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赴長安
第二日流君緋來敲門的時候,梨逍塵還在穿衣裳,開了門,一眼便瞧見了簾幔內一番好生春色的人。
梨逍塵靠著門框,“將軍這麽早來敲門,可是有急事?”
早麽?已經將近午時了。流君緋望望天,在看梨逍塵,卻見著她脖子上那一塊塊的紅斑分外顯眼。
“逍塵,你……”
“將軍莫非對旁人的房事也有興致?”梨逍塵睨著眼,懶洋洋的朝房裏一瞥,“將軍這樣問,可是吃醋了?還是也想同我做這一夜鴛鴦呢?哈哈……”
是了,簾幔內熟睡的那人確是纖痕無疑。纖痕是誰,即便她嘴上不說,可到底也是她自己的人,想要如何旁人自是無權過問。
梨逍塵曾說,她素來就愛美人兒,本就是個風流成性的紈絝,床笫之間的事兒自然也看得開,沒一般黃花大姑娘那麽矜持。況且她地位尊崇,向來也無人敢管。
想到這裏,流君緋心裏突然莫名的苦澀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不想這些。“長安來了聖旨。”
“哦?”
“令新守將麵聖。”
流君緋從懷裏掏出了那金黃的聖旨,梨逍塵接過看了看,隨即露出抹笑意,“文陽狼子野心,還自以為手段高明的緊,不過是一場鴻門宴罷了。這麵聖,就我去行了。”
南關遲早要造反,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文陽挾天子以令諸侯,想必早就動了鏟除流君緋的心思,此次借著麵聖的檔子,意外,定是能發生很多的。而這些意外,就是為南關守將死在路上而發生的。
君不仁,怎能怪民不義?如今的局勢,放眼整個皇土,金陵儼然已經成了百姓之中的聖地。偏遠些的地段,說是生靈塗炭也不為過。江山飄搖、百姓怨聲載道,文陽這權術,玩弄的委實過於陰狠。
可現下,南關還不足以撼動朝廷。
“塵兒,心存善念、護佑天下蒼生,這是你生做梨家人的命。”
“梨家的人,擁著整個武林,就得保它四海升平。”
“我的孩子,將來不管遭遇了什麽,都莫要忘記你的使命、你的初心……”
多少年之前,曾經有那麽個人——她也坐擁江湖,眼裏寸寸縷縷流露的都是悲憫和慈善。她抱著個孩子,嘴裏湧出血,仍漾著一臉舒心的笑,“塵兒,作為梨家的人,為了天下,好生活著。”
那人是誰,梨逍塵已經不記得了,可那嗓音,至今都清晰著。許是她的原因,也說不準是原本就天生心善,她梨逍塵就是希望看到這天下繁華、歌舞升平的模樣。想終有一天,擁江山如畫,享天倫之樂。
是野心,也是善心
為了這,梨逍塵甘願上刀山下油鍋,百死不辭。
出發那天,全軍將士相送,纖痕拽著梨逍塵的袖子哭成了個淚人兒。
梨逍塵始終是沒狠下心來掰開他的手,隻將手探到他的背後點了睡穴。抹幹了纖痕臉上的淚,這才將他交給雪若風,聲聲的叮囑裏全是柔情,“將軍日理萬機,梨逍塵又不在,這孩子還煩請二公子好生照料了,千萬……千萬莫讓他偷跑出來尋我。”
雪若風嗤笑一聲,“梨逍塵你確定你是去麵聖,不是赴死?說得好像明日就被人大卸八塊了似的!我隻替你看三個月,剩下我便撒手不管,你若是不怕他給你殉情的話,就盡管去死。”
“二公子,你大可放心,梨逍塵的命還沒完成,死不了。”梨逍塵想了想,又叮囑一句,“二公子逛窯子的時候可別讓他被妓女輕薄了去,否則,我回來便取了你的性命。”
“這才是風流紈絝的梨逍塵!”
梨逍塵舒心一笑,這才轉頭看著一旁一直沉默的流君緋,笑了笑,道,“這南關的局勢雖然已是大好,但將軍畢竟才治理不就,並不十分穩固,梨逍塵這一走,將軍定要多多上心,我離開的這段時候,這軍師的位子就暫且讓二公子代著吧,我遠在長安也能放心些。另外,除卻收納外來的百姓,其他的一些大宗族的力量也不可忽視,多多吸納總是有好處的……”
“這金陵我會守著,若你出事,我便北上踏平長安。”流君緋打斷了梨逍塵的話,皺著眉頭。這人,為何一心隻想著江山社稷,從未替自己打算過?難不成這普天之下能入她眼的隻有芸芸百姓不成?
