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去德國,取證據
「什麼?」陸紹世沒料想我怎麼問,語氣有點亂。
我重複一遍,「『衎』,『嘉賓式燕以衎』的『衎』。」
陸紹世仍然有些不解,「為什麼這麼問?」
我說:「這不是你愛的字嗎?你怎麼會沒有想法嗎?」
連我自己,都覺得我說話的樣子甚是古怪,更別提陸紹世了。
「林舒,你怎麼了?」他詢問。
我紅著眼,「你真的沒什麼想說的嗎?真的沒有嗎?那就算了。」
陸紹世盯住我,「你到底怎麼了?你現在……不是不能激動的嗎?」
聽這架勢,陸時告訴陸紹世我懷孕了。
既然我決定生下來,甚至連林氏都即將脫手,那我懷孕就不是什麼秘密,更何況陸紹世是他的父親。
對他心有愧疚的父親。
陸紹世當晚離開,家裡空的地方不多,騰出個客房綽綽有餘。陸時沒有提前讓阿姨收拾,擺明不希望陸紹世留宿。
如果他想,他自然會安排妥當。
起初小棗有自己房間時,不太樂意,老愛往我和陸時中間擠。
後來他被陸時「教育」多了,就乖得很。
且我今天幾乎陪他整天,他應該也滿足了。
該做的都做了,陸時關了燈,我枕在他的手臂上。
「陸時。」安靜躺了會,我突然喊他。
「嗯?」
我說:「明天上午,我還要去趟公司。我去告訴那些人,江臨要做林氏的CEO。」
不管古岳峰怎麼鬧騰,我相信江臨有他的辦法。
實在不得安寧,我倒寧願古岳峰這尊大佛可以另尋廟宇。
其他人,都不算事兒。
陸時「嗯」了聲。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說道,「陸時,明天我要去德國,取證據。」
「嗯?」
他尾音上揚,表示了疑問。
「陸時,我可能會拿到當年蔣元一被陷害的證據。如果那個人沒有騙我,罪魁禍首就是三叔。雖然他是我們的三叔,但我希望,你可以看在我鼓起勇氣跟你交代的面上,好好給蔣元一個交代。曾經,蔣元一為了不讓我受林念瑤欺負,甘願被她玩弄,還被她拍下了那種視頻……要是真相是我知道的那樣,蔣元一承認罪行,是因為你三叔和羅振義拿我做了威脅……雖然我全都不知情、全都不同意,但蔣元一就是這樣為我犧牲了大半生……陸時,如果這次陸紹良不受到懲罰,我不甘心,蔣元一也不會甘心……」
蔣元一是我的前任,陸紹良是陸時的三叔,這兩層關係讓我努力把控語氣,免得陸時生氣或者吃醋。可說到後來,我腦子裡只剩下對蔣元一深深的愧疚和對陸紹良揮之不去的憎恨。
陸時右手充當我的枕頭,左手搭在我的小腹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著。
在我說話時,他節奏沒有變,彷彿沒受我的話影響。
但我不敢確定。
「林舒,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他語氣竟有些委屈,「你才答應我要為了孩子待在我身邊。轉眼,你就要去德國。」
「取證據的話,我自己也不太放心。實在不行,我把鑰匙給你,你派人去。但我必須要去德國,我需要處理一件事情。我以為那件事就和我有關,現在好像跟你我都有關。」
「你真的要去嗎?」他輕聲問。
我拽住他的睡衣袖口,觸感絲滑,「你為什麼不問我是什麼事?」
「如果你願意說,你會在坦白蔣元一的事後告訴我,可能你還有點猶豫。」他停頓,「我會猜。而且,我猜得都很准。」
我說:「陸時,你給我三天時間。我把取證據的鑰匙給你,你可以讓秦淮、許漾、周沉,或者隨便哪個你信任的人去拿這個證據。證據到你手裡后,你要像你曾經跟我保證那樣,還蔣元一清白,讓陸紹良受到懲罰。」
陸時和我還針鋒相對時,他說過,倘使我願意愛他,他可以替我撼動LS的根基,將陸紹良連根拔起。
我現在,不僅是愛他,還很愛很愛他。甚至,我肚子里懷著第二個他的孩子。
此番懇求,不是我懷疑他對我的愛,是我懷疑他能否對抗陸紹良、乃至整個陸家。
他陷入沉默。
在我變得焦慮前,他說:「林舒,我會儘力的。對我來說,這件事,就是給你個交代。」
他的意思是,他不在乎蔣元一,他只在乎我。
稍作停頓,他再次說:「林舒,三天時間,我給你。我甚至一天都不想給你,但我也試著相信你。三天後,不管你在德國還是法國,太平洋還是大西洋,我都要把你帶回我身邊。」
我把脖子上的懷錶接下來,塞到他左手手心,「陸時,鑰匙在懷錶裡面。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鑰匙在你手裡丟了,我真的會恨你。我現在有多愛你,你背叛我,我就有多恨你。」
他側過身,在我額上吻了吻。
「林舒,我答應你。」他又補充,「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我眼裡湧上一股熱意,沒有哭。
此時此刻,我感覺我很幸福。
我努力想要和陸時做到彼此信任,卻總有一些事不敢放手。
比如,蔣元一的事。
我獨自憋了很久,終於在這個契機把這件事交託給陸時。
蘇唯一再次為我受傷,我腦子裡淺淡的猜想,終於有了些輪廓。
今晚陸紹世的話,更是佐證了我的猜測。
或者,是他故意給我的證據,誘引我回到他身邊,重新為他所用。
或許,這是他的疏漏,他想不到我會想到,那就是我的機會。
那個一直在針對我的人,不是別人,是把我從海里救上來的Richard!
