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死決戰(三)
“因為你做錯了事。”
嚴釋天目光平靜,像是一潭清水,波瀾不起。
“做錯事?做錯事的是你!“李重光笑得更加瘋狂,“你害死林夕,你對不起她。你自己不去救她,你還不讓我就她!嚴釋天,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我對不起她。”嚴釋天語調有些低沉,盡管盡了力想要忘記,可是每每想起,還是會莫名悲傷,“可是,我不能讓你,破壞她的夢想。你救下林夕,勢必打亂萬事萬物運行軌跡,林夕不會想看到沒有規則的世界。”
“別給我講這些大道理!”李重光滿臉不屑,在殿中來回踱步,“我已經聽夠了這些道理。天下怎樣,與我何幹?我隻要林夕一人。而你呢?嚴釋天?你真的愛過一個人嗎?你若是真的愛林夕,你根本就不回去在意這天下!”
目光觸及葉子惜,停留在她胸口那一抹紅上:“你不是喜歡你這位小徒弟嗎?喜歡她的話,會忍心帶她來冒險?嚴釋天,別裝了,你就是一個滿口大道理的偽君子。你沒有心,你也不會愛人,或者你根本就是隻愛你自己。”
嚴釋天沒有說話,他想不出怎樣教導李重光。被愛情蒙蔽了心智的人,其實比誰都可憐。
而葉子惜,萬萬不能容忍別人這樣說她的師父,於是一個激動,對著李重光叫囂道:“你以為你做了這些,就能有什麽用嗎?別妄想了,就算你真的救活了林夕,她愛的也是我師父!”
這顯然是李重光最不願麵對的事,偏偏讓葉子惜這樣大膽的提了出來。
李重光對於葉子惜有那麽一絲絲歲的好感,也僅僅是因為她長的與林夕有幾分相像的緣故。現在,最後的一點點好感,也因為這一句話給磨滅了,聚氣,向葉子惜揮出大大小小十幾塊氣體飛鏢。
“多嘴!”
然而今日的葉子惜,早就不像李重光從前遇到的那般無能了。隻是微一凝神,便在自己身前築起一道氣牆。那飛鏢打在氣牆上,倏忽間便消失了。
“有進步。”李重光笑得詭異,“到底是得師父疼愛的。”
其實李重光與嚴釋天決裂,也不僅僅是因為林夕,還有一點,便是因為嚴釋天。李重光剛開始,還是很崇拜嚴釋天的,畢竟他們年齡相差不大,而嚴釋天能的上一任墨陵陵主青睞收為親傳弟子,而他,隻能拜嚴釋天為師。在跟著嚴釋天學習的過程中,他不止一次感到挫敗——在嚴釋天麵前,他太弱了。這種崇拜逐漸變為嫉妒,再變為了恨。即使沒有林夕,他們之間的師徒關係,也不會維持太久。
“李門主,何必廢話呢。我們隻需拿下那女人。”說話的是落糜,她答應過停寂,一定會讓銀月複活——她死了,所以不知道停寂為她瘋癲。
李重光看了落糜一眼,這女人太讓他失望,好在還有些利用價值。
“嚴陵主,我可以自盡,務必拖住他們。”沉碧聽夠了幾人的對話,也沒有繼續在這世界上存活的欲望。她已經孤單了幾百年,消失是她最好的下場。
“落糜!”
李重光一急,大呼落糜的名字,示意落糜運用鮭巫族的巫術強行控製住沉碧的魂魄。
“阿惜,上。”嚴釋天蹙眉,和葉子惜同時對著李重光二人出招。葉子惜身上有傷,便隻對付落糜。嚴釋天和李重光,才是打得難舍難分。他們都熟悉彼此的招式和風格,往往從一個眼神就知道下一劍攻擊的方向。而動作張合幅度、出招速度快慢。幾乎都在一個水平!黑白兩道身影,交纏成一副大氣磅礴的圖畫!
而葉子惜和落糜的打鬥,顯得十足怪異。
葉子惜步步緊逼,落糜卻隻是閃躲——她原本就是不會什麽武功的。可是不遠處沉碧的舉動,則是昭示著落糜的強大。沉碧手握一把短刀,對著自己的胸口似是想要自盡,可是每次短刀將要刺到胸口,便又被她拉離自己,像是手不聽自己使喚一般。
“啊……”沉碧有些痛苦的呻吟一聲,因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吸引她,將她往絕情劍內吸。
“沉碧,別被吸引啊。”
葉子惜這樣提醒沉碧,自己卻不知不覺陷入了什麽中一樣。
“阿惜,別打打殺殺的,過來,和師父對弈一盤可好?”耳邊是嚴釋天溫柔的聲音,就像一陣春風吹進了葉子惜心中。
讓她忍不住想要退出這戰場。
“阿惜,又到了梨花雨的時候了哦。”
對啊,應該又到了梨花雨的時候了吧,師父你什麽時候帶我回墨陵呢?
