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居然信了他
危險。
刺鼻而強烈的血腥味,第一時間給我這個訊息。
手肘快於我的思維,迅速往後撞。
那人十分靈活,讓我撲了個空。
對方力氣大,生生將我拽出遊廊,連拖帶拽把我帶到最近的假山處。
要不是血腥味一直縈繞鼻端,我疑心他根本沒有受傷。
是別人的血。
短短兩三分鐘,我已經從濃重的血味兒里辨出了陸衎的氣息。
我和Richard相處五年多,終究不是付諸東流。
齊北宸與我出車禍那一回,倘若我沒有被其他事分心,深入回想。
或許,我可以辨出Richard的味道。
可能,在我的質問下,Richard會早早攤牌。
其實也難。
他處心積慮,怎麼會容許事情走偏?
就算被我識出他回到江城,他照舊可以胡謅一個理由。那時我何其信任他,又怎麼會懷疑他的說辭?
好容易從陸衎手中逃脫,我不想再回去。
認出是他后,我唯一能活動的手肘拚命地往後撞。
他扎紮實實挨著,發出聲悶哼。
但他不鬆開我,將我拽得更緊、拖拽到假山深處。
夜深霧重,假山層疊。
假如我不發出聲音,此時的老宅應該沒人會發現我和陸衎的藏匿之地。
這兒離靈堂有段距離,陸時既然要守靈,不會輕易離開那裡半步。
不過這始終是陸家老宅,陸衎掀不起大風浪。
再者,我鼻尖聞到的血腥味,也不假。
我不斷給自己吃定心丸。
「林舒,幫我個忙。」
陸衎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勒住我的腰,兩腳鉗住我的。
居然在我耳邊說,讓我幫他忙?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人這麼有意思?
「做夢!」
由於我的嘴被捂住,我發出的聲兒卻是「唔唔」。
我一鬧,手肘再次重重往後砸。
「砰」,我聽到骨頭碰撞的聲響。
這次下手太狠,連我自己的胳膊都被震得酸麻、疼痛。
我皺眉,暫時休戰。
而陸衎這回,哼都不哼一聲,依舊語速平穩,「林舒,你費盡心思留在我身邊,不就想知道我的軟肋、不就想讓我欠你人情嗎?現在,我給你機會,你怎麼就不要呢?」
聞言,我不住地搖晃腦袋:大爺,你話都不給我機會說,還偏偏要不停地問我問題!
陸衎當然是懂的。
「林舒,我知道你想說話。」他說,「我鬆開你,你不要喊,在我們協議達成前。」
我眨巴眼,表示同意。
我也想看看,陸衎要整什麼幺蛾子。
再者,他把姿態擺得這麼低,這就是表明了他在老宅還是有所顧忌的。
猛一深想,我覺得我不該小看陸成林。
大抵是因為祝榕榕,我把陸成林想成一個保護不了妻子和小姨子的懦弱男人。
實則不然。
他比我想象得更厲害。
一個能在官-場上獨善其身、甚至平穩上階的男人,絕不容小覷。
相較之下,陸成林與陸時的關係較為正常,至少是在同一個立場上的。
但我,為什麼還隱隱擔憂呢?
陸衎信了我,手離開一寸,估摸著還是怕我喊出來。
我翻了個白眼,「你想求我什麼事?」
聞言,他垂下手,落在我腰腹處,「我想要陸紹世的骨灰。」
「什麼?」我直接將內心的驚疑用過高的語調錶達出來。
意識到有違我和他的「約定」,我下意識咬唇。
他沒怪我,「林舒,嚴格來說,不是我,是我媽想要。」
我脫口而出,「不可能。」
從昨兒陸文景的態度來看,他沒有表現得那麼生陸紹世的氣。甚至,他好像極為偏愛陸紹世。
可惜的是,陸文景剛愎自用、固如頑石。被他愛著,本身就是一個悲劇。
現下陸紹世死了,陸文景未必會反思自己愛的方法,但他絕不會把老二的骨灰拱手讓給老二的「孽子」。
陸時深愛也至恨的是他的母親,想必如今他那點恨已經隨著逝去的母親而消散。他明知母親愛另外一個人,不管是墓碑還是骨灰,都不會強制將兩個人放在一塊。
然而,這不意味著陸時甘願成人之美。
尤其對方還是傅夢生和陸衎。
陸衎沒有對陸家步步緊逼,陸時都不見得同意。
如今……陸衎插-手之事不計其數。
單說陸紹世的死,陸衎都沒撇清關係呢。
我算是「局外人」了,也不能肯定地說陸紹世的死完全與陸衎無關。
因為除了陸衎,我暫時找不到第二個會從醫院帶走陸紹世的人。
「林舒,這就是我的請求。」陸衎說,「三天後,我看不到你把骨灰送給我,那我的請求就作廢。」
陸衎很有意思,明明在求我,姿態卻擺得極其地高。
陸家的男人,還真是一水兒的心高氣傲。
