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
“吃飯了吧”
爾爾被我這個問題問得一愣。
問完我也發現了不對勁，想到方才我還是在他家吃的…
忽略掉爾爾看傻子一般看向我的眼神，我很淡定地將這個尷尬的問題忽略過，在他麵前的凳子坐下。
“你有事嗎？”
爾爾望著隻衝著他傻笑的我再次問道。
“沒事…沒事”我盡量讓自己笑著看起來和顏悅色，這樣對我接下來要進行的工作也有益處，“也有點事”
爾爾衝著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等著我的後話。
“是這樣的”我麵上依舊保持著溫柔的微笑，“我聽你姐姐說起…你姐姐是聽你班主任說的…你在學校放高利貸”
爾爾似乎早就料到我要說的，所以對於此事敗露他並未表現出有任何吃驚，也沒有為自己的行為作任何辯解，隻淡淡地應我一句，“嗯”
“我知道你這樣做是為了減輕你姐姐的負擔，隻是你有沒有想過，比起錢，你姐姐更想你未來會成為什麽樣的人”
這說得是實話，玻兒雖然缺錢，對自己摳之又摳，省之又省，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來花，可對於這個弟弟，可真是大方，但凡是他想要的，在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有的，她決沒有因為價錢而猶豫過分毫。
隻因為玻兒覺得爾爾比別人本就缺少了父母的疼愛，物質條件上就不能再比別人少。
隻是玻兒還太過年輕，隻懂得以己度人，她給了爾爾她認為最好的，最適合他的，就認為衣食不愁的爾爾會按照她想像中的那樣優秀，健康地成長 。
雖然爾爾表麵看來是很優秀，年年拿回來的一等獎，三好學生的獎狀也一直在蒙蔽著玻兒，導致她未曾發現爾爾已經開始質變的心理。
爾爾聽完沉默了許久，也不知他悶不作響地做了如何的思想競爭，最後隻低聲應承我道，“不會再有下次了”
雖然爾爾的神情還是淡淡的，可說句倚老賣老的話，我也是自小看著他長大的，他既然這樣說，那麽他就一定會做到。
“你之前放出去的那些錢收回來了嗎？”任務已經完成，我繼續滿足我無處安放的好奇心。
“如果還有沒有收回的，我可以幫忙的”我將我的胸膛拍得“嘭嘭”響，一副包在我身上胸有成竹的仗義模樣。
“隻是，這利息能不能分我一點”仗義不過片刻，又恢複了本來的麵目。
爾爾看著我這副鑽進錢眼裏的模樣，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答道，“都收回來了”
呦謔，小屁孩還挺厲害得啊，隻是此刻我的好奇心越發重了，“你是怎麽收回的？”
爾爾似乎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聊，隻含糊地答道，“就那樣收回的唄…沒什麽值得提的…哎…安風姐姐，你聽外麵，是不是我姐姐再叫你呢”
我豎起耳朵細細聽了聽，見外麵沒有什麽動靜，知道這是爾爾用的聲東擊西的伎倆，他既然不想說，我強逼也逼不出什麽來，隻有提點他道:“爾爾，你年紀還小，成績又好，前途無量，校外人心複雜，你可千萬別因為一點小利就惹上一群不該惹的人”
爾爾聰明，一點就透，他領悟到我言外之意是在擔心他因為這高利貸一事與校外的混混糾葛在一起。
爾爾看著為他跟玻兒殫心竭慮的我，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一邊撒嬌一邊推搡著我向外走，“安風姐姐，你放心，我知道的…說真的，我姐姐再叫你呢…我還要寫作業呢”
此時的他才有一絲附和他這個年紀的稚氣。
被他一推出去，正迎麵撞上趴在房門上偷聽的玻兒。
玻兒被我撞見很是尷尬，直撓著頭衝我傻笑，“跟爾爾談得怎麽樣了啊？”
敢情她趴在門上半天是啥都沒聽見，我看著她傻乎乎的模樣不禁憋笑。
玻兒也正在這鬱悶呢，都怪她當初想著是自己家，裝修什麽的都是撿好的來，這門隔音效果太好。
我悠悠然地在沙發上坐下，又悠悠然地拿起我進去之前泡的那壺茶給自己倒上一杯後慢悠悠地喝著茶。
“他說他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見玻兒急得等得已經抓耳撓腮，也不再逗她，噗呲笑出聲，寬她的心道。
玻兒大喜，“真的？”
“謝謝風風”
見我點頭，她激動得一把將我抱住，眼瞧著她堵著自己厚厚的嘴唇就要往我臉上親，連忙一臉嫌棄地將她的臉擋住。
鬧騰了一陣後，我看著坐在沙發上樂嗬嗬地往自己嘴裏拋著葡萄的玻兒，斟酌許久，故作漫不經心地向她問道:“爾爾最近沒有跟什麽你不知道底細的人來往吧？”
高利貸放出去容易，最難的就是連本帶息地收回來，爾爾再少年老成也隻是個八九歲的孩子，許多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他能辦到，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玻兒聞言，原本拿著葡萄舉在半空中正往嘴裏塞的手憂心忡忡地放下，“怎麽了？他是不是又有什麽事？你可不許瞞我!”
