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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選妃

  外頭的雪不眠不休的下了三天,江畫在床上也躺了三天。睜開眼的那瞬,眼前的景象讓她笑了起來,似是覺得無比荒唐。


  一睜開眼看見的,不是流容,也不是雪王府的人更不是未央,反倒是那個自己一手扶持上去的年輕丞相,玉無瑕。


  玉無瑕著一身青衣,乍一看下竟有些眼熟,不由得笑道,“真真是和當年的襄王溫軟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眉目神態都這般想象,丞相大人你確定自己是姓玉不姓溫?”


  直接無視她的胡說八道,玉無瑕從袖中掏出了一卷明黃的聖旨,“聖上前日頒下的,之後並未收回。”


  “哦?容兒說了什麽?”蒼白的嘴唇一開一闔,明明掛著笑,卻從她眼裏看不見半分笑意。江畫伸手去接聖旨,玉無瑕握著的手卻一僵,頓了頓這才鬆了手。


  沒有預想中的勃然大怒,江畫的反應很平靜,隻唇角掛著的笑容愈發的嘲諷,漸漸地變成了蒼涼。“名單上都有哪些人?”


  “李尹繁大人家的長女李可兒,劉尚書的表妹妹楊淺,太後遠房親戚家的白淒夕小姐,赤王府的風瑤小姐……”後頭說了啥江畫是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風瑤”二字,好不容易捱到玉無瑕說完了,這才問,“容兒怎會認識風瑤,即便是登基是曾見過一回,可不曾說過一句話,更不知其名字,又是如何會在名單之上?”


  “聽說是赤王爺薦的。”


  “我知道了,可還有什麽旁的事?”


  “沒了。”


  “你先回去吧。”


  臨走的時候,玉無瑕回頭看著看,終是忍不住開口,“聖上雖賢明,可大權仍握在殿下之手,若殿下不同意,那這聖旨怕是半分效力也無,殿下……”後頭的話沒說出來,再說,便是大逆不道了。


  當日江畫扶他和令揚上位時便說,“即便我予你有恩,但聖上吩咐你所做之事,若不違背仁義禮德,你便不能忤逆。朝綱基本已經穩定,容兒皇權穩固,這朝中事我已不願再管,但你二人要時刻記得,當今的君主,才是你們一定要忠的人。”


  忠君,忠天下,忠蒼生。


  護民,護朝綱,護社稷。


  流容說若江山郡主願意,他拋了皇家的身份又如何。玉無瑕被叮囑,君為先梨王次之。可不曾想,臨到終來她身邊剩下的卻是玉無瑕不是流容。


  “按容兒的意思做罷。”梗在喉嚨裏的話終是吐了出來,卻仿佛碎石,割的嗓子火辣辣的疼。連帶著也牽動了心髒上的經脈,一起痛的撕心裂肺。


  說罷再也不說話,隻保持著唇角上揚的姿態直到玉無瑕離開。可眼底的落寞,怎麽都無法掩蓋。


  外頭傳來隱隱約約的叮囑,“殿下的身子不好,需要什麽便去梨王府或相府拿,另外……若是說起朝堂上的事,多思量著些,不該說的便不要說,知道麽?”


  “相爺真會說笑,草民一介布衣,又怎會知曉政界之事呢?醫者父母心,相爺放心就是。”


  ……


  安大夫轉身回屋,順手將丞相大人方才給的銀票塞給了安夫人,便轉身進屋了,隻餘下剛回來還丈二和尚的安夫人在原地嘀咕,怎麽這兩天總是有人不停地往他家送錢呢。有個叫千斐的姑娘塞了三次,今兒又來一個當今的丞相大人。哦,還有昨夜裏那個衣著華麗的公子。


  嘖嘖嘴,還能記得那公子在燭光下的臉,真真是豐神毓秀、俊朗無雙啊。出手也闊綽,一下子便給了一千兩,還說不夠再去赤王府取,他難道不知道,這些銀子足可以買下整個長安的燕窩補品了麽?


  那屋裏頭的貴人啊,可要多住些日子才好,安夫人想。


  燕窩補品還沒買,梨王府就來把人接走了。


  寒冬臘月的,除了白天溫度高時還有些人在街上吆喝著賣東西,其他時間大多是空曠寂靜的。


  千斐說,“冬天到了,春天便不會遠了,到時候府裏的梨花兒都開了,雪白雪白的,花蕊還帶著點嫩綠,風一來,便是紛紛花雨,定是極好看的。”江畫靠在床頭笑著點頭。


  這些日子都沒去上朝,不過玉無瑕和令揚總來,將一本本謄抄的奏折翻本帶了過來,裏頭還夾著聖上的批語。她一本本的看,卻一句話也不說,更不評價,似乎隻是在看一篇篇的故事畫冊。


  風瑤再也沒來過。


  聽說那日從梨王府回去便病倒了,任是用了多少退燒藥都無果,最後不得不將慕容豔從宮裏拉過去住著。饒是如此,也還是昏迷了一整天,赤王爺也衣不解帶的守著,誰知道這丫頭一醒,就一巴掌扇在赤王爺臉上。


