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風瑤
太監的臉色有點兒難看,見未央看他,便忙不迭的行了個禮,“話已傳到,王爺沒什麽事那奴才就先回了。”
“公公慢走,不送。”
打橫抱起女孩兒,未央一雙眼睛笑的輕佻無比,“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皇宮的模樣麽,今夜本王便帶你去,如何?”
“謝王爺。啊,王爺晤……”沒說完的話全堵在了喉嚨裏。隨著那朱紅描金的大門砰然闔上,刹那間將一切風花雪月都隔絕在了裏頭封閉的空間之內。
長安街上的喧鬧更映襯的王府門口死氣沉沉的寂靜。
除了時不時有人將門打開一個小縫兒,迎接新來的花魁進去或者送裏頭的花魁出來。
江畫在滄雲閣裏呆的久了些,所以出現在席間的時候,宴會已然開始了。
“梨王殿下到——!”
恰巧舞姬的一支舞結束,於是眾人的視線皆落到長階盡頭的那人身上,這一看,便幾近凝滯了呼吸!
那人一身金繡白衣,銀冠金珞,額的寶石熠熠恍若包納了天下所有的風華。
美豔,且高貴。
遠遠的,流容朝她伸出手,“殿下,過來呀。”
江畫步履從容,端然走至酒席正中,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酒樽,仰頭一飲而盡!
“本殿來晚了,先自罰三杯給各位陪個不是。”連飲三杯,江畫將酒杯倒置,笑道。
重臣席裏,雪王爺看著中央的這一幕,不覺已是恍惚了心智。多少年前,也有這麽一個人,站在朝聖殿裏頭,仰頭灌下三杯烈酒,眉頭不皺,笑意娟狂。
像極了往事重現。
一代新人換舊人,滄雲閣十二功臣重新受封,高台上的席位即是按身份的高低排列的。以君王流容為首,左分別為赤王東方未央,雪王雪折,右為梨王江畫,因另八位功臣並無子嗣在世,故封了朝中其他八位青年才俊的年輕人繼承了王位。這八名後起之秀分兩邊,分別位列在雪王和梨王座旁。
十二功臣之下,分兩席。武官之席由禁軍總帥令揚領帶,文側則是年輕丞相玉無暇為首。
六部九宮十二院地位再次之。如此層層規劃,製度縝密無疏,官官皆無空缺。放眼望去,已找不到先帝在位時的分毫痕跡,一代青年才俊的新人已代替了老人,撐起新的乾坤。
有人不禁感歎,這皇朝,又要迎來新一輪的繁華盛世了。
酒至酣處,有輕紗薄衣的舞姬挑起了飛天舞。纖腰軟臂,隨著音律的起起伏伏旋轉舞動,七彩的紗幔在空中揚起,飄飄搖搖的綻開,成了一朵朵絕豔無比的花。
激起喝彩聲連連。
其中還摻雜了少女黃鶯出穀的笑聲,脆生生的,格外明顯。
眾人視線皆看向了那笑聲源頭。隻見一個生的俊俏的女孩兒抱著點心窩在赤王爺的懷裏,而王爺低頭看著她,眼神寵溺至極。
江畫晃著扇子走了過去,掩唇笑道,“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風瑤,我叫風瑤。”少女的聲音清脆,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笑的彎彎俏俏。
姓風的,眾人呼吸一滯!不過……風雅華一家死在江山郡主的設計下,這事兒在朝中本就不是什麽秘密,若這女孩兒真同風家有什麽關係,怎會這般出現在宮中,還笑的一臉無害模樣?別說沒有關係,就算是有關係,按照江山郡主的手段,是絕計不允許風家還有後人遺留活在世上的。由此看來,這少女,不過巧合了是跟前丞相都姓風而已的陌生人罷了。
想到這兒,眾人都鬆了口氣,看那女孩兒的眼神,也不免多了些疼寵。
女孩兒見江畫不說話了,緊張的低下了頭,兩雙小手扯著自己的衣擺絞成了一團。衣裳上的掛件一不小心就拽了下來,掉在地上。
一雙纖長雪白的手已經先她一步撿了起來。江畫瞅著那拴了紅絲線的玉佩半晌,問,“瑤妹妹,告訴我你同付玉蕭是什麽關係好麽?”
