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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隻道菩薩假

  。這便是世間百態……


  其實無論是對於官兵,農民,還是黑衣人……他們所求的不過就是活下去或者是更好地活下去……


  其實,無論二十一世紀的我還是現在的我所求的不也是與他們一樣的嗎?

  一向不願意多想多思,混一天算一天的我不知為何,突然在此時感想繁多……


  或許是因為方才見到一心求死的空上的緣故吧,我從未見過他像剛剛那般萎靡不振,或許是因為他沒了信仰……也就沒有能支撐他活下去的勇氣……


  拉我出來的狐狸見我站在坑洞口望著火把之中幢幢人影發呆,吼道,“還看什麽呢?還不加緊逃命呀!”


  它向前扯扯我的褲腳,見我依舊不為所動,大喊道,“你是在找島皿嗎?他方才與那天魔教教主打鬥,一片混亂之中,也不知去了哪裏……不過你不用擔心,他法術高超又足智多謀,肯定能化險為夷的,現在是要想想怎麽離開這裏……”


  “可是空上呢?”我真的要拋下他就這麽走嗎?


  狐狸一麵躲開混亂之中射往它這個方向的流箭,一麵歎氣,“剛剛我都聽見了,他不想走,你也無可奈何,繼續呆在那裏隻會跟他一起被抓,到時候更加救不了他,為今之計還是要脫險,然後在做打算……”


  “嗯”我拿起短匕將飛向我們的那把鋤頭打落,然後蹲下將狐狸抱起,塞進我的懷裏,弓著身體小心地避開紛亂嘈雜的人群,向隱秘的黑暗裏跑去。


  “咕咕!”在黑暗的某處,傳來幾聲布穀鳥的叫聲。


  而今正值寒冬臘月,又是晚上,這聲布穀鳥叫得那麽突兀,與黑夜格格不入。


  可一直交戰的人卻未曾留意到這幾聲布穀鳥的叫,至少來說,大部分人是沒有留意到的。


  與黑影人一起的那群黑衣人不再戀戰,原本來的十人,卻隻有四人能全身而退,隱入黑夜之中。


  我帶著狐狸退回我們之前落腳的那個客棧,一進門,我像耗盡全身力氣一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望著客棧裏劣質低廉的樟木桌,上麵斑駁的黑色斑點就像是女人臉上的黑痣,讓原本姿色並不出眾的女人容貌更加醜陋了幾分。


  我晃神一陣後方才提起茶壺為自己倒上一杯冷茶,一口下肚,凍得人由胃涼到心。


  “狐狸……”我還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你說我們明天該怎麽辦?”方才形勢太過混亂,我隻顧著跑,什麽都沒管,現在,也不懂島皿這邊還剩下多少人……與零凝單打獨鬥的島皿現在情形又是如何……還有經過今天晚上這麽一鬧,也不知明天還燒不燒空上了?如果按照原計劃繼續燒死他的話,我該怎麽辦?如果不燒呢?我又該怎麽辦……


  這一大堆問題一股腦兒地塞進我的腦袋裏,我頭疼欲裂,煩躁地用力拍打著腦袋,隻覺得掛在頭上的這頂腦袋都不是自己的了……裏麵空空的,完全不受控製……


  對於我這個答案,狐狸也給不出意見,它尖尖臉上的兩道白眉皺成一團,一直陪著我就這麽坐到了天亮。


  眼看著天蒙蒙亮起,一晚未睡的我腦子裏一片混沌,我疲累起身,拖著兩條似灌了鉛一般沉重的腿,走到床邊,一股腦地將整個身體摔在了軟綿綿的棉花被裏。


  我眯著眼,看透過眼皮透進來的微弱的光,“狐狸……”


  “嗯?”狐狸起身,從桌子躍向床上,然後趴在枕邊,從鼻孔裏呼出的暖暖的熱氣撓癢癢似地一下一下撲在我的臉上。


  “怎麽了?”


  “我覺得好累,想休息一下,你去幫我將島皿找回來,你記得他身上的味道,知道該去哪裏找他嗎?”


  狐狸點頭,“知道”起身又從床上躍回桌上,然後從桌子上一躍而起,躍向窗邊,它將爪子伸出將窗戶打開,正要走時,突然想起一事,身形一滯,不放心轉過頭囑咐我道,“那你乖乖在這睡一覺,不要亂跑,我很快就回來,然後我們三個一起想辦法救空上哦”


  我眯著眼睛嘴角上揚,微笑著點頭,即便不看,也知道現在狐狸的表情一定木木的,很傻。


  “嗯”


  狐狸雖見我答應,可猶不放心,它佯裝從窗戶上躍向房屋,實則偷偷埋伏在旁邊屋頂向裏窺視我是否真的入睡。


  見我在它走後的確是將被子抖開,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躺下後,它心裏一安,又守著等了片刻,等我的呼吸漸漸均勻之後,這才身手敏捷地消失在房屋瓦片綿延的山峰之中。


