時同父異母的哥哥。


  哪怕是我,我該純粹地憎恨陸衎,然而我想到那五年他對我和小棗的照顧,始終心頭一軟。陸衎是心狠手辣的,他利用的不僅是我,還有夏啟媛等人。不得不說,他對我是最仁慈的。五年的朝夕相處啊,如果純粹是算計,他不會讓我心生感激。


  所以,陸時對陸衎的情感更複雜吧。


  陸文景當初的執念是種子,後來種子抽條發芽,橫生枝椏,又撼動了根基。


  「林舒,走吧。」


  我想得頭疼,猛地聽到陸時說話,嚇了一跳。


  眼睛調焦,我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陸時。


  「我再去問問醫生。」我不死心。


  陸時無聲贊同。


  說實話,我厭惡醫院的氣息。醫院大多情況和悲傷和死亡有關,其內瀰漫著的消毒水味也確實刺鼻。


  不過,展延之都這樣了,我不詢問一番他的主治醫生,我不會安心。


  秦醫生六十歲那邊,兩鬢頭髮全白,其餘是黑色的,應該是染過。他看起來慈眉善目很有經驗,他對我的提問也很有耐心。在陳述事實的前提下,他是讓我抱有希望。


  秦醫生的話基本意識和陸時一樣,但多了專業名詞。


  可能是自我安慰,和秦醫生談過以後,我更相信展延之會醒過來,並且不會留下後遺症。


  「我們也去找陸衎吧。」我才坐上駕駛座,就對陸時說。


  陸時回我:「我們現在不用去找陸衎,還沒到時候。展遇會做什麼,我大概知道。但我不能要求展遇做什麼,他有他的個人情緒。我們先觀望,我能保證展遇做的事情對我們有利。林舒,你答應我,不用想太多。至少今天,不用想太多。你幾天沒見小棗和盼兒了,今天就好好陪陪他們吧。」


  想到小棗肉嘟嘟的臉、小包子圓乎乎的臉,我變得心軟。


  陸時見我沉默,沒有追問,發動車子。


  什麼都不去考慮,我可能辦不到。陪孩子,我能做到。之前忙著林氏,我真真兒冷落了小棗。小包子出生后,我更是沒有好好陪在她身邊。


  既然陸時都說我現在去找陸衎沒有益處,那就緩一緩吧。


  家裡,小棗在書房練毛筆字,小包子在阿姨懷裡咿咿呀呀。見我和陸時回來,阿姨上前,將小包子送到我懷裡。


  我抱住軟軟、小小的孩子,感覺抱著她的兩手發軟,繼而全身發軟。


  彷彿初為人母。


  陸時破天荒沒有去LS,竟然上樓去書房,說要教小棗寫毛筆字。


  陸紹世離世后,小棗是下定決心要好好練字的,哪怕他沒什麼功底和天賦。陸時忙,偶爾晚上會教,但大白天要花大把時間去教的行為,很奇怪。


  自打我醒來,陸時給我的感覺,都有些怪。


  哄完女兒,我把她放進搖籃,上樓進了書房。


  我動作不小,但陸時沒有回頭看我,小棗亦是。


  他們背對著我。


  陸時站著,右手手肘有節奏地晃動著,小棗站在椅子上,學著陸時的動作。


  畫面極其和諧。


  我本來想上去問陸時的,看到這一幕的我,發不出聲。


  嘴角微勾,我輕輕關上門,把空間留給他們。


  小棗一直很愛陸時,哪怕在我憎恨陸時那會兒。


  就算後面他有了新寵小包子,對陸時的愛依然在,而且那種愛是不一樣的。


  我下樓后,小包子在搖籃里睡著了。她這會兒,正是沒白天黑夜概念的時候,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不樂意就放開喉嚨哭,高興了就隨便解決問題……就是等著伺候呢。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變得光滑的小臉蛋,隨後去廚房旁觀阿姨做飯。


  原本呢,我想試著炒菜的。


  但今天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我實在不想讓他們舌頭受罪。


  我就學習學習吧。


  看了十來分鐘,我就覺得放棄了,去客廳看著熟睡的小包子。


  阿姨這做飯的水準,實在不是我可以學習的。


  恰好小包子醒了,沖我咯咯笑著。


  我約摸是心虛,總覺得小丫頭在笑我廚藝不佳。


  下午小棗踩著尾巴寫寒假作業,小包子依舊哭哭笑笑睡睡停停。


  我和陸時面對面圍坐露台的小圓桌,老夫老妻一樣喝茶聊天。


  毋庸置疑,我享受這樣寧靜悠然的生活。


  可我心裡啊,始終是擔心的。


  我又不想煞風景,就沒問。


  陸時今天,是我夢寐以求的模樣。


  但我心知肚明,眼下這個情況,陸時不可能會這樣。


  怎麼說……這更像是……最後的溫存?


  我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越想越恐怖。


  然而,晚飯時的門鈴聲,打碎了陸時給我營造了一天的好夢。


  阿姨已經離開,我去開的門。


  映入眼帘的,是穿著一身制服的趙海潮趙警官。


  蘇唯一說讓我跟他合作,我動了心思,沒有和趙海潮面對面交流過,但對他這個人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我錯愕,「趙警官,你有什麼事?」


  趙海潮濃眉,國字臉,正氣凜然,「依法對陸時執行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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