齊北宸和我出車禍那一回,我曾撞到過人。我當時覺得他身上有股似是而非的氣息,可我因為沉浸在林念瑤給我的打擊里,並沒有深究,就這麼擱淺了。
他曾經回國江城。
如今我猜到了是Richard的,那股味道、那個場景湧上心頭。
甚至很多個問題,好像都有了答案。
Richard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已經抓住的夏啟媛,就逃了……
江城那麼多公司,他偏偏要針對LS集團。
秋山給出的詞,僅僅有個「衎」。
如果不是蘇唯一那串話里喚起我的記憶,我可能不會想到,Richard並不是德國人。
他和我一樣,有秘密,所以他住在德國一隅,假裝自己是Richard。
Richard賜我新生,我很尊重他的隱私,但這不意味著我不會偶然撞見什麼。
我無意中見過一幅筆墨,上面寫著: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衎。
字體娟秀,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我以為是他心愛之人,便沒有多問。
後來,我也在陸紹世的書房見過這句詩。他的是草書,謄錄了《詩·小雅·南有嘉魚》全篇。
我本來沒有多想,聽蘇唯一說那些看起來毫無關聯、互相矛盾的話時,我突然就想到了。
Richard對蘇唯一動手,八成是因為得知他去日本見過秋山,怕他再查出些什麼。
陰錯陽差,我卻徹底猜到他的頭上了。或者,是我心裡藏著太多的模糊的想法,終於累積到某個點,爆發了。
陸紹世跟我說,他和他的愛人是意氣相投、談詩論酒。假如兩個人有個孩子,那就取名為「衎」。當我問及時,陸紹世倉皇,卻不能否認陸衎的存在。
也許,可能,大概,Richard就是陸衎。
那他為什麼針對LS,理由就明了了。
甚至連他救我,都是有理由的。
他是被排擠到連渣都不剩的私生子,而我也是打小被欺壓的私生女。他對我生起一點憐憫之心,再正常不過。
或者,他還知道我懷的是陸時的兒子。
想到這裡,我全身一陣發寒。我甚至懷疑,我當初和陸時發生關係,到底是不是因為齊北宸一時好心造成?
難道,他知道我是蔣元一的女朋友……
我搖頭,否認了自己可怕的猜測。
無論如何,Richard救了我和小棗的命。
如果沒有他,我現在也許就是個瘋子、註定折磨旁人的瘋子。
如果沒有他……
怎麼有現在的我?
Richard百分之九十還不知道我已知情,我要賭一賭。
他曾是我今生無以為報的恩人,不管他是否別有用心,我都想用我的方法去試一試。
陸時可能知道一些,甚至知道全部。
畢竟,他那麼聰明,也那麼憎恨陸紹世真正愛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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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德國,在陽光明媚的午後。
來接機的人,是Richard。
他依然是高大英俊的男人。
此番細看,除卻右眼附近微不可見的疤,他和陸成林,還是有一些相像的。
就像陸紹世所說,陸時並不完全像他,陸成林更像。
而Richard,也更像是陸成林的弟弟。
我斂了情緒,走到前,輕輕擁住他的身體,「Richard,好久不見。」
陸衎,我終於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