  偏巧第二日選妃的聖旨就下來了,風瑤鐵了心的要入宮,赤王爺這才上了道折子給風瑤預定了個名額。


  風瑤是依賴未央的,那日在滄雲閣前,她靠在未央胸前的情景還曆曆在目,那時候未央看她的眼神,寵溺的叫所有人心裏發癢。有時候江畫想,若著女孩能這般簡簡單單的陪伴未央一輩子,也挺好。


  知情的下人說,瑤小姐病好之後,似乎在一夜之間,連性情都變了,甚至連赤王爺都不得近身,整個人冷血的不像個人。偏赤王爺還任由他踢打辱罵,從不還手。


  連赤王府的人都不知緣由是何。


  今天的陽光甚好,透過窗欞灑在窗前的珠簾上,反射出七彩的光斑。投在無名指根的戒指上,梨花紋絡流光溢彩。


  明亮的有些暈眩。


  床頭還敞著卷明黃的聖旨,開頭寫了什麽、末尾寫了什麽都不重要,隻得那中央的“選妃”二字分外紮眼。千斐走過來收起聖旨,“別看了,何苦讓自個兒心裏不舒坦,殿下權勢傾天,若是不願意,哪怕是聖上也要掂量著些。”


  “怎的你們都覺得我比聖上還厲害,他下的旨意我還能給駁回了不成?”


  “難道不是麽?”


  江畫睜開眼,莞爾,“你呀……”她已經累了,這天下,還是交給他們流家的人吧。


  再次見到風瑤是在臘月二十八那天,新選秀女正式麵聖的日子。


  流容黃袍金冠,端然坐在龍椅上,眉目之間皆是俊雅柔和。身後的太監開始宣讀聖旨,無非就是新一輪入圍的秀女。聽完了,流容拿過聖旨在上頭用朱筆圈了幾個名字,淺淺一笑,“這幾人,即日起便封妃吧。”


  圈了七個人,皆是權重朝臣的親戚,或是商賈巨家的小姐,其背景動一動長安就能發抖的人物。


  “容兒終於會籠絡人心了,留他在皇位上我也能放心。”江畫白衣如雪,站在群臣裏微笑。隻是那眼底的蒼涼,卻是怎麽都無法掩飾。


  傍晚的時候那七位新晉的妃子梳洗好,要同群臣一起在偏雲殿舞歌慶祝。絲竹響起,七個娉婷佳麗從門口踏進來,身上的細紗華服披了滿身的月華,在夜間閃著迷離的光彩。


  都是國色天香,沉魚之姿。


  站在最末端的那女子,一襲緋紅的綢衣,烏發挽成髻,走路之時流蘇步搖叮鈴作響。雪膚紅唇,眉毛細長,眼角的大紅胭脂斜飛入鬢,眸裏波光流轉端的是萬種的風情,千嬌百媚。眉目間的風流可見一斑。


  雖是七妃之末,可無人不被她所吸引。


  一曲《鳳傾天下》,傾倒滿朝文武,包括高座之上九五之尊的那人。


  流容撫掌,轉身命人取來了紙墨,新擬了聖旨。


  “……風氏孤女,容姿出眾,淑德莊麗,加封貴妃之銜,賜號瑤傾。”


  群臣舉杯,高呼“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貴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階上那紅衣的美豔女子,分外陌生。


  杯裏酒水泛黃,宛如上好的琥珀,江畫端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桌上的另一杯茶水,已經涼透。來敬酒的人絡繹不絕,江畫毫不回絕,杯杯烈酒下肚,看的人目瞪口呆,然後讚歎,“梨王殿下好酒量,真乃巾幗!”


  不是淫蕩的佞臣麽?江畫笑笑,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紅衣女子停在她麵前,唇角帶笑,“梨王殿下權傾朝野,一雙柔荑握著大皇朝的政堂命脈,您說一無人敢說二,天下是既知國君也知梨王,您同聖上,怕是誰也不遜色。這樣的人,瑤傾佩服!不是殿下肯否賞臉,飲了瑤傾這一杯?”


  “瑤兒!”未央不知何時站在了風瑤身後,臉色憔悴的分外難看,“你說夠了沒?說夠了就退下!殿下,瑤兒不懂事,望殿下不要計較才好。”說罷便要拉著風瑤離開。


  手卻被用力甩開,風瑤抬起那隻被未央握過的手,對著宮燈的方向,手指纖細柔軟,形狀也美麗。“怎麽,不過一杯酒而已,殿下不肯賞臉麽?”


  “不過杯酒而已,本殿今晚喝的不少,也不差這一杯,貴妃娘娘實在多心了。”江畫微微一笑,仰頭灌下,伸手將酒杯倒置。然後伸手召了後頭的宮女過來,“本殿今晚喝多了,你去跟聖上說下,就說我先走了。”


  “江山……!”


  江畫的腳步頓了頓,最後還是轉過頭來客氣的笑了笑,“赤王爺還有什麽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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