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蟲非蟲蟲難飛
天有不測風雲,這幾日的華新市連著下了幾場大雨,連著氣溫也漸漸降下。
這三位有誌的大好青年按照我給他們的地點連著幾天攏著長袖蹲守在我給他們的那個車站出口。
他們叼著一支快燃盡的煙,看著車站來來往往的行人,還帶著微雨的細風將他們那一頭顏色各異的頭發吹得如同剛被農民稼下的禾苗一樣東倒西散。
他們眼神如同一把利鉤似地將疑似我畫像上的一人從站頭盯到站尾。
直到一個腦袋光光的中年精瘦男人出現在他們麵前。
他們一直盯著那人光禿禿的腦袋從站頭盯到站尾。
“你們看是他嗎?”那高個子眼見著那人就要離開他們的視線,推推同伴的手臂問道。
那位戴了手表的同伴想著我那張抽象得分辨不出性別的畫像,再看了看那人禿頭上那六個紅點…
那似乎是唯一一個能與我畫像重疊之處了…
“是吧…”
那胖子顯然還再想著今天的午飯著落,故而未發表任何建設性的意見,見到同伴兩個跟著那人動了,於是他神遊著跟了上去。
他們三人輕手輕腳地跟著那人到了一個偏僻的巷角。
初入巷口時,那人腳步頓了頓,而後神色並未異常地繼續向前走去,快到盡頭時那人停住,轉過身,一直神遊的胖子躲閃不及,手足無措地立在那裏。
那人右手拿著一頂圓缽,向胖子低下虛浮六點的禿頭,稽首道,“不知施主跟在貧僧身後有何貴幹”
那胖子不知如何開口向他說明自己此行的目的,隻如同一根圓木一般杵在那裏,也不說話,隻盯著他背後傻笑。
“施主…”
不知何時來的,在那和尚身後高個子及戴手表的混混拿著一根棍子重重打在他的頸肩。
那和尚身體一僵,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顯然做慣了的,這三人掏出之前他們套奶奶的那個麻袋,手腳麻利地將這和尚裝了進去。
臨走時,落後的胖子拾起了隨著和尚的倒下滾落在一旁的圓缽。
這三人做賊一樣地蹲在我家樓前的那個人跡稀少的死胡同裏,高個子跟戴手表的混混嘴裏分別叼著一支煙守在麻袋旁,而那胖子則站在胡同口探頭探腦地向外張望。
在這個位置可以將進進出出我們樓層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麻袋裏的和尚暈了一個下午像是恢複了一些意識,手動了動,麻袋裏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嘭”
一聲悶響過後,被套在麻袋裏的和尚腿蹬了蹬,再也沒有了聲息。
“你做什麽…”那高個子混混一臉驚訝地望著手裏緊握一根木棍立在麻袋上方的同伴。
戴手表的混混將舉起的木棍放下,挨著同伴坐下,從褲兜裏掏出一包紅雙喜的香煙,從中取出一支來,將香煙卷著煙絲的那一頭在手上敲了敲,緊了緊裏麵的煙絲。
見高個子混混手上的那支煙快抽完了,他將手裏的那支煙遞給他,“再來一支”
高個子抬手拒了。
戴手表的混混將那支煙塞在自己嘴裏,從兜裏掏出打火機打出火,將煙絲點燃,深深吸上一口,仰望天邊,“那和尚看著就不好對付,我怕他醒了我們打不過他…”
是嗎…高個子轉身看看身後被他們紮得嚴嚴實實的麻袋,隻為了不影響和尚休息,他們摸索著在麻袋,和尚頭部位置那裏剪了個小洞,方便他喘氣…
這樣還能逃得出去?
想到同伴方才那狠狠地盲頭一擊…也不知打到他哪了…不會死了吧…
不想惹上人命官司的高個子透過那個洞,看見和尚短而大的鼻頭微微扇動…似有一息善存…
沒死就好…高個子拍拍胸脯安下心道。
“你說最近我們遇上的這些人都邪門得很…我們不得不妨…要是這和尚交不到那丫頭手上,也不知那黃毛丫頭準備怎麽對付我們…”
戴手表的一邊抽著煙一邊跟同伴閑話道,“你看那黃毛丫頭,看著傻乎乎的,其實心裏算得比什麽都精,一身本事也邪得很…”
“再說那老太,我們三個明明將她裝進了麻袋的,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她怎麽逃出來的…”
說到奶奶,那天他們仨悲慘的遭遇至今讓他心有餘悸,鄒眉低頭狠狠吸上一口煙。
“是呀…”高個子附和同伴道,“真是怪得很,你說我們仨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那天跟那老太婆…”畢竟是在我家附近,他擔心隔牆有耳,忌憚地壓低自己的聲音。
“跟那老太婆動手…看她走路都費勁,可我們硬是沒占到半點便宜…我都懷疑…”說到自己的猜測,他聲音更加低沉了,挨近同伴的耳邊,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我懷疑她們兩個都不是人!”
