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身難借借魂人
原本一直沒有曲調的笛聲,連著吹奏起一段殺氣騰騰的旋律。
這一旋律響起,“郭力”原本毫無內容的眼睛漸漸變化,裏麵的眼仁漸漸凸顯,卻是猩紅的,布著血絲。
血絲擴散,向皮膚上蔓延,青筋暴露,麵露猙獰地看向我。
我瞧出它的不對勁,絲毫不敢大意,手上的桃木劍火勢更旺,向半空中躍起,牟足氣力向它劈去,一劍就要將他製服。
而一直向後退,呈防禦狀態的“郭力”,在笛聲的催促下,也開始向我發動它的攻擊…
“快走…”從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咕隆聲…
向我抓來的利爪速度卻絲毫未減,與我帶火的木劍相擋,空氣裏的枯糊味又重了些,而此時的“郭力”卻未再後退分毫。
現在的它隻是一隻無痛無覺,毫無感知,一心隻想要將我撕成碎片的僵屍…
它張牙舞爪地向我抓來,行動敏銳異常,先是向左抓向我的臂膀,我向右一閃,堪堪躲開,而這時他又來勢凶猛地抓向我的腹部。
我將劍扣在他的食指及拇指處,用盡力氣想要將他推開,這時的它隻是一具知道拚蠻力的死屍,再說他還是高我一頭的青年男子,我一毛頭丫頭,再怎麽也擋不住它的以死相博。
眼看著它的利爪要沒入我的小腹,生死關頭,我將全身投放在木劍上的氣息收回,木劍上燃起的烈火漸漸熄滅,變得枯黑,回歸到一根燒火棍的模樣。
這麽個可以向我下手的大好機會,“郭力”卻有了片刻的猶豫,並未立即撲上來。
那個一直隱藏在黑暗裏的紅衣女子見我放棄抵抗,嘴角揚起森森笑意,她將手中的短笛放回唇邊,旋律緩緩而起。
笛聲在空中如同一根細微到無形的牽引線,牽著“郭力”揚起黑漆漆的利爪像我心口刨來。
我將從木劍收回的全部氣息匯聚在胸前佩戴的那塊破天石上,在我的催發下,破天石在漆黑的夜裏發出耀眼的光芒。
而在我體內的千年女鬼受到破天石的壓迫,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
聲音貫徹天際,遠處臥在榻前假寐的沉闕心有所感,正身坐起,循著聲音來源看了半餉後,袖袍一揮,榻前的身影越發單薄透明…
守在外麵的大小青麵鬼聽到動靜,推門進來,見到的卻是沉闕還留在榻前的那個薄薄的虛影,大青麵鬼強起膽子,向前走了幾步,抬手與那身影相碰,“主人?”
虛影如雪遇熱,頓時化成一片星星點點,最終趨向虛無…
那女鬼出來不過鬼叫了幾聲,接著又躲回了我的體內。
“郭力”一臉恐懼地看向我胸前發著光的那塊石頭,不敢上前。
而他的身後,催命的笛聲又在響起…
我從將眼罩取下,天眸一開,世界清明。
黑暗在我眼中形如無物一樣,原本不知從何處來的笛聲也在此刻辨別了方向,我抬手一掌打向一直向我撲來的“郭力”。
再從兜裏將縮地符取出,貼在腿上後,繞過麵前的被她操控的“血蛭人”加快腳步向躲在遠方一直偷窺我的紅衣女子跑去。
她見我躲過“血蛭人”郭力,方向明確地向她跑來,再見到我胸前那顆散發著別樣光芒的破天石,以及詭異的左眼,她當機立斷地將笛子收起,將“郭力”棄下,向遠方逃去。
那紅衣女子功力在我之上,速度極快,以我之力根本追她不上。
“白爺爺”
在天眸的加持下,白爺爺在我麵前乖得如同一個孩子,聽到我的召喚後,翩然出現,不再廢話,提起我的衣領腳步加緊地追向那紅衣女子。
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被如此聽話的白爺爺老鷹拎小雞一樣拎起就跑,緊緊勒住脖子的衣領讓我上下氣不接,“白爺爺…爺爺…”
“噗…”黑暗裏,一陣嗤笑聲一閃而過…
我耳朵豎起,正想看看哪位挨千刀的看我笑話,怎奈何我被勒得動彈不得,一臉認命地將眼閉起。
等我再睜眼已是天將明,我看著四周不知何處何方的荒山墳堆,以及站在墳堆中間弓著腰氣踹籲籲的紅衣女子。
那女子一臉不忿地轉身,叉腰十指纖纖地指著我與白爺爺罵道,“你們倆追我一晚了,到底想幹嘛?!”
白爺爺此刻終於將我放下,看了看我的左眼,就近選了一墳堆縮在一角。
我理了理一路被它扯得歪起的領角,“這個問題該我問你才是,你我無冤無仇,你幹嘛一直躲在暗處操縱血蛭人三番兩次地要取我的性命?”
