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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新世界

  年輕婦人見英嬸子不虞,緩解氣氛道:“英嬸子,這孩子認生,你莫怪”


  得了台階下,那英嬸子麵色緩了緩,連擺著手:“哎,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眼睛卻直直地盯向堆在院子裏的那張烏木做的桌子,心裏暗暗盤算道,自己家裏吃飯一直用的是一塊木板擺在石頭上搭成的桌子,實在不像話,這張烏木桌倒是好看得很,平時自己也可以在上麵做做針線什麽的,孩子寫課業也方便。


  我看著那英嬸子直望著烏木桌眼睛都不會轉了,看她眼神中的貪婪,便知她是在打什麽主意。


  這張桌子原是我趕著馬車在街上閑逛時看見的,我見上麵雕的花很是精致好看,想著年輕婦人家除了一架織布機外實在沒什麽像樣的家具,一時興起便就買了。


  年輕婦人見英嬸子半天未做聲,隻盯著那張烏木圓桌看,心中暗道,這英嬸子在村裏是出了名的愛占小便宜,平日裏家裏什麽針啊線啊的,甚至是家裏雞下的單,但凡是年輕婦人家裏有的,她又用得上的東西,上門閑聊離開時無一不順點回家。


  年輕婦人性子和緩,那相公又老實,兩人都不慣與人交惡,再說也不是什麽緊要的東西,雖有時肉疼那幾個雞蛋,可一思量,這英嬸子嘴碎在村裏也是出了名的,若因著這麽點子東西在村裏落人口實,傳出閑話也是得不償失。


  如今看她這副模樣,怕是又惦記上了那張烏木圓桌了,若是自己的還好,能做得主,為了耳根子清淨,可有可無的身外物說給也就給她了。


  可…她瞧瞧一直望著英嬸子麵色不虞的我,低下頭,未做聲。


  “你這桌子可真好看呀”見年輕婦人隻低著頭不做聲,她手已摸上那張烏木圓桌,笑眯眯地讚道,“我都說侄女有福氣了,這一院子裏的好東西都是你的,看著實在叫嬸子眼紅啊…”


  “嬸子說笑了…”年輕婦人正想將話堵回去時,那位英嬸子越過我,將年輕婦人的手握在手裏細細摩挲著我剛剛為她戴上的翠玉手鐲,見那鐲子碧綠通透,觸手生溫,眼裏豔羨更加。


  “怎麽是說笑,我頭一遭見著你就是個有福氣的,你瞧瞧你手上這樣的鐲子你嬸子我連見都未見過”


  英嬸子執著年輕婦人的手,口裏不斷“嘖嘖”稱奇,又是讚她模樣俊,又是讚她手纖細俊秀,讚她是個水晶玻璃一般地賢惠人,直誇得年輕婦人嫩白的臉變得通紅。


  這才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眼瞧著你跟章哥兒日子越過越好,嬸子也是從心底裏為你倆高興…隻是…看著你們夫妻如此恩愛,不禁想起我家那上輩子的冤家…”


  方才還笑容滿麵的她眼淚說掉就掉,又是用袖子抹淚,又是撚了一把鼻涕,那滿腹委屈的模樣將年輕婦人整得眼都紅了,直陪著她掉眼淚。


  “那冤家對我但凡是有章哥兒對你一半熱乎勁兒的,我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


  “就在昨天,嬸子家那個小崽子在家撲在桌子上完成先生交待下的課業,你也知道嬸子家的那個桌子,就是幾個爛石頭壘在一起,上麵再鋪了一塊板子,搖搖晃晃地大人都立不住,別說是那麽個小孩子了,一不留神摔在地上碰了個大包,把那冤家給急得呀,不論與我有沒有幹係,拉著我就是一陣劈頭蓋臉地罵…”


  “那板子也不是我弄倒的,孩子也不是我摔的,妹子你倒是來評評,這世上有沒有這樣的理!白挨了這樣一頓冤枉罵!”


  “也是怪嬸子命不好,沒有投得個好人家,否則像侄女你一樣家裏樣樣都全了,桌子用的都是雕花的烏木,可真是讓嬸子羨慕得很哪…”


  那英嬸子說完這番話後,直用袖口掩麵,佯裝是在抹眼角的餘淚,實則袖口後的那雙眼睛直盯著年輕婦人臉上打轉。


  她見年輕婦人臉一時紅一時白,直望向我心裏似有千般萬般的心思要說,可卻又張不開嘴無法言敘…


  那般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英嬸子暗暗直跺腳,心裏埋怨道,往日裏說了這麽些話,這年輕婦人心早就軟了,今日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在這拖泥帶水地…


