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隻差一步
“帶你走啊,還能幹什麽?”雲軒緩步靠近,握緊了折扇,他一直藏在暗處,那塊玉就在葉子惜的袖子裏。他要把玉搶過來,然後帶葉子惜走。至於嚴釋天,就等著被壓死在這樓裏吧。
一直跟著雲軒的高個子男人,從小就有一種很強的預感,能夠感受到天地間大的變化。他算準了今日會有地震,所以在此用葉子惜引誘嚴釋天,要將嚴釋天困死在望鏡樓。同時,冥羅門已經提早做好了準備,要將玨宮一網打盡。
這樣的大雨天,又加上地震,柳州三麵環山,山洪爆發是肯定不會少的。
“走?你不是要我和嚴釋天……”
冰涼的觸感傳到脖子上,葉子惜知道是雲軒將扇子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把玉給我,我帶你離開這裏。否則,你會死。”
葉子惜已然是廢人,單獨一人絕對逃不出去。雲軒正是看中這點,才以此威脅。
“雲軒,我將玉給了你,還有活路嗎?”
“會有的。”雲軒隨口扯謊,“我們還需要你的幫助。”雖說幫助的方法就是死。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葉子惜佯裝應允,一隻手伸進袖中。
雲軒麵露喜色,正要伸手去接,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翻在地。
“雲軒,你以為你真的可以算計好一切?”
葉子惜一揮衣袖,麵露慍色,她以為雲軒是真心為了阮娘,所以才放下戒備,卻不想雲軒這般狠毒,分明就是要置她於死地。還要害嚴釋天,除了她,任何人都不可以殺他!
“你……”雲軒捂著胸口,剛才那一下可力道不小。
葉子惜不是沒辦法用墨陵秘術了嗎?
原本樓身就在晃動,因為葉子惜這一次爆發,更讓地板猛烈的一晃,二人都險些摔倒。天花板上落下了幾塊木頭,落在地上,在二人之間浮起一層灰塵。
嚴釋天正在樓梯上,他不知道葉子惜此刻在不在,還好不好,隻能“阿惜——阿惜——”地喊,妄圖得到一點點的回應。
回應他的是一聲巨響,以及從樓上衝擊而出的猛烈氣勢。
不好!
葉子惜體內的戾氣被封存太久,一旦釋放出,不僅對對手是巨大的打擊,對她自身的損傷也不小。
嚴釋天加快了步伐,想要快點去阻止樓上的打鬥。然而腳下樓梯突然猛地一晃,嚴釋天驚恐地回頭一看,水!
四麵而來的水,浩浩湯湯,湧進了望鏡樓。透過窗口,可看見外麵已是一片汪洋,更多的水在朝這邊奔騰而來。
撞擊上樓梯下麵半截直接被截斷,剩下半截懸在空中,搖搖欲墜。嚴釋天上不得,也下不得。
樓上打鬥聲欲烈,似有不死不休之意。
嚴釋天握緊了拳。阿惜你蠢嗎?再不走這樓便要塌了,你不會水的啊!
“唔……”
嚴釋天聽到一聲悶哼,有人倒地了。不知是誰。
身上有傷,張靖囑咐他這段時間斷不可使用墨陵秘術,否則將來必會後悔。可是他等不及了,一個凝神,飛躍樓梯,直接到了三樓。嚴釋天朝著葉子惜和他約定的房間狂奔而去,隱隱聽到房內傳來葉子惜的聲音:“你拿到了那玉又能怎樣?沒有我你一樣用不了!”
嚴釋天暗道一聲不好,直直闖入房內,卻隻見窗口飄過一道白色,似是女人的裙角。
“不!”
嚴釋天緊跟著從窗口躍了下去。
雲軒呆愣在原地,手裏握著一塊血紅的玉,他並不知道葉子惜不識水性的事,隻是意外葉子惜這般不珍惜自己的命,也意外嚴釋天來的這麽快。
絕不能,讓嚴釋天帶走葉子惜。
這樣一想,雲軒也跟著跳了下去,沒有注意葉子惜的去向,隻是追上嚴釋天,揮掌朝嚴釋天打去。
嚴釋天實力絕不會弱於雲軒,那日僅是因心中急切才沒有發現雲軒的偷襲。心中惦記著葉子惜,嚴釋天巧妙躲開了雲軒,然後加速落入水中,搜尋起葉子惜的身影。
昏黃的洪水,浮著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還有來不及逃生的人在掙紮著,唯獨不見葉子惜,連聲音都沒有。
“阿惜——”
嚴釋天不顧身上冷意,大叫著葉子惜的名字,他不想葉子惜出事,一點事也不要有。
“師父……”
葉子惜不會水,也什麽都看不見,隻是倉促中抓住了一塊浮木。
剛才她與雲軒打鬥時,雲軒不知給她撒了什麽藥,她都沒有辦法集中精神。所以才會落敗,雲軒也真的夠狠毒,後背應該還在流血吧,葉子惜想,她要死了吧。
為什麽會聽到那人的聲音呢?她還要殺了他呢,怎麽還可以不由自主的叫出師父呢?