我打量著對麵那位唇紅齒白,身姿婀娜的紅衣美人,咄咄出聲。
那紅衣女子將氣喘勻,看著我陰森森地笑道,“小妹妹,我是在勸你不要多管這個閑事”
“如果你非要管”她從身後將笛子取出,放在嘴邊,“我會讓你不能再全身而退!”
又是一陣不在調上的笛聲響起,她引我們來的這個墳堆裏有古怪,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墳包上的土動了動,從土裏伸出一隻隻腐化生蛆的手,上麵的指甲烏黑變長,蜷曲為爪,怨氣大的很。
它們從土裏爬出,頂著一身破爛壽衣,腳步蹣跚地向我走來…
人數眾多的它們,看來是預備以多欺少了,紅衣女子一臉挑釁地看向我。
“白爺爺”我叫道,食指遙遙指向那一堆,“滅掉它們!”
原本一直蜷縮在墳堆一角的白爺爺,聽到我的指令,身上氣勢暴漲。
它身影一動,移到我的身前,雙手呈大開大合之勢,聚起一股陰氣,向那屍群掃去,掀得它們向後翻轉,等到屍群與我的距離隔開一段後,白爺爺這才動作敏捷地上前將一個個走屍的腦袋擰下。
場麵一時血腥異常。
當然這是對於對麵的紅衣女子來說。
她看著如同菜地裏收割白菜一般將她的走屍們的頭一個個擰下的白爺爺,臉上盡是見鬼一般的神情。
顯然憑她的道行還不能看出白爺爺的能力,隻是剛剛見到白爺爺縮在墳堆的猥瑣畏懼我的模樣,才會產生這種白爺爺道行還不如我的錯覺。
自然,她修的陰邪之術,隻善操縱死屍,與鬼神之術本不是同根,不知天眸以及我胸前那塊破天石的來曆也不稀奇。
有白爺爺在,我在死屍群中閑庭信步,向紅衣女子走去。
“你…你別過來…”那紅衣女子見我離她越來越近,手裏那支短笛也不吹了,拿在手裏呈防禦狀地對向我,一臉驚恐。
我攤手,“我的法術不如你”
那紅衣女子搖著頭,半分不信,“你少來說些鬼話哄我!”她顫抖著手指著白爺爺道,“你的道行要真不如我,他怎麽會聽令與你?”
隔行如隔山,我懶得向她解釋天眸的玄妙,繼續問她我要問的問題,“你認識郭力嗎?”
那紅衣女子眼珠子轉了轉,與我討價還價道,“我要把事情的原委都跟你說清,你可以放我走嗎?”
聽到她的要求,我低頭不語,做深思狀。
那女子見我未斷然拒絕,察覺到還有商量的餘地,繼續道,“我與你本就無冤無仇,說到底你我之間矛盾的起源不過是一個誤會,如今誤會解開了,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今天你放我一馬,改日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
我打量紅衣女子許久,見她態度誠懇倒不像是別有用心的模樣,“我們倆之前見過?”
那紅衣女子見我不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又不知我問現在這個問題的用意在哪,隻有如實答道,“沒有”
“哦”我想起那晚在我樓下將郭力接走的那個女人,如果不是麵前的紅衣女子,哪有是何人?許是光線太暗,那日,她並沒有看清站在樓道裏的我的模樣。
“郭力與你認識?”
那紅衣女子搖了搖頭。
“既然不認識,你為何要選中他來做血蛭人?”
見我不給她回答,又接二連三發問,那紅衣女子有些微惱,“你既然不肯放我一條生路,我也沒有必要要回答你的這些問題!”
我聳肩,“我若不知道你的目的,怎麽來判定你是否對我有沒有威脅?又怎能輕易決定是否要放你走?畢竟,你可是曾經三番兩次地想要取我的性命”
那女子低頭不語,許是想清我這番話也自有我的一番道理,她看了看在我們遠處將走屍幹掉得差不多的白爺爺,又再一次深刻地認識到現在的形勢,態度軟下,“你既然知道血蛭人,而且我之前見你對付血蛭人的手法,你家裏應該有一位頗懂陰邪之術的高人吧?”
我不置可否,沉默等著她的後話,對我的一切,我並不想讓她過多地探知。
那紅衣女子見我未接話,識趣地不再多問,隻是苦笑著,“小妹妹,那你知道“借魂”嗎?”
“借魂…”我喃喃,想到之前奶奶也曾向我提起過,這是陰邪之術中最為深奧的一種,頗難研習。
陰邪之術共分為二,一是,彼身。
就是指用他人的軀體來正道,自然,用的是死去之人的屍體,又稱是走屍。
他們最為擅長的就是通過某種媒介操縱死人的軀體,而紅衣女子就是通過手中的那隻短笛,作為武器,操控死屍為她而戰。
第二種,便是“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