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林小姐,你迷路了吧
盯住這句話,我覺得我的心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衎。
我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許久,終於編出一條簡訊:蘇唯一,秋山沒有說其他嗎?你有沒有什麼頭緒?
等了三分鐘,蘇唯一還沒有回復我。
他是極其嚴謹的人,基本上都是秒回。
這種情況,他應該是醞釀。
我是有耐心在等的,但是陸時出來了,我趕緊退出簡訊界面。
拿起換洗衣物,我說:「陸時,我去洗澡。」
「我幫你?」他睨我一眼,調侃道。
我順勢抓撓他的腰,「你敢?」
他收回手,柔聲說道:「去吧。」
我得意洋洋,轉身跨進浴室。
這次我懷孕是個意外也是個奇迹,這段時間,他根本不能和我怎麼樣。可能,他都不敢主動撩我。說不準,我就太激動了呢。只能我撩他,我還可以撩完就跑。
想到我和他關係將明未明時他對我的掌控,我突然覺得很解氣。
有種,農奴翻身把歌唱的感覺。
關上門后,我將捏在手裡的紙條撕成碎片后扔進馬桶里,然後沖走。
蘇唯一大可直接把「衎」字發給我,但他選擇了撞我。
而且是,當著陸時的面。
我不知道陸時有沒有察覺,也不知道蘇唯一希不希望陸時察覺。
以我的經驗來看,所謂的線索,被越多的人知道,就有越大的可能被人截胡。
我銷毀之後,可以假裝自己不曾知曉「衎」這個字。
事實上,我也毫無頭緒。
「衎」這個字並不常用,它的意思是「快樂、安定」之流,都是挺美好的意思,我想不出什麼寓意。要麼,是指某個人名。
我搜羅記得的人命,似乎也沒有帶「衎」的。
陸時還在卧室,我不敢多想,脫衣洗澡。
我不知道我能幫蘇唯一瞞多久,我希望他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查。我不是不信陸時,只是有些事覺得越少人知道越少。
之前,我讓蘇唯一在所有人忘記秋山真紀后再去嘗試接近他。
不管用了什麼方法,他得到了一個字。
淋浴的過程中,我聽到了微信提示音,是蘇唯一給我發的一條長微信。他跟我說了他找秋山真紀的過程,也坦誠他目前毫無頭緒,但他會努力去做。
匆匆瀏覽完,我把微信給刪了,回了他個「行」後繼續洗澡。
蘇唯一大半是在說他逼秋山真紀說實話,是我不感興趣的過程。而我真正感興趣的,他和我一樣沒什麼頭緒。
但他有一點和我不一樣,他的「沒頭緒」,可能僅僅是沒證據。他有一點好,就是思維容易擴散,不會局限於一點。而且再荒唐的可能,在他這裡都是值得去驗證的。
江夏林訂的是標準間,有兩張大床。
陸時非要跟我擠在一張床上,眼下我是只能看不能碰、更不能吃的。
他要自虐,我哪裡管得住?
其實,我很享受他抱著我睡。
陸時的懷抱,始終和余落初的不一樣。
如果余落初可以頂替陸時,我又何必經歷這一路艱險。
度假村第二天,蘇唯一已經不見蹤影,溫知雪卻纏上我們了。
也說不上纏,畢竟她美得撩人心扉。
溫知雪說是巧合,有理有據的,我駁不回去。
總歸,陸時除了接重要電話,眼光都是放在我身上的。
我就沒跟溫知雪計較。
溫知雪是定時炸彈,我不想把她踩爆了,能避則避。陸時都做到這種程度了,我再挑明了讓大家都難堪,那就是無理取鬧。
有些事,是孕婦都不能輕易做的。
當然,我知道,我曾經是多麼地讓人厭惡、疲累……
我經常在想,如果我遇到的不是德國的Richard,還會有人像他那樣對我這麼熱心嗎?
