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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新世界

  我笑答他道:“老板,給我一張黃符紙”


  王老板看著我手裏的那錠碎銀子一愣,又抬頭望望吳老爺,不知該作何反應。


  按理說…有錢就有買賣,這黃符紙該賣…


  王老板暗自嘀咕了幾句,又再瞧了瞧我,這才轉身進了鋪子,躬身從鋪子底下抽出一整張黃符紙,拿到櫃麵,用裁刀裁了,遞給我。


  吳老爺見我拿了他的錢轉身就與王老板做起了生意,因為好奇,所以也未走,隻背手站在那裏看我作何名堂。


  我將王老板給我的那張黃符紙在櫃上整齊鋪好,“可否再給一支朱砂筆”


  櫃台後的王老板從櫃台底下拿出一直沾了紅色朱砂的筆遞給我。


  我接過後,抬筆閉眼,醞釀許久之後,最後一氣嗬成地在這張明黃的符紙上畫出一道行雲流水的符紋。


  我將這張符紙遞在吳老爺的手裏,“你將這符紙貼在令公子身上,一切自然可解”


  吳老爺滿是狐疑地打量著我,猶豫著接是不接。


  我見他不接是因為不信,也不在意,隻笑著勸解道:“你我有緣,這張符紙是我贈你的,三無寺山高水遠,若能順利請得空上聖僧來倒還罷了,若是途中有什麽險阻,有所耽誤,多誤些時辰公子便多些危險,吳老爺何不拿著這張符就當是迫不得已之時多一重保障”


  吳老爺見我說得也有些道理,便接了這張符紙,疊好貼身收了,然後才向我與王老板拱手告辭。


  吳老爺一走,王老板上前向我豎起拇指,“小姑娘年紀不大,倒是個機靈的,我這鋪裏還缺一個夥計,小姑娘可有興趣”


  他原本不大瞧得上我,可方才在旁聽我與吳老爺說的那番話,對我倒是改觀了。


  我瞧著他這不大的鋪子,若是那張符紋無效,這也倒算是一處可以糊口的去處,若是有效…


  我的誌向還真不是在此…


  隻是…我看向自己這雙長滿凍瘡,高高腫起的手…這雙手從未畫過符紋…也不知…那張符有沒有效。


  事到如今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指向那遝王老板剛剛裁好的黃符紙,“這些我都要了,另外再要一支筆跟朱砂”


  王老板笑容滿麵地為我包好後,又將買完這些東西後剩下的錢找還給我。


  我拿著餘下的那些散錢並未按照那相公所說的在原地等他,而是囑咐王老板若有人找我,幫我傳個口信給那人,叫他不必等我,先回去,我忙完了自然會回去找他。


  安排好後也臨近中午,事還未有眉目,這些散錢我也不敢亂花,隻緊著肚子找了一處小攤吃了一碗最便宜的素麵,吃飽後近了藥鋪買了一點能用得上的東西,又準備了一包幹糧。


  然後再向人打聽了去三無寺必經的一條路後,又聽人閑聊說起,去三無寺的大都是山路,乘轎騎馬都不方便,心裏更是一喜。


  受一位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奶奶的指點,抄近路來到那條必經之路後,便安心坐在路旁等著。