師父啊,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還敢來見我,要不是我現在沒有力氣,我一定要讓你給我爹娘償命的。
師父……師父……
耳邊一聲一聲的“阿惜”越來越真切,葉子惜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睡吧,反正睜著眼也什麽都看不見。
嚴釋天發現了葉子惜,看見她泡在水中虛弱不堪的樣子,看見她周圍的水被染成紅色,心中疼的厲害,便加快了速度向她遊去。
看著葉子惜閉上了眼,嚴釋天更是急切,伸出手就想握住她的手。
“別想搶我的東西!”
雲軒不知何時到了嚴釋天身邊,要見嚴釋天就要碰到葉子惜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折扇刺入了嚴釋天的背部。
嚴釋天吃痛,手猛地一縮。
忽地一個大浪襲來,將幾人都從頭掩蓋,待嚴釋天再從水中冒出頭來,這裏,哪還有葉子惜的身影?
“阿惜——”
水中掙紮求生的人們,聽到一男子撕心裂肺的聲音,又被隆隆水聲淹沒。
……
葉子惜醒來時,身上仍覺得冷。不過相比睡去前的那種絕望感,要好多了。
葉子惜不知這是什麽地方,隻是能感受到自己身旁有一堆火,在驅散她身上的冷意。
背上的傷似乎被人包紮過了,也不那麽疼了。葉子惜覺得這地方似乎隻有自己一人,便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有人嗎?”
沒有回答。
葉子惜扶著床沿站了起來,眼前仍舊是黑暗,往前走了幾步,葉子惜便停下了。
有人來了。
“醒了?”
聽聲音是個男人,還是葉子惜不認識的男人。不過沒法辨認年齡,此人內力極其深厚,可以將有關自己的一切都隱藏起來。
“嗯。”葉子惜詢問道,“是你救了我?”
“不錯。”
那男人坦然承認了,“你的傷口也是我給你處理的,別多想了,我一個老頭子,不會對你這種小丫頭有非分之想的。”
葉子惜嘟囔了句:“那是對大娘有意思了?口味不淡啊。”
不過這人居然是個老頭子,葉子惜挺不相信的。
“不許議論我。”那人走近,給了葉子惜一個毛栗子,敲得葉子惜頭都有點暈了,“我是你前輩,還是你的救命恩人。”
葉子惜默而不語,她也沒讓他一定要救她。
“也不知嚴釋天這小子看上你什麽了,或許這真的就是命數。”
老者隨口感歎了句,葉子惜卻反應不小:“你認識嚴釋天?”
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記爆栗:“他是你師父,怎麽稱呼呢?”
“他不是。”
葉子惜語氣強硬,從他殺害她全家起,他們就是仇人。解除師徒關係,不也是他提出的嗎?
老者歎了口氣,似是失望至極:“你就不能不恨他?”
不恨?
葉子惜笑容苦澀:“他能讓我爹娘都活過來嗎?”
老者目光混濁,半勸半說教:“你爹娘的命數是上天定好了的,染指江湖皆是悲劇,從前埋下的因,後來必定會結果。即使沒有嚴釋天,也會有別的仇家尋上門來,你又何苦為了這些恩怨葬送了你和他的大好姻緣?”
“他不愛我,從頭到尾,他愛的不過林夕一個。”
葉子惜覺得眼睛很澀,可是沒有淚。所有人都可以是殺她父母的凶手,唯獨嚴釋天不可以。
“我若說,你繼續恨嚴釋天,會給這世間帶來無盡的災禍,你還是會恨他?”
葉子惜一陣沉默,她不知自己為何會與這世界的命運扯上關係。
“閣下是?”
“清禦宗,清酉。”
葉子惜心底震驚,她雖不關心江湖中事,對於這些名聲在外的人,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何況,葉瑋不止一次地提到過他。
“清伯父。”
葉子惜“撲通”一聲跪下,臉上表情悲愴。父親不在了,至少還有風伯父,還有清伯父,還有這麽多父親曾經的舊友在啊。
“你爹以前一直說,自己得了個乖巧懂事的女兒,是他一生的福氣。”清酉扶起葉子惜,若不是因為他和嚴釋天、葉子惜之間的關係,他是不會摻和這些事的。
“你能為你爹放棄和嚴釋天的感情,算是你爹沒有白養你。”清酉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平靜道,“但你若真的是為你爹好,便放下心中怨念,即使不與嚴釋天和好如初,也不要相互為敵,更不要有複活父母的念頭。”
葉子惜努力讓自己平複心情,仍舊不甘道:“殺父之仇,如何放下?有能力卻不讓父親回來,還能算是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