上午,陸時替我摘了很多桃子和很多的西瓜。
雖然我不愛吃,但我挺高興。
我以前總覺得,陸時就是不沾人間煙火氣的。
現在,他為我做一些尤為尋常的事,恰恰最能打動我。
我被勒令坐在樹蔭下等,我就乖乖待著。
溫知雪今兒穿得就很靈動,自然是要和陸時一起去摘水果的。
偶爾,我遠遠望去,兩個人的身影是纏在一塊的。我沒有那麼不痛快的,卻還是不痛快了。
她應該做不出其他的事,但我不能老讓她橫在我和陸時之間的。
現在我還挺穩定,有陸時的支持、周沉的看護。我怕我肚子到某種程度,我會像曾經那樣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知道我蠻不講理、歇斯底里的樣子有多麼讓人心力交瘁。
陸時是什麼人,我自然也清楚。有朝一日,我耗盡了他的耐心,他再看到美得不像話且等了他十年的溫知雪,故事就會不一樣了。
我咬了咬唇,暗自告誡自己要趁早。
等到溫知雪帶著一身香汗回來,我覺得我都要愛上這個笑紅了臉頰的美人兒。
「小舒,我讓大叔幫我切了個西瓜,你要吃嗎?」
她一手捧著半個西瓜,紅艷艷的。
我搖頭,「不用,謝謝。」
像是感知不到我的漠然,她坐在我旁邊,用勺子在最中間挖了一勺。那塊西瓜汁水豐盈的,在勺子里淌著汁兒。
她都湊到我嘴巴前了,我沒辦法,咬了口進去。
咀嚼完,我用紙巾擦嘴。
而後,我偏頭看她,「溫知雪,你不要再對我示好了。」
她動作僵住,勺子滑進泛著汁水的坑裡,沾染上淡薄的紅色。
「小舒?」
我吸口氣,「你很好,真的很好。但我可能沒辦法喜歡你,你們都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愛著陸時的。你現在還愛,我看得出來,因為我和你一樣愛著。你可以討厭我、不理睬我,真的不用勉強自己喜歡我。我並不大度,原本我是願意忍著你的,可你現在不有點過分了嗎?」
我挺怕我一出口,她再跟上次那樣暈倒的。
這回,她沒暈。
她靜靜聽我說完,瀲灧的眼眸里,水光盈盈。
她很委屈、很難過。
但我不能安慰她,能安慰她的也絕不會是陸時。
噙著眼淚,她幾乎聲音破碎,「小舒,你討厭我?」
我木著張臉,輕聲問:「難道你喜歡我嗎?陸時曾經是你的男朋友,現在是你愛的人,他卻成了我的丈夫,你真的喜歡我嗎?」
她顫動水潤的唇,在我的注視下,最終說不出「喜歡」。
無聲中,她垂下眼眸,起身離開。
溫知雪走後不久,陸時回來了,「她怎麼走了?」
我說:「我氣走的,生氣嗎?」
他笑看我,「不生氣。」
大概是溫知雪情況穩定,所以陸時很放心。
草草吃過午飯後,我想要午睡。
來度假村,我沒那麼容易累。雖然我閑在林氏的辦公室,但我仍然會處理一些重要的事。大部分時間,我特別清醒。
可一到這樣山明水秀、有陸時相陪的地方,我的懶骨似乎突然生出來了。
陸時說要帶我划船,我拒絕。後來他說我只要靠在他腿上睡覺就行,我才同意。
約摸陸時真的把我們的「冷戰」放在心上了,他沖我張開手臂出現時確實挺隨意。但見了我后,我總是花心思哄我。
晚上我本來就想和陸時安安靜靜看星星的,但江夏林說有個聚餐。
我就把陸時帶過去了。
從我和陸時在一起,間斷有過不少緋聞。陸時的名號擺著,寫緋聞的也不敢往誇張了寫。訂婚宴被秋山真紀鬧過,但報道是粉飾太平的。我們的婚禮是私密的,我們領證、我懷孕都是保密的,但都不影響我把陸時正大光明地帶過去。
在林氏,我根本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就算有人說我靠陸時上位,我都能底氣十足地頂回去:我是靠林豫正的。
