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爪
但見他面色通紅，額間的冷汗一滴滴滲出，身子還在微微顫慄，這一幕，任何一個武林中人，都知道，他走火入魔。
蕭諳眉目緊皺，似有雜念入腦，他胸前兩面相對的雙手，驟然成了爪狀，那手背上一條條猙獰的青筋鼓起，讓人不禁擔心，裡頭奔涌的血液，會不會衝破血管，掙脫皮膚，噴涌而出。
爪狀的雙手還在用力，屋內甚至能聽到輕微的，關節間相互摩擦所發出的咔嚓聲響，『噗』蕭諳如受錘擊，一口猩紅噴出，灑上床前那一片青色的石板，讓它們的顏色更為暗沉。
幾滴鮮紅從嘴角溢出，不小心滴落在爪狀的雙手上，令兩雙白玉染上紅霞，這血紅緩緩蔓延，如同落入水中，卻並未稀釋，反而使紅意越發鮮艷，這著實奇怪。
不知是一瞬還是幾瞬，不慎滴落的鮮紅彷彿催化劑，讓他的雙手朝著血紅轉變，濃郁的血腥味遍布屋中，這是他的雙手散發而出，那口鮮紅不會有這種濃烈。
鮮血的氣味，達到一定程度，密閉的屋子即將關押不住，它將會飄散而出，籠罩天地會這個京城隱秘處，甚至繼續蔓延，直到將所有人驚醒，才會罷休。
蕭諳似乎也聞到不詳的氣息，他猛然睜開雙眼，第一時間看到自己雙手的異象，那如同在千萬人鑄就的血池中，浸泡七天七夜的鮮艷，還有它所帶來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嗤』響聲眨眼既已消失，蕭諳從木板床中抽出恢復白玉的雙手，他身邊的左右兩側，各有五個深邃的小孔，連帶著破了洞的被子，這一幕，任何一個主修爪功的二流高手，都能做到。
「真是機緣巧合，可這融雪功真的已經成了正道功夫么？」方才恢復點體力，蕭諳想再接再勵，沒想到走火入魔，不過有融雪功，這點傷勢不算什麼，倒是剛剛令他都有些驚悸的場面，讓蕭諳忍不住懷疑，融雪功是否真的被天風子修改成功？
「自融雪功出世，從沒有人練到過第五層，上一任天地會總舵主，也只是四層，他好像沒遇到過我這種情況。」蕭諳自言自語，他想了片刻，便釋懷許多，他的世界並不止這一個，縱然融雪功有所紕漏，蕭諳也能尋到補漏之法，況且剛剛，是福非禍。
再盤坐片刻，融雪內氣調勻體內起伏的血氣，待平穩之後，蕭諳打算休息，這點走火入魔帶來的暗傷，在融雪內力的紋樣下，兩天足矣，至於房內的狼藉，此時夜深，未免風言風語，還是明日處理為好。
遙遙吹滅燭光，蕭諳復又躺到床上，今日內力上漲些許，同時實力更進一步，還是讓他有些喜悅的，帶著這份悅色，蕭諳漸漸陷入沉睡，單看他微微勾起的嘴角，便能知道，今夜，有個好夢相待。
酣睡之中，隱傳輕微敲門聲響，蕭諳五官何其敏銳，他悄然睜開雙眼。『總舵主，總舵主。』女子聲響極為輕微，好似害怕吵醒蕭諳，卻又不敢離去。
蕭諳起身坐在床沿，體表傳來絲絲涼意，宣示夜色已深，紗窗外透進暗淡月光，照射在那一灘暗沉的猩紅上，泛起點點森寒，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環繞，讓屋內頗為陰冷，蕭諳眉頭一皺，大半夜何人來擾。
「進來。」『吱呀。』門開了，原是照顧沐劍屏的林嫂。「總舵主……」林嫂聲音夏然而止，她望著地上那攤血跡，眼裡有些畏懼和擔憂，畏懼是因蕭諳的身份，血跡不詳，為何出現在蕭諳房中？
而擔憂同樣因為蕭諳，身為京城分處的傭人，能被風際中安排過來，自然是自己人，現今見得蕭諳如此，林嫂下意識憂心起來。
「無妨，你且說。」蕭諳道。「是，總舵主。」林嫂望了眼蕭諳，不敢多嘴。
「小姐醒了，老婦見是深夜，本不想吵醒總舵主，不過總舵主的吩咐，老婦不敢違逆。」林嫂道。
「不錯，你做得很好。」蕭諳微笑道。林嫂見蕭諳喜色不似作偽，心中定下不少。
「血跡趁夜處理乾淨，不要和他人提起，知道嗎？」蕭諳道。「是，是。」林嫂答道。
蕭諳滿意點頭，順便處理完這件小事，再好不過，林嫂出門打水，蕭諳穿上外裳，走向沐劍屏的房間。
『咚咚。』「小屏？」蕭諳佇立門外，半晌。「小屏。」蕭諳再次敲門，依舊無人應答。
蕭諳推門而入，一眼便見到靠在床上發獃的沐劍屏，踱步向前。「不開心嗎？是不是那傭人林嫂惹你生氣了，等到天亮，我一定好好處置他。」蕭諳道。
「不是的，落厲哥哥，你不要為難林嫂。」沐劍屏搖了搖頭。蕭諳眼珠一轉。「肯定是她，不然你怎麼一臉不開心的樣子，不用多說，天一亮，我必讓那傭人，還有風際中，接受懲治。」
「落厲哥哥，不是他們，不是的。」興許是蕭諳的模樣太過逼真，沐劍屏兩隻小手慌忙抓住他的手掌。
「真的？」「真的。」「那小屏你笑一個看看。」蕭諳下了套子，只等無知小獸往裡鑽。
「落厲哥哥。」沐劍屏面上突兀染上悲色，蕭諳暗叫一聲糟糕。
從他進來之時，一系列話語都只為轉移沐劍屏的注意力，可是真有那麼容易嗎？
他做了什麼？強搶沐劍屏？縱然她的家人同意，而且待在蕭諳身邊，絕對是最好的結果。
但沐劍屏也不是懵懂幼兒，席間那番話，她心中已有清晰的認知。
她的親哥哥，從小愛護她的長輩們，即將為沐王府獻出生命，一去不復返，而她，卻在蕭諳的強勢干預下，抽出身子，得以無性命之憂，這樣的她會怎樣看待自己？
蕭諳擔心，固以才會讓林嫂，第一時間通知他，他害怕，如果沐劍屏走進死胡同，會不會做出一些蠢事，而今看來，人兒無事，可她悲戚的神色，猶讓蕭諳心疼不已。
「小屏，是我不好。」蕭諳眼底的狡黠消散，沐劍屏只顧搖頭，一句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