  狐狸一走,我原本緊閉的雙眼溘然睜開,將被子掀開向外走去。


  興南村頭老李一大清早快步向興南村村尾的那處荒廢的寺廟跑去。


  那座寺廟煙火鼎盛,原本是這座小山村裏最熱鬧的一處,就連旁邊村的受過三無寺聖僧恩澤的人都會不時來這座小廟燒香膜拜,可就在十幾天前,原本的虔誠溫善的信徒化為野蠻暴力的劊子手,他們拿著鋤頭鐵錘將佛像搗毀,將寺廟圍牆推到,看著還在燃燒繚繞著煙霧的香火在廢墟下燃盡最後一截,就像是將死之人吐出的最後一口氣,最終化為灰燼。


  人,到最後也是會化為灰燼的。


  而今天他們說咬再小廟裏將受了他們多年香火供奉的活佛聖僧給捆了,就在那堆被他們拿鋤頭搗爛的佛像麵前,把他像他們那些年燒過的香一般給點了……


  老李就是趕著去看這場熱鬧的,其實說起來,他沒有進過寺廟,沒有給那尊佛像上過香……飯都吃不飽……哪裏來的香火錢!


  對那起鬧得沸沸揚揚的“和尚殺人案”更是漠不關心,那和尚死不死他也不在意,他隻是個要去看熱鬧的路人!

  路上還有不少像他一樣的路人。


  他們的談話透過夾著雪的風刮向他的耳朵。


  “你聽說了嗎?昨晚村東關押那妖僧的劉寡婦家來了一群人,一個個神通廣大地用眼睛就能殺人!”


  “怎麽沒聽說,一早起來村裏都傳遍了,那群人目標就是那妖僧,為此還殺了不少人呢,最後還是躲回屋裏的那個捕快偷摸著將自己身上的信號彈向天放出,將遠處的官府民兵給引了來,要不然怕真就讓那群人得逞了,真將那妖僧給救出去了”


  “那群人都抓到了嗎?”


  “哪能啊!你想想,那群人眼睛都能殺人,怕是也學了一點妖術的,哪是那麽好抓的啊”


  “那些同夥都沒抓到,今天還敢燒?”


  “留著不也是夜長夢多嗎?而且據我當差的一位堂弟說,官府特地加派了人手,而且不少民眾自願請命……他們再想劫獄,怕也難哪!”


  老李聽他們說得頭疼,幸好他來得還算早,而今那寺廟的廢墟前,因還未將妖僧押解出來,所以守衛鬆懈,隻有幾位穿著厚厚棉襖的平民將平日裏眾人拾來的堆積的一大堆枯木一一整理好。


  “唉!”老李旁邊一位穿著藏青色襖子,模樣清瘦斯文的青年男子見到這一幕不住搖頭歎氣,他身上的襖子前後都打了補丁,卻整潔幹淨,看上去倒是像個讀書人。


  老李凍得直流鼻涕,縮著脖子,雙手攏在袖子裏,眯著眼在光線並不好的清晨中打量著旁邊那位穿藏青襖子的青年人,那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像是隔壁村裏一個有名望的秀才。


  那秀才早些年饑荒之時受過空上的一飯之恩,而今見他落難,心中不忍,歎氣道,“官府是要借空上聖僧的死來轉移與民兵之間的矛盾哪!隻可憐空上聖僧平日行善積德,卻未能得到好報!”


  他自恃是位讀書人,在二十歲那年參加鄉試中過秀才,雖然這秀才頭銜十幾年未變,可他始終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為證明這一點,遇事他與旁人應該要有不同的見解。


  所以,再說這番話時,他不僅沒有壓製自己的聲音,還刻意加大了自己的音量,不出意外,這番言論確實引來不少人的注目,隻是……那些人的目光似乎並不怎麽友善……


  這等注視下,那書生如坐針氈,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不想犯眾怒的他,如還未開戰就已繳械投降的逃兵一般惶惶而去。


  老李搖搖頭,雙手更向袖子裏麵攏了攏,縮著脖子向前幾步站在方才老書生站的那個即避風,視線又絕佳的位置,這麽一個小插曲並不影響他看戲。


  到了辰時,周圍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更有二十幾位穿官服配刀劍的官兵驅趕四周圍觀群眾,將廢廟四周團團圍住,個個手持拔刀一致對外。


  廢廟前的火架在此時也已經搭好,一切準備就緒後,老李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妖僧。


  那是個身材高挑,全身受得隻剩骨頭的男子,臉上已凝結成塊的淤泥掩藏住了他本來的麵貌,一身烏黑破爛的僧衣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襤褸得像是街邊的乞丐,唯一可見其往日風采的便是那雙如墨如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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