好笑的是,我的員工終於不那麼怕我了,結果怕上「臭名昭著」的陸時了。
結果,這次聚餐,還是拘謹。
吃到一半,陸時出去接了個電話。
很久,且他回來時臉色有些不自然。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細微的變化,但我可以。
我很擔心,卻沒問。
他在我耳邊低語,「林舒,我要處理點事。你吃完讓小江陪著你,千萬送你回酒店。你不要等我,但我一定會回來。」
抬手圈住他的脖子,我不顧眾人眼光,吻上他的耳垂。
「我等你。」
他頗為動容,輕輕捏起我的下巴,更是當著我諸多員工的面,給了我個法式長吻。
再纏綿的吻,終究是要結束的。
他走出包廂后,我盯著半合不合的門,心生惆悵。
明明他的溫度還殘留在我的嘴裡,我卻覺得冷。
可能是蘇唯一給我那個「衎」,讓我變得害怕很多事。
我一直想要知道誰在幕後牽動那條線,當他真正露出冰山一角時,我卻惶恐不安,就差直接舉白旗。
不能!
我絕不投降。
江夏林大抵看出我的難受,給我倒了果汁,「林總,這是鮮榨的,嘗嘗。」
這已經是她情商的極限了……
我笑笑,「謝謝。」
小江抽抽嘴角,又用筷子替我夾菜。
其餘人看氣氛緩和了,也嘗試跟我說了幾句葷話。
我一併敷衍著。
沒了陸時,我沒有任何走動的慾望。
散后,小江陪我回酒店,其他人自由活動。
走當廊橋時,我聽到了某種音樂。
縹緲的、無端勾人的音樂。
「小江。」我喊江夏林。
她回:「林總,你有什麼吩咐?」
我說:「你送我送到這裡吧,我想自己走走。」
她拒絕:「不行,林總,我要跟著你。陸總說,你可能有危險。」
我搖了搖頭,「你要跟著我也行,先讓我走十步。」
她擰起眉,極不情願。
我索性板起臉,「你再不答應我,你就去替陸總工作吧。」
可惜的是,我不能告訴她,我懷有身孕,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
或者,我真的在開。
但我包里有匕首、我有一定的警覺性,我要去試一試。
這個音樂,實在太勾人。
勾人到,可能像我這樣經歷過大悲的才會被它吸引。
她眉頭依舊緊鎖,做出讓步,「那就十步,不能再多了。」
我點頭。
轉身,我走入岔口,循著音樂聲走去。
七拐八繞,我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十來分鐘。
音樂時遠時近:遠的時候,空靈飄渺;近的時候,就像情人縈繞耳邊的情話。
莫名地,說好在隔著十步跟著我的江夏林,也沒了聲息。
大概是這片地方太繞,饒是無所不能的江夏林,都在這裡迷了路。
也可能,是有人別有用心。
想到這個念頭,我不想再去追尋音樂聲了。
在這種時刻,用能那如此契合我靈魂、吸引我的樂聲勾我的,必定是對我有很深的了解。
不是刺向我的利器,就是扎向敵人的長矛。
當我意識到江夏林跟丟我后,我的天平偏向了前者。
我已經想要折身而返了。
之所以不怕,是因為我沒有迷路。
那樂聲又凄凄厲厲地想起來,突然聽得我毛骨悚然。
再走十步。
如果再沒有什麼發現,我就回去。
一步,兩步,三步……十步。
我展望四周,除了鬱鬱蔥蔥的林木與夜色,不見旁物。
連那樂聲,都消失了。
只余,萬籟俱寂。
我有種被耍弄的不爽,轉身準備回酒店。
「林小姐,你迷路了吧。」
當我回過頭,我見到一張陌生的、慘白的、年輕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