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威懾
“憑什麽?”身後的聲音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冒了出來。
緊接著一陣風就從身後猛地衝了過來,速度快到不可思議。若是換了普通的江湖中人,根本就是避無可避。這雷霆一擊,取的就是人最脆弱的後勁!
可下一秒,淡紅衣裳的俊美公子就已經站在了另外一個方向上,嘲諷的盯著跟前少年忽而一陣陣變得青白的臉。
像是不可置信似的,泠玥驚愕的看著方才躲過他一擊的男人。雖然沒用上全部的功力,可自己卻絕對是憑著實力才一步步踏上少護法的位置的,尋常的武林高手,即便是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也根本就無法躲避的啊。可他、他,這怎麽可能?
若說麵對先前這人的挑釁,他還能保持冷靜的話,那現在根本就不可能了。
一眼就看穿了少年所想,隨意淩厲的盯著泠玥的臉,一字一頓:“你才多大,想殺我,再過個二三十年吧。”
泠玥還沉浸在方才的震驚當中,根本沒聽見隨意在說什麽。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一身淡紅的衣袂已經從房內消失了。隻留下一句平淡卻讓人發寒到骨子裏的話——
“我容你這最後一次任性,若有下次,定會讓你吃到相應的苦頭。”
夜色裏的芙蓉樓圍繞在層層花海當中,屋後還栽了兩排挺直的梨樹,枝椏一直伸到二樓掛著輕紗的窗欞邊,就著月光在輕紗上投下斑斑駁駁的暗影。
如同坐在窗邊的人,背對著屋內明亮的光線,麵容模糊,隻看得見深邃的眼眸和殷紅嘴唇同白皙肌膚形成的鮮明對比。
隨意用指尖挑開紗幔的一角,望著外頭輕輕搖曳的枝椏,忽然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本想著既然無法避免讓薑繁華和泠玥見麵,索性就敞開天窗說亮話,用昏迷的薑繁華逼迫泠玥說出他想要知道的真相。卻沒想薑繁華今晚竟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完全將計劃擱淺。
一開始他卻是以為是泠玥在屋裏的時候對她做了什麽,但此種說法根本就不成立。且不說屋裏守著伺候的宮女並未發出異常的動作,證明泠玥確實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並且,當時泠玥的神情,並不像在說謊。
忽然很不想承認這個解釋,那就是薑繁華昏迷了近半個月,今天確實是醒了,隻不過剛巧碰上了進門的泠玥罷了。但是,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才會令一向看似荒唐卻沉穩的薑繁華失控呢?
將她抱回床上的時候,他早就試過解開她身上的睡穴,背著泠玥悄悄再她身上點了好幾次,但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薑繁華躺在床上的模樣,就跟先前沒醒過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全然陌生的經曆、不一樣的容貌、一個死去四十年的荒誕的身份、能反彈旁人內力的奇特體製以及昏睡不醒的症狀、還有一個被她撫養長大的孩子……
一個又一個的謎團,仿佛雜亂的蛛絲相互糾纏在一起。
隨意苦笑,原本隻是想尋回他丟失的那個倔強的丫頭而已,現在卻又不得不卷進這一個又一個令人頭疼的漩渦當中。這運氣還真的是……
“嗯,怎麽還不睡?睡不著?”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隨意轉過頭,待看清來人之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能讓萬花宮的宮主露出這種表情的人,隻能有一個,那就是生著一張足以用麵癱二字來形容的臉的人——二宮主花嫆。
“時辰還早,這個時候入睡的隻有小孩子……”說到這裏忽然就停了嘴,花嫆咬了咬唇,不再往下說。頓了片刻才開口道:“我不是孩子了,尋常人家的女子跟我這麽大都能當娘了。”
孰不知,這一句加上去的話在對麵人的眼裏看來倒是像極了小孩子在別扭的發小脾氣。忍不住莞爾一笑:“還說不是個孩子。”
隱隱見對方臉上已經有些要生氣的顏色,這才無奈的搖了搖頭,安撫似的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看到二十來歲的人也會覺得是小孩子的。別惱了,嗯?”
“宮主到底多大?”這句話幾乎是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的。話一出口花嫆又覺得自己是在有些過分了,自己有什麽資格去質問將自己一手養大的,還給了自己這麽好的生活條件的宮主呢?