  等得百無聊賴時掏出懷裏的朱砂筆及符紙畫了一道磷火符,一運力,這道符在空中自燃,不一會兒便化作灰燼,隨風而散。


  見還有效,我心一定。


  現在囊中羞澀,這遝符紙便是我吃飯的家夥,不敢再試。


  約摸等到傍晚,才見一位行色匆匆的青年。


  那青年富家打扮,身上所穿的服飾布料與吳老爺是同一種,腳上穿一雙料子極好的官靴,但因走得急,鞋麵上沾上了不少的灰塵,而最為重要的是袖口處也用金線繡了一個吳字。


  他手裏拿著一條汗巾,擦著額頭似水流下的汗漬,腳步未停地向前走著。


  我見目標來,暗暗往草叢裏躲了躲,見他向前走遠後,這才從草叢裏出來,腳步輕輕地遠遠跟在他的身後。


  許是趕路趕得太急,一路上這青年倒未發現有人跟在他的身後。


  三無寺路遠,位置雅靜,需路過一段渺無人煙的荒林墓地。


  這青年腳步雖快,可趕到那塊墓地時也已至傍晚,太陽西沉未沉,天將明將暗,正是陰氣最重之時。


  這片荒林墓地有不少黑鴉棲身,一入夜,這些黑鴉一隻隻地站在墓碑上,黑壓壓的一片,口裏發出晦氣難聽的“嘎嘎”叫聲。


  那青年見著這番情形,先是立在原地暗自嘟囔了幾句,然後左右張望了幾下,更是加緊了腳步。


  哪知他腳步一快,擾了棲在墓碑上的烏鴉,那群烏鴉“嘎嘎”向他飛起,其中一隻的爪子險而又險地從他臉頰上劃過。


  他一躲閃,腳下不知踩了個什麽東西,摔得一個趔趄。


  “嗤”躲在暗處的我,見到這一幕不禁笑出聲來。


  隻是在這青年看來,這聲笑在這荒山野嶺格外地滲人…


  “誰誰…誰”他打著寒顫舌頭碰著牙床問道。


  本來這段時日吳府被這些鬼鬼神神鬧得家宅不寧,上上下下對這種鬼力亂神之事都多了幾分心。


  我見這青年嚇得這六神無主的模樣,又偷偷捂嘴“吃吃”笑了幾聲,然後就開始我的計劃。


  我將頭後用來綰發的木簪取下,任由頭發披散而下,然後輕手輕腳地來到一快新立起的墓碑前,上麵還留有石碑打磨的細灰,我用手蹭了,然後抹在臉上,讓臉看起來白花花的一片,毫無血色。


  接下來便從兜裏掏出兩張原先就畫好的符紙定在腳上,一運力,遙遙飄在半空之中。


  我舌頭伸得老長,翻著白眼,向那青年飄去。


  那青年察覺到身後有動靜,一轉頭,迎麵便對上我這長舌白眼的臉,原本就誠惶誠恐的心,再驟然一緊,嚇得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我見他倒地後,在他麵前站定,沒想到看著精壯的青年卻這般不禁嚇。


  我搖著頭,伸出一指探了探他鼻息,見他雖嚇得麵無血色,可呼吸均勻,應無性命之憂,便放下心來。


  又擔心他半夜再醒,萬一是個實心實眼的忠仆,壯起膽子再冒夜前去三無寺請那個和尚,那麽我這一番心思便就白費了。


  況且,這更深露重的,這林子又沒什麽人經過,這青年若一直不醒,我也擔心他遇上什麽歹人,被人害了去。


  反正我左右無事,又何必造孽便守在這青年不遠處,打著盹等天亮。


  隻是到了晚上沒了日光,實在冷得很。


  本就衣著單薄的我被凍得打了個噴嚏,左右拾了幹樹枝,在青年身邊架了個柴堆,再用一張磷火符燃了,紅彤彤的火光燃起暖洋洋地溫暖,我通身舒暢,取出中午準備好的幹糧,放進嘴裏咬上一口,硬邦邦的差點將我的門牙磕下。


  急忙用樹枝插了放在火上烤得枯香,吃起來倒別有一番風味。


  等天將明,我見他手腳微動,看樣子是要醒,便從兜裏掏出從藥鋪裏買的那包蒙汗藥斟酌了劑量,用手扳開了這青年的嘴倒了進去。


  見他喉嚨無意識吞咽了幾下,放下心來,見到東邊出來的太陽,拍拍手裏餘下的蒙汗藥粉末走了。


  再說吳府裏,吳老爺派去的人都一整夜了,都未見有任何消息。


  他特意選了一位腳程快的年輕人,去之前又再三囑咐了,事情重大,不拘走夜路,也要將那空上聖僧給請來。


  他來來回回在院子裏踱步至日上三竿,估摸著這個時辰一來一回怎麽也該回來了,可接連派了兩三撥去城門口打聽,都說未見派去的那青年人的身影,更遑論什麽聖僧了。


  這緊要關頭,眼瞧著他那當心肝疼的寶貝兒子又犯了病,一會兒嘴裏胡話連篇地要去撞牆,一會兒又眼神滲人地衝進廚房拿著一把菜刀直往自己身上砍…


  吳老爺眼瞧著兒子已經被折騰得三天三夜未曾合眼,身上的傷也一天多似一天,原本氣色紅潤的人被折騰得連個人樣都沒了,心裏是又心疼又著急,可偏偏無計可施…


  這不,一個晃神的功夫,兒子手裏的菜刀又換成了一柄磨得鋒利的劍,眼都不眨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


  吳老爺一把年紀實在受不住這折騰,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念頭,從袖子裏掏出我給他的那張符紙往兒子身上一貼…


  一炷香後,我在紙紮鋪再次見到了匆匆而來的吳老爺。


  一見著我,吳老爺就是抱拳一鞠,“師傅,救命…”


  他這番作態將紙紮鋪的王老板驚得不輕,直張著嘴望向我。


  我實在不慣人家這般稱呼我,半蹲著將他扶起,“吳老爺,你就叫我安風好了”


  跟著吳老爺進了吳府,這是個三進三出的院子,古香古色。


  兜兜轉轉地終於到了內堂,在一處擺滿古玩器具的內宅裏,透過層層疊疊的帳幔,一身形槁枯,頰骨高高聳起,毫無生氣的男子正躺在金絲繡就得絲枕上。


  這男子隻穿一身白色寢衣,鬆鬆垮垮的看起來極不合身,胸口上還貼著我之前贈給吳老爺的那張黃符。


  他臉雪白得近乎透明,眼下烏青一片,眼瞼開開闔闔可見睡得極不安穩。


  “作孽呀…吳公子神仙一般的人物兒,怎麽成了這副模樣”因好奇跟來的王老板歎著氣惋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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