“好。……我看得出來,將軍是個能成大事的人,梨逍塵也不是什麽紅牆深閨人,比不得大家閨秀的心思細。”梨逍塵想了想,卻發覺已經沒什麽可說了,便轉身踏上了馬車。
日頭已經升起來了,耀著梨逍塵身上的金繡褶褶生輝,漆黑的發絲同膚色的對稱異發明顯,明明是帶著傷感的送別,卻莫名讓人有了一種猛虎出山的錯覺。
那是一種撼天動地的磅礴。
宛如崖上的鷹,迎風而上,絕不回頭。
三軍將士悉數站在風裏送別,卻無一人出聲。馬車早就看不見了,流君緋卻仍是站的筆直,怔忪間覺得有人拍他的肩,這一回頭一低頭間,就瞥見了雪若風懷裏的纖痕。
“這孩子……”
“將軍,你當真是覺得梨逍塵這般不知檢點麽?”雪若風忽然就這麽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一時連流君緋也有些發怔。一恍然,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二公子說什麽?”
“梨逍塵是什麽人,萬花叢中過片葉未曾沾身。這孩子,是她當年從風月場子上救下來的,便是要了她的命,她恐怕也不會傷害這孩子。他才多大,梨逍塵怎會要了他。況且,梨逍塵即便坐擁整個武林,女子的柔性弱了些,可到底還是貞潔的。她為將軍、為江山、為這天下的黎民百姓勞心勞力,盼這天下四海升平,可將軍卻將她當成了什麽人?對她的這番折辱,將軍好生想想吧!”
說罷便再也不看流君緋一眼,抱著纖痕徑自揚長而去。
其實他沒說的是,那燃了浮生香的一夜,他原本是想纖痕恐受不了那香的力道,才去送醒神藥的。未料梨逍塵已經回來,而梨逍塵心裏隻急著纖痕,竟未發現他就呆在窗後。
梨逍塵未碰纖痕。那香,是她耗了自己的內力解的。
親吻,不過是舍不得纖痕受罪。等他累極了,再一舉用真氣疏通,便能感受不到痛楚。
這疼惜、這寵愛,柔的連雪若風都溺進去了。雪若風自知梨逍塵非池中錦鯉,也從未想過要哪一日同她舉案齊眉,誌願能做個酒肉朋友,一起下得了窯子泡的了美人,這樣老死梨王未嚐不好。
……
梨逍塵此行沒騎馬,而是大張旗鼓的乘了輛闊氣的馬車,上頭還綁著串串白玉似的珠子,混著輕紗垂下來愈發的顯得裏麵的人絕妙而不真實。
隨行的隻有十來個士兵,大部分皆是服侍的丫鬟和小廝。隔遠了打眼兒一看,這哪是邊境的守將軍隊,這陣勢絲毫不輸給高官家的那些個大張旗鼓出行的家眷。
層層簾幔內的景象更是旖旎,時不時的還能聽見裏頭人很是放蕩的笑聲。麵聖還帶著寵侍,這南關的軍師也當真是荒淫。
“……哈哈!小玉兒,你的臉又紅了,哈哈哈!……”
如此沒臉沒皮的話,眾將士麵紅耳赤。
有人不僅扼腕,為裏麵的少年歎氣。自從那人軍事酒後亂性胡來之後,自此軍營裏隻要頗有些俊俏的小兵皆不大敢一個人獨自麵見這軍師,生怕她一個色起被調戲了去。可這孩子倒好,巴巴的跑到車架的前頭,拽著軍師的衣擺就不撒手。
軍師勸了半晌仍舊無果,隻得將他帶在了身旁。起先倒還正常,頂多時不時的給他送些小零嘴兒,問問累不累。隨後就愈發的荒唐,竟直接當著眾人的麵兒就親了一口,徑直拉著小手兒就拽到了車裏。
這孩子生的好看,就成了軍師消遣的樂子。
不過不淡定的隻有一幹將士,那些軍師從自己家裏帶出來的丫鬟小廝見怪不怪,很是冷靜的該伺候的伺候該回避的回避,眾人佩服。
說到底,梨逍塵這一路高調的直接令人發指,金陵的輝煌早就普天皆知,沿途的百姓見了傳聞裏神祇般的梨家軍師竟是如此荒淫的模樣,掉下巴的人成片兒的撲到。
走到鬧市的時候,便有丫鬟掛起了簾幔,梨逍塵就抱著自個兒的男寵玩的意興泛濫。
風流、紈絝,骨子裏卻透著份兒高貴,直叫人不敢直視。
這哪是個臣子的做派?
這事兒傳到了長安,過了些日子就有人陸陸續續的在梨逍塵走過的林子裏發現了些麵目全非的屍體,都穿著些古怪的夜行衣。長得什麽樣兒不要緊,要緊的是這些人腰裏有皇城裏禁軍的令牌。
文陽這出兒戲沒演好,那刺客手裏的令牌就把他給賣了。
知曉這事兒的南關士兵差點兒咬碎了牙,“他奶奶的文陽老狗,沒這本事就別綁了皇帝玩專權,現在又來跟我們玩陰的,真他媽的不要臉!”
梨逍塵逗了逗懷裏的人,笑的一臉享受,“那就殺了他吧。”
這怎麽就跟說“我們吃飯吧”似的,就這麽沒了下文?罵人的副將很是鬱悶,卻見梨逍塵直起了腰,嘴角頗是玩味的勾起抹弧度,似笑非笑的,“如此不是東西的人,留著也是個禍害,過些日子將軍備的差不多了,殺了他不過是彈彈手指頭的事兒,有何大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