但話已出口,她也沒打算逃避,反正這也是自己心裏困擾了十多年的疑惑,問出來反而輕鬆了些。想了想,垂下的頭又抬了起來,直直凝視著眼前的男人。
隨意已經沐浴完,隻穿了雪白的褻衣靠在窗邊,披散的長發給那張俊美的臉容平添了幾抹奇異的妖冶。屈起手指抵著鼻尖笑起來的模樣顯得分外豔麗。
怎麽看都跟自己差不多大啊。花嫆這麽像,可是她卻很清楚,從十多年前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模樣的。十多年後,他的容貌竟沒有一絲變化。
叫人怎麽不困惑?怎麽不驚歎?
一縷漆黑的發絲落在肩頭,隨意伸出修長的手指,將它撥到身後。輕輕問:“你覺得這樣好麽?”
“什麽?”花嫆有點沒反應過來。
於是隨意又重複了一遍:“從來不會變老,容貌永遠停留在二十多歲的年紀。這樣,你覺得好麽?”
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如此一問,花嫆還是開口:“很多人終其一生也尋求不到長生之法,宮主卻能不老,自然是好的。更何況……”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宮主生的好看,能永駐青春,我覺得並沒有什麽不好。”
聽到意料中的回答,隨意既沒說對,也沒說不對,隻看著花嫆盛著迷惑的眼眸笑了笑,又問“如果這容貌是要用代價來交換的呢?”
早就知道若要高人一等,自然要比普通人付出更多的努力。這道理花嫆自小就懂,可現下聽見隨意這麽說,心髒突然不明的狠狠顫了一下。開口的聲音也有些幹澀:“是什麽代價呢?”
“無情無愛咯。”
“這不可能做到。”
“嗯,也是。”隨意勾著唇角,輕鬆的像是在說一件毫不在意的小事:“所以,誰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死。”
聽了這話,花嫆忽然一陣啞然。若非太了解隨意的性子,他其實就是那種看起來荒唐的紈絝模樣,但其實是個言必行行必諾的人,他說的話,斷然不會有假。
“宮主……”
“今天事兒太多了,九重塔那波人還真是難伺候,我有些累了。丫頭你還不回去,難道要跟我睡?”隨意擺擺手,打斷了花嫆的話,然後起身就準備往內室走。
雖然知道這句明顯揶揄的話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她在隨意眼裏根本就是個小姑娘,哪裏會對她動什麽心思。可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隨意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好笑,就像在看一個被大人誇獎之後不好意思的孩子。
“那宮主好好休息,我先退下了。”
“哎,等一下。”
花嫆轉過去的身子又轉了回來,已經壓下方才被揶揄而產生的臉紅,看著隨意的臉問:“宮主還有什麽吩咐?”
“隻是突然想起來,泠玥今天傷了臉,他在這兒不熟悉,你幫我去拿些好的藥送過去吧。對了,別說是我送的,否則他那性子怕不會收。他還是個孩子,臉上要留了疤,可是一輩子的事。”
“是。”
“別總這麽嚴肅,來笑一個。”
“呃……”
花嫆出去的時候很貼心的替他關上了房門,雖然屋裏還有伺候的宮女,卻仍安靜的出奇。隨意站在窗邊透過簾幔望著外麵搖曳的樹枝,直到站的腿有些發酸這才轉身去內室準備睡覺。
其實隨意壓根就沒想到,花嫆根本沒打算照著他的要求去做。
泠玥坐在客房的床邊,一邊將肩膀下的衣服往上拉好,頭也不抬:“二宮主深夜造訪,要做什麽?”
聲音還是冷冷淡淡,不急不緩的。
一個白瓷小瓶扔到他手裏,比他還冰冷上幾分的聲音從前麵傳來:“用這個抹。”
身處高位的少護法自然知道扔到他手中的是什麽,千金一求的生肌藥,一般都是拿給身上有傷疤的女子用的,可以祛除肌膚上所有的瑕疵。
盡管心裏有些驚愕,但還是冷淡的開口:“萬花宮就這麽有錢,這樣的藥也可以說送人就送人麽?”何況還是這麽大一瓶,裏麵還是滿的,沒用過吧。
花嫆瞥了一眼被仍在床邊的仍沾著血的衣裳,冷聲道:“宮主給的,這份人情你是欠下了。笨手笨腳的,我待會兒叫宮女來給你上藥,別留下疤。”
說完根本不等泠玥反應,轉身大步就離開了房間。過了片刻,果真有恭恭敬敬的女聲從外麵傳來:“公子,奴婢是二宮主派來的,給公子上藥,可以進來麽?”
應了聲,門被推開,兩個宮女打扮的少女端著銅盆和包紮用具進來,先是給泠玥屈身行了個禮,才開口問道:“公子,現在可以上藥麽?”
“恩。”
“公子先把衣服脫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