戴手表的被他的猜測嚇得臉色一變,低頭抽煙抽得更加厲害了。
見戴手表的抽煙抽得厲害,聞見煙香,也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高個子隻覺得自己的煙癮也犯了,掏出煙盒,燃了一根,兩人相對無言地抽著。
煙頭抽了一地,終於等來了守在胡同口的胖子顛顛地跑來通報說我回來了。
那三人圍成一團商量了許久,終於選出三人之中能說會道的高個子作為代表上樓敲門去將我帶到這裏來。
我跟在高個子身後,雲裏霧裏地聽他說了一路不著邊際的話,最後艱難地從他的那些囉囉嗦嗦的話裏揣測到意思,“這件事你們辦得好了,我們之間的過節就這麽算了”
聞言,高個子嘴都快向上咧到眼角了,“那麻煩您將下在我們身上的仙術解解”
那日,我接到他們的紙條後,並未按照紙條上說的找到記憶酒吧,而是去了垃圾場,他們應該就是在那時候猜到之前在小巷第一次遇見我時,我施了某種法術在他們三人身上,隻要我想,可以隨時知道他們的位置…
“時候到了,我自然會解”賀連華已然盯上了我,這三人對我也許還另有用處。
對於我這句說得模棱兩可的話,高個子顯然不滿,他停下腳步,原地立了幾分鍾後,想通現在他們確實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籌碼,而且…他們現在還猜不透我的身份…
人總是對於自己未知的事物帶著點好奇卻又充滿了恐懼…
所以他隻站了幾分鍾,就小跑著快步追上我…
我們來到那個胡同裏,我看著地上那個捆得結結實實的麻袋,唯一能瞧得見的就是麻袋破洞露出的那個大而短的鼻子。
這…什麽都看不見,憑著一個鼻子我也不能分辨出是不是智法…
“先鬆開吧…”
“嗯”戴手表的蹲下,從兜裏掏出一把刀,麻利地將麻袋的死結割開,然後左右翻轉著和尚的身體,將麻袋往上扯開,直到看得清這和尚的臉…
最是矚目的自然是那個光而亮的頭顱,臉是福氣滿滿的圓臉,兩個大大鼓鼓的耳垂吊在兩邊,短而大的鼻梁,原本炯炯有神圓圓的眼睛此時已然閉緊,隻有兩扇合起的上下睫毛不安地微微顫動…
雖已快近花甲之年,可極為講究地將自己的須胡剃了,再加上氣色白淨紅潤,看著到不像他那個年歲的人。
是他!我心道。
“他身上除了一杆降魔杵外還有一頂圓缽,那圓缽呢?”我說出我這番謀劃的目的。
高個子與戴手表的對望著,俱是茫然地答道,“沒見你說的什麽降魔杵啊…我們在車站看見他時,他手裏隻拿了個破碗…也不知是不是你說的什麽圓缽…”
十有八九就是!
“那個碗呢?”我急切問道。
“不知道啊”他們繼續茫然地答道,“我們以為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就沒管…”
聽到他們將那麽一件沉闕都讚不絕口的寶貝嫌棄地說成是破碗…我氣得一時說不出話…
果然他們三個眼神太差!
高個子及戴手表的混混見我氣得臉色都變了,似乎明白自己做錯了事,心裏發顫地縮回了頭,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這時,三人中存在感最低的胖子不知從哪掏出那頂圓缽,摳著鼻舉起向我楞乎乎地問道,“是這個嗎?”
我們三人的眼神齊刷刷地向最後麵的他望去,見到他手裏那個圓圓的銅缽,我眼神一亮,小跑上前從他手裏雙手接過,點著頭,興奮地連說了三個是,“是…是…是”
高個子及戴手表見危機解除,長長籲出一口氣,此時一直不被他們待見的小胖子如同一個長著肚腩的小天使一般,腦後是帶著救人於水火的光環的…
我將智法的圓缽收好,眼睛瞄到還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他,見他臉色不似之前見的那般紅潤,心裏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我怎麽感覺自己現在像是跟這三個混混同流合汙,在幹殺人越貨的勾當
“他沒事吧?”我良心發現開始關心起智法來,這和尚來我家雖然囉囉嗦嗦,麻麻煩煩的,可年紀到底也那麽大了,就怕他們下手沒個輕重將他打個什麽毛病出來。
“死不了”戴手表的那位漫不經心地答道。
我揪著心從兜裏掏出幾百塊遞給他們,“你們還是送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高個子從我手裏接過錢,忙不迭地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