可我偏偏,信他。
我信這次我幫他拿到骨灰,他真的就欠我一次人情。
如果陸衎對我沒殘留一點情分,我的小包子沒有機會出生。
但是信陸衎的代價,太高了。
何況,我能拿到骨灰的概率極小。倘若是容易的事,他不至帶傷冒險來找我。
「你受傷了?」血腥味至今未散,我到底問出了口。
陸衎冷笑,「怎麼,想趁機殺了我?」
事實上我想,做夢都想。
可惜殺人犯法。
而且此番我突然被他擒住,毫無準備。他的受傷,只能讓我不吃虧。
「為什麼?」我沒跟他嗆聲。
我的直覺告訴我,陸衎受傷和陸紹世的死有關。
他冷嗤一聲,「林舒,協議生效。」
放完話,他鬆開我,準備從哪裡離開。
身體脫離桎梏的霎那,我反手扣住陸衎的手腕,「Richard。」
大抵是事出突然,他瞬間怔住,沒有第一時間掙開我。
我覺出了電光火石間表露的細微行為的深意,再接再厲,「受傷了,就去治,會結疤。如果你想要做Richard,現在回頭,還不晚。」
「呵,」他到底用力甩開我的手,「別拿對陸時的套路對付我,我愛無能、性-冷淡。想求我,先把陸紹世的骨灰給我。」
說完,他大步離開。
窸窣聲響了一陣,就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盯著眼前的漆黑髮怔。
假山雖然擋風,始終挨不住室外的冷。
我縮縮肩膀,扣好衣服,抱臂去找陸時。
靈堂內,燈火昏黃,看著極暖,其實冷極。
第一眼看到陸時后,我的眼睛里只有他。
一路走來,我已經調整好情緒,可以好好陪在他身邊。
「林舒,」他偏頭看我,眉頭微擰,「你……」
我接他話頭,「我怎麼了?」
難道是陸衎的血腥味,到我身上了?
不至於啊,我一路走來吹了那麼久的風。走到半道,我特意挑了燈火明亮處,前後查看,確認了我的衣服上沒有沾上血跡。
心裡有點慌亂,但我表面上挺鎮靜。
經歷的事情多了,我最明顯學會的大概就是遇事波瀾不驚。
我學會了更好地掩飾。
聽來諷刺。
在這些男人的戰爭間,我沒辦法做到更多。
眼下陸時在守靈,附近還有陸佳木夫婦和陸成林。陸文景現在是去休息了,指不定什麼時候躥出來,不適合談陸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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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守靈結束,陸衎的期限,也快到了。
陸時幾乎三天三夜沒睡,不過他看起來並沒有很糟糕。
胡茬冒出來了,卻不顯邋遢,只添了幾分男人味。或許是他習慣了,他眼角眉梢處,全都看不出疲態。
也可能,他沒有我想象的難過。
陸時陪我吃早飯,估計他終於鬆口氣,吃得有點多。
前兩天,他都沒怎麼吃。
我瞧著高興,不停地給他夾東西,他也全盤接受。
臨到獨處,我替他準備熱水,「陸時,洗個澡,好好休息下吧。」
陸佳木夫婦三天交替著休息過,陸成林也有必須要處理的事情離開過,就陸時一直在。我有心陪他,卻要照顧時常喊我的小包子,也架不住會疲倦的身體。
陸時在我眼前脫光,長腿一跨,坐進了浴桶。
眼前晃過一團,我竟有流鼻血的衝動。
我和陸時,總該過了新鮮期了,但我見到他時常有血液逆流的突發情況。
我把趴在浴桶邊沿,有一下沒一下地替他擦背。
其實我並不專業,僅僅是想多陪他一會,順帶醞釀下怎麼開口陸衎的事情。
「林舒,我今天就要回公司了。」他說,「這個年過得太糟心,我不想公司也這樣。」
我愣住,「不休息一會?」
他說:「我沒事。」
怎麼可能。
知道他決定的事,我基本上改變不了。我想了想,「你等我收拾一下,我和孩子跟你一起。我來開車,你在車上休息。」
他徐徐笑開,嗓音里有久違的輕鬆,「秦淮開車,你照顧孩子、照顧我。」
他這是答應在車上小憩了。
我一高興,湊過去親了親他被熱水蒸得綿軟的臉頰。
那天我和他沒顧忌,這會還腰酸腿疼。我不是勾引他,只是情之所至。
他大概也累,按住我的臉來了個短暫的法式熱吻,沒進一步。
臉紅心熱的,似乎適合談事情。
可能是那件事憋了很久,我幾乎脫口而出,「陸時,陸衎要咱爸的骨灰,咱給嗎?」
陸時微眯雙眼,眼尾直逼鬢角,「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