我見她急了，寬慰她道，“也沒有什麽，我隻是覺得爾爾一向老實得很，他是怎麽會有收高利貸這種念頭的”
“也沒有什麽人過來找爾爾啊…”玻兒偏過頭想了片刻，“隻是…近段時日以來他回家比平日都晚了很多…也不知在外麵幹嘛…”
“風風，你說…”玻兒跟我想到了一處，“爾爾會不會在校外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了一起啊…”
不過她雖然跟我想到了一處，可明顯比我想得要嚴重得多，她被自己嚇得眼眶都紅了，“你說爾爾要是跟那些人混到一起怎麽辦？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爾爾要是跟著那些人學壞，再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對得起爸爸跟媽媽…”
一瞬間，一千個，一萬種不好的念頭在玻兒的腦海裏來回交替著。
“哎哎哎”我急忙打斷她的思緒，“我不過多嘴問了一句，你這想得未免也太多了吧，爾爾才是個多大的孩子是非觀念還不清，你平日裏多費心教教就得了”
玻兒聽進去，順著胸口捋著，平複自己的思緒，“你說得對…你說得對…”
我摸出手機一看時間也不早了，便起身道:“你今晚還是進去好好跟爾爾交心聊聊，我先上去了”
也不知玻兒低著頭在想些什麽，聽我說話也不見有任何多餘的反應，隻是心不在焉地應著，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我歎了歎後轉身向外走去，順手再給她將門關上。
自己已不能再做些什麽，這兩姐弟的事還需要他們自己去解。
回到家，打開燈，獨自一人麵對空蕩蕩的房間，屋頂中央那扇不亮的燈能驅散黑暗，卻驅散不了人心裏的孤單。
我失魂地坐在沙發上，想到在樓下相依為命的玻兒跟爾爾姐弟，突然很想奶奶，平日裏她雖然對我凶，可突然這屋子裏沒了她，總覺得空得很。
“零凝”我突然很想找人說話，對著空氣喚道。
“嗯”丹田裏的那個盤腿而坐的小人睜開眼，與我隔空對視，“怎麽了？”
“你在幹嘛？”
這段時日它一直都安靜得很，盤腿而坐，閉目修行，一副超然於世的模樣。
看來，它定是在為一段時日之後吸收血粒子而作準備。
她並未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在問，“你有事嗎？”
“沒有什麽事…”我撐著臉無聊地看著什麽都沒有前方。
就是因為沒有什麽事，所以才這麽無聊…
零凝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為穩住我的心神，它道，“你現在得空不如我教你一個吐納調息的辦法，你根基不錯，學會了對你的修行也有好處”
一聽有事可做，我頓時來了精神，眼睛明亮了不少。
隻見它豎指在眉心隔空行雲流水地畫出一個我見所未見的奇怪符紋，而後再向空中遙遙一拍，這圖案便融入我的骨血裏，憑空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這…”
這符紋零凝畫起來輕鬆隨意，可真的入了我的腦海裏，才覺得這符紋晦澀難懂，令人難以琢磨…
見我麵露難色，零凝笑著指點道:“你將你的神思進到這符紋裏”
我按照它說的，全副身心都托付進了那個歪七扭八的符紋裏，專心致誌地隨著無規則的紋路在腦海裏遊走。
“這個符紋裏藏著是我教最基本的修行法則，如何修煉全靠你的悟性，一百個人就有一百種理解，並無定數，你細細領悟就是”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在這符紋裏的緣故，隻覺得這番話裏零凝的聲音縹緲，似近似遠，似在我身體裏又似在我神思之外…
初進這符紋就如同入了一道迷宮一般，轉得臥暈頭轉向，隻覺得自己是置身在一團亂麻之中，不知何處始，不知何處終…
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在這符紋裏轉了不知多久，正轉得頭昏腦漲之時，耳中蜂鳴不斷，像是有人在我腦海裏敲鑼打鼓，我被震得胸口悶悶地痛，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我再也受不住，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