“啊,你是說王妃?可是他……”
“瑤兒,這糯米羹要涼了,你還不吃?”一直坐在一旁的未央忽然把風瑤又往懷裏緊了緊,伸手將一碗糯米羹擱在她麵前。知道他在故意打斷話題,風瑤雖然覺得委屈,卻也隻好悶頭去吃碗裏的東西,不再說話了。
未央抬起頭,“梨王殿下,好久不見。”
赤裸裸,毫無文采的開場白。
一句結束,兩人又陷入了沉默。末了,江畫敞開扇子晃了兩下,狀似紈絝般笑道,“我說王爺為何不來上朝,也不露麵兒呢,還道是真的病了,卻不想是因為美人在懷,忘卻了春秋啊。先前是頭牌付玉蕭,如今再來個純情的女娃兒,若是本殿,隻怕也會整日沉溺軟玉溫香呢!隻不過,王爺,隻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喜新厭舊這恐怕不大好吧。”
說完,便將手中那玉佩隨手拋了過去。“小妹妹,這本是王爺送給付玉蕭的東西,至於為何會在你身上,緣由怕是隻有王爺一人知道了。”江畫看著那風瑤,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世上真心本就難求,就算求到了也不一定就會幸福,沒準還會心碎到死。且行且珍惜,像你這般傻些也挺好。”
江畫剛轉過身,便看見流容站在身後的宮燈旁,明亮的光暈襯的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溫潤、柔和。
“聖上,站很久了麽?”
方才那些話,流容怕是都聽到了。可他沒說,也沒問一句關於未央的事。是不願意阻礙她一點麽?因為他知道,隻要他一出現,她對人說話就會變得溫雅禮貌,所以他默默站在身後,是希望她能將自己心裏的話肆意任性的說出來,讓心裏舒坦些。
江畫有些心疼,上前拉住流容的手,“怎麽這麽傻,一個人在這裏,想找我就過來呀,何必忌諱些別的。”
“好。”流容從來不問江畫做事說話的原因。一味的順從,隻因是寵溺。
遠遠的,未央的眼珠看著前方,一動也不動,可眼神早已沒有了焦點。“嗯?”懷裏的風瑤拉了拉他,怯生生的問,“殿下是不是不喜歡我?”
“不,沒有。她隻是素來對情愛有偏見罷了。”未央柔聲安慰道。
那夜江畫許是因著荒廢多年的梨王府終於重見天日,心情甚好,不免多灌了些酒,滿朝文武被她喝了個遍,散席的時候已是有了八九分醉意。
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還險些被拖在地上的裙擺絆倒。她一把攬過流容的腰,手裏拿著酒杯就湊上了他的嘴,“容兒,這個地方是我喝過的,來,你也用這兒!”
這話說的極沒臉沒皮,幸虧此刻眾人大多已經散去,否則不免又會惹什麽風流傳言了。
流容不惱,輕啟雙唇咽下了杯中的酒,微笑道,“殿下今晚住哪兒?梨王府和恣意宮都已收拾出來了,朕派人送你回去。”
江畫眯著眼,搖頭,“本殿要住東宮,和容兒在一起,咯咯……”
流容登基為帝,寢宮也已經換成了帝王的禦龍宮,而原來作為太子寢宮的東宮自然是閑置不用了。江畫隨未央鳶在凰鳳宮住久了,又喝了些酒,說出的話也荒唐的緊,於是流容便有些哭笑不得,“今晚一定要同朕一起睡麽?”
“隻要和你在一處就行,也可以不睡。”
這是什麽話?流容歎口氣,招了一旁的宮女過來,“今晚便擺駕恣意宮吧,動作輕些,莫驚擾了太多人。”
“是。”
第二日江畫醒來時已是晌午了,雖然拉著層層的紗幔,可從縫隙裏的光線還是能看得出來,今日陽光很好。
揉了揉脹痛的腦袋,江畫隱隱還記得昨夜是流容抱她回來的。她醉的腦子不大靈光,隻想起流容摟著她睡下的時候她又起來了,還很是流氓的拽下了流容的衣裳肆意輕薄了一番。後頭的事兒任是她想破了腦袋也不記得發生什麽了。
“聖上呢?”
阿碧端了水過來,笑道,“聖上剛登基,事兒多,此刻想是還沒下早朝呢。殿下先梳洗下吧。”
起了床,阿碧挑了身輕薄的衣裳給江畫換了,長發同往常一樣披散著,隻在額心掛了逍遙淚做裝飾。
收拾了一番,江畫這才注意到屋裏頭的布景擺設不是東宮平日裏的模樣。
“這是哪兒?”
“回殿下,是恣意宮的正殿。”
送了阿碧出去,江畫坐在銅鏡前頭怔怔的發呆。末了,才站起來沿著牆邊慢慢的走。
屋裏頭的裝飾皆是以金為主,紛飛的雪白紗幔上用金銀絲繡了繁複的花紋,放眼望去竟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梨花紋絡,縱橫交錯的糾纏成一片。
這裏的每一個房間,沒一處角落,都精美到了極致。
院子裏,琉璃宮燈在白天仍舊發出柔和的光,倘若將手放上去便能看到從指尖透出來的溫潤光暈。
江畫就順著那宮燈的方向往前走,旁邊種了成片的梨樹,不過花早已謝幹淨的,隻剩下滿樹通透的碧色。那宮燈中心是一片空地,地上擱著一座巨大的走馬燈。風一吹,就緩緩的轉動,發出微微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