可是,這不是真的!有過幾次上當經驗的葉子惜猛地醒悟,比起墨陵的考核、夢靨迷的幻景,落糜的這些小把戲,實在騙不了葉子惜了!
氣刃猛地向前刺去,落糜一晃,口中咒語斷了。
就在這時,沉碧一刀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真好。眼前一片紅,恍恍惚惚的,沉碧想,她可以不用一個人了吧,下一世不要遇到楚敬甄,她想和金煥好好的愛一場。
沉碧沒有說,其實這裏,就是她的故國。上一次,她害金煥沒了天下,這一次,她可以用生命保住這片土地的安寧。
“不!”隨著沉碧緩緩倒下,魂魄消散,李重光絕望地大吼一聲,而後被嚴釋天擊落在地。
“不,你不可以死!沒有你的魂魄絕情劍就沒用啦,林夕就不能活過來了……”李重光沒了先前的風範,向著沉碧消失的地方,像條狗一樣爬了過去,“不可以死,不要死啊!”
吼聲撕心裂肺,連葉子惜聽了,都有些可憐他。
“你還是、執迷不悟嗎?”嚴釋天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哀樂。
“嚴釋天,你很得意嗎?”褪去一開始的驕傲,李重光看嚴釋天的目光裏,滿滿的全是恨和嘲諷,“沉碧死了,你們也出不去的。”
葉子惜心裏“咯噔”一下,出不去了?而嚴釋天,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
“你逆天而行,注定是要失敗的。”
“都是因為你!因為有你們我才會失敗的!”李重光表情猙獰,“你不讓我得到所愛,我就殺了你愛的人!”言罷朝著葉子惜揮動氣刃,撲了過去。
李重光頓在原地,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自己的胸口。兩道氣刃,一前一後貫穿了他的胸口。被這對師徒的氣刃同時刺中,他倒真是死的榮幸了。
眼前出現一張美豔動人的臉,李重光伸出手,在虛無中撫摸著那張臉,口中喃喃道:“林夕……”
一口氣掛在口中遲遲沒有咽下,李重光瞪著眼,還是那麽不甘心。
嚴釋天和葉子惜同時收回氣刃,任由李重光倒下——其實葉子惜還想上去補幾刀,他害死了陳羽。
落糜呆愣愣地看著一切發生,眼中漸漸湧起了淚水。都死了,她的計劃失敗了,她不能救活銀月了。停寂,對不起……
嚴釋天走向落糜,盡量放緩了聲音:“他愛的是你。”
“嗯?”
落糜不解,淚眼汪汪的看著嚴釋天。
“停寂,他愛的是你。”嚴釋天沒有說停寂的現狀,落糜已經死了,盡快忘掉這些最好不過。
落糜隻當嚴釋天是在安慰自己,不過就算是安慰,也讓她心頭暖了些。
“謝謝你。”落糜低下頭,剛才他們還是敵人,“你們往上走吧,說不定還有出去的機會。”
“嗯。”嚴釋天點頭,他也是這樣想的,他可不想和葉子惜困死在這塔裏。
“阿惜。”嚴釋天向葉子惜招手,讓她跟上自己。一番打鬥過後,葉子惜臉色更加蒼白,似乎是動作過扯到了傷口,更多的血流了出來。
“我們快走。”嚴釋天仍即使背著葉子惜,他還有體力,他一定要帶葉子惜或者出去。可是,談何容易。他們在六樓迷路了,困在了死胡同裏。或者說,他們被機關鎖在了一間暗室裏。
嚴釋天放下葉子惜,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水。
“阿惜,你不會有事的。”嚴釋天這樣安慰葉子惜,也這樣安慰自己。他們說好了的,說好了兩人都不會死的。
“我不會死的。”葉子惜無力地勾了勾唇,笑容都那樣蒼白,“我這是輕傷。”
輕傷?嚴釋天苦笑,這本來就應該是輕傷啊,可是為什麽葉子惜的血怎麽也治不住,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一點一點抽調她的生命。
“別死。”嚴釋天已然說不出話來,“阿惜,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再也不要失去了,失去一次已經很痛苦了。
說著,嚴釋天抱住了葉子惜,將頭埋在她脖子邊,貪婪的嗅著特屬於她的香味,好怕,好怕以後再也聞不到了。
嚴釋天第一次恨自己學的是墨陵秘術,他要是學的普通功夫該有多好,這種時候不是可以渡真氣的嗎?就可以緩解葉子惜的傷勢了啊,可他什麽都做不了。
“師父,我不想死。我說過,陪你一生一世的。我們隻有一世的,下一世我就不來糾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