  莫不是自己給的暗示還不夠明顯

  她看了看那張烏木桌,咬咬牙,將淚一抹,索性拉下臉麵,將話再講得直白一些…


  “英嬸子”知道臉皮薄,心又軟的年輕婦人不是沒皮沒臉的英嬸子的對手,便上前一步擋在她倆人中間,眼裏帶的都是笑,“我覺得嬸子說得這番話實在是對,姐姐平日裏樂於助人,福行福報,所以這一切都是她該得的,嬸子境遇我雖然很同情,可為了嬸子好,也不得不多上一句嘴,嬸子如今這般境遇難說不是平日裏沾了太多人的福報,而帶來的業障,與其在這裏滿腹牢騷,不如勸嬸子一句,多行善舉”


  那英嬸子原本到了嘴邊的話被我這番話生生噎了回去,直強著臉紅脖子粗。


  見她嘴一張要插話,我又急忙打斷道,“聽說不遠處有一座三無寺,寺裏的空上聖僧道行高深,靈驗得很,嬸子有這會子在這與我們家長理短的功夫,不如去寺裏拜拜,多供奉些香火,看下能不能化解才是正事”


  “好好好…”英嬸子又被我搶了白,一張臉由紅到黑先是望著我,見我一直嘴角帶笑,明明話裏都是刺,可偏偏挑不出半分理來,又看看站在我身後直低著頭,默不作聲的年輕婦人,咬著牙從口裏連連擠出幾個好,“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鄰裏鄰居的話既然說到這份上,咱們就以後走著瞧”


  “嬸子等等…”年輕婦人見英嬸子甩著袖子就要走,知道我惹了禍,急忙將她喚住。


  英嬸子站定,冷著臉道,“你而今發達了,你這句嬸子我可擔待不起了”


  年輕婦人知英嬸子動了真氣,走到雞窩裏抱起一隻母雞,笑意盈盈地將這隻雞向她懷裏一塞,溫言道:“嬸子,她不過是多大的一點孩子,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計較才是,我知道嬸子委屈,這隻雞每日都下一個蛋,送給嬸子,也給嬸子好好補補身體”


  英嬸子來這說了這麽一番話本意就是想占便宜,原本被我那麽一擠兌,便宜占不成反而惹了一身騷,故而又是羞又是惱。


  可現在有隻雞在懷,雖比不得她惦記的烏木桌,可到底不是白跑一趟,而且年輕婦人這番話又給了她一個台階下,故而心下一寬,臉色也好看了不少,“侄女這才是個明白人說的明白話,她一個孩子我犯得著跟她計較嗎?我隻當一個笑話聽了就是了”


  “嬸子大度”


  年輕婦人笑眯眯地將英嬸子送到院門口,又站在院門口處目送英嬸子抱著老母雞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而後轉身才看著我歎了一氣,嗔怪道,“你這孩子也不知從哪學的這番話,差點就把人給得罪了”


  我嗤鼻,不以為然地道:“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得罪了就得罪了,以後不來往耳根子倒還落下個清淨!”


  想到年輕婦人給英嬸子的那隻雞,我心裏就不痛快,“姐姐就是太過忍讓了,她要走就讓她走好了,何必還要送她一隻雞呢!我隻覺得可惜了了!”


  年輕婦人蹲下身體整理著地上的東西,隻是因為身子太過柔弱,整理起像烏木桌那種大物件來有些力不從心,我見她抬得吃力,連忙上前搭了一把手。


  她一邊抬著,一邊與我道:“你還小,不懂人言可畏,我們要在這住一輩子的,與英嬸子家隔得又不遠,指不定是要做一輩子的鄰裏街坊,若是將臉麵撕得太難看,這一輩子都過得糟心,為著這麽點東西又何必呢”


  我會意,知道方才因為與英嬸子在村口起過的爭執,所以剛剛處事有些太過偏激,有欠考慮。


  “隻是…”我鄒眉,“任憑她這般欺負不吭聲也到底不是個辦法”


  得一想二是人之天性,有些人不給她一點厲害瞧瞧就是會將你的善良當作是軟弱。


  年輕婦人將桌子放下,揉揉我的頭,莞爾笑道:“我雖沒念過書,可時常聽見老一輩的人說起一句,吃虧是福,人這一輩子處事不能太過要強,知足常樂就好”


  我知道年輕婦人本性如此,要她做壞人,怕也沒那個硬心腸,說得多也隻能平白得一場教訓,便抬頭揚起笑臉,恢複了往先的天真模樣,甜甜應道:“我知道了,姐姐”


  這具身體雖然其貌不揚,可勝在看上去人畜無害,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裝出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蠱惑人。


  故而見我這副模樣,年輕婦人也未存疑心,輕易地信了眼前見的這表麵現象。


  見我搬完染了灰的烏木桌手也不洗,就去擦臉,臉越擦越髒,灰撲撲的的模樣顯得越發傻氣起來,捂嘴“吃吃”笑了一陣後,又是一臉憐愛地扯起自己的袖角給我將臉擦淨了,而後繼續與我一起將這院子裏的東西盡數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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