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哥
“大哥……”
陳羽顫抖著聲音，原本以為，這兩個字再也不會從他口中說出，他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麵前這個人。
然而老天又一次戲弄了他，讓他與最在乎的大哥再見，卻是以這樣敵對的身份。
冥羅門門主，或說李重光，麵對陳羽難以抑製的情緒，似有些厭棄地皺了皺眉：“我以為我離開了這麽久，你會有些長進，卻還是這副軟弱無能的模樣。”
大哥？葉子惜想起他們結拜那日，陳羽說過他們還有一個大師兄，就是眼前的這位冥羅門門主嗎？
“我早就該料到是你的，否則為何冥羅門對墨陵的一切如此熟悉呢。大哥，你是為了林夕，才會組建冥羅門的吧。”
李重光聽到“林夕”二字，眯了眯眼，眼中的寒意更甚。
雪下的大了，飄飛的雪花在幾人身邊打著旋兒，幾人都靜止不動，世間唯有雪花還在歡悅著。眾人的肩上、頭上都白了，有雪花正巧落入頸中，滲過肌膚，帶來絲絲寒意。
葉子惜不禁哆嗦了一下，好冷。
幾人還在對峙，李重光看葉子惜和陳羽的目光時而冷如冰，時而烈如火。而葉子惜從陳羽的目光中，看出了思念、仇恨、喜悅和悲哀。
良久，李重光的看陳羽的目光變得溫和起來，似乎是經曆了一次抉擇。
“小羽。”
他開口，語氣正如多年不見的哥哥在叫自己的弟弟。
陳羽身子一震，握韁繩的手似乎是沒了力氣。那一聲“小羽”，和多年前的語氣一模一樣。即使是在這樣寒風淩冽的夜晚，聽到這一聲，竟也像是身處四季如春的墨陵。似乎他們不是敵人，沒有經曆過那些對抗，隻是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而已。
“大哥。”陳羽極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哭腔，然而此時他想哭，沒有淚可以流下來。
他是孤兒，沒有人疼沒有人愛，他從小就知道不管是什麽，都要靠自己去搶，去得。他從小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就是眼淚，所以他沒有哭過，哪怕受了再大的委屈，吃了再多的苦，他都會忍著不流淚。
值到遇見李重光，陳羽才明白眼淚不是不值錢，隻是對於不在乎你的人來說很不值錢。可是大哥在乎他啊，陳羽在李重光麵前，總是軟弱得很，他隻在李重光麵前哭過。也隻有在李重光麵前哭，才能得到安慰。
那時李重光曾笑他：“你這樣軟弱，若是日後大哥不在你身邊了，你該如何呢？”
陳羽沒想過，所以當李重光離開墨陵時，他才那般慌亂。
陳羽想過去找李重光，可是他不能離開師父。師父雖然嚴厲，但終究對他盡心教導。
陳羽天真的以為，李重光隻是一時想不開，所以離開墨陵，等他出去走走，放下林夕，放下那些執念，就會回到墨陵，還是像以前一樣溫暖的笑著，叫他一聲：“小羽。”
“小羽，好久不見，你果真長大了。”
長大了？陳羽扯了扯嘴角，大哥走時，他在江湖上都已經小有名氣了，他都已經是個俊秀青年了，可是大哥還是把他當小孩子看，他有什麽辦法呢？如今大哥說他長大了，大概是他這幾年真的成長了不少吧。
陳羽看了葉子惜一眼，又想起那幾個師弟。他們初到墨陵時，陳羽並不怎麽喜歡他們，因為害怕師父有了新徒弟，就不再重視他了。可是和他們相處了這麽久，陳羽越來越喜歡這群師弟。原來當大哥的感覺是這樣，肩上的責任重，可是心裏歡喜的很。
“小羽，大哥不想與你為敵。我知道，你是為了感謝嚴釋天的教育之恩才會繼續留在墨陵，你不會背叛墨陵。其實你們這麽多次阻止我們，我不是沒有想過派人將你們全部擊殺，隻是想起你，想起我的小羽現在還是墨陵弟子，我怕那些門人傷到你，所以放棄了這樣的念頭。”
“大哥，你不該組建冥羅門，你不該……妄想不現實的事。”陳羽收回思緒，恢複了平靜。
無論過去有什麽，現在他們是敵人。那些回憶，不過是對他的牽絆罷了。
“我不奢望你能加入我們。”李重光的目光也不再溫柔，“但是你也別阻攔我帶走這二人，我不想和你動手。”
“休想。”
陳羽皺眉，精神在這一刻集中，隨時準備著迎戰。
李重光輕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落在他的手掌，即刻消融了。他仿佛離得很遠，但是那種濃濃的壓迫感，讓人覺得他離得很近，隨時就會衝到麵前。
“小羽果真長大了。”都敢不聽哥哥的話了，“懂得保護師妹了。那你覺得，你是大哥的凶手嗎？”
李重光記憶裏的陳羽，天資好，能吃苦，卻總是對著他展露孩子的一麵。陳羽每次對著他叫“大哥”，他都在想若是真的有這麽個親弟弟該有多好。那時的陳羽很乖巧，對他言聽計從。
弟弟的還是聽話的好，李重光伸手的手握拳，將那點雪水包含在掌心，不聽話的弟弟，不要也罷。
反正不要了，殺了也沒什麽不可以。
“若是能死在大哥手裏，也算是榮幸。”陳羽覺得胸口很疼，原來和大哥對立，是這樣的感覺，“我就是死，也不會讓小七和落糜被大哥帶走。”
“笑話。”李重光笑得放肆，那股邪氣又取代了先前的溫潤，“死都死了，你還怎麽保證？我說要帶她二人走，就是嚴釋天在，也阻攔不了。”
“大哥，他是我們的師父。”
“師父？”李重光似乎是很驚訝的模樣，“我既然離開了墨陵，你以為我還會把他當師父？從林夕死的那一刻起，我他就是我最大的仇人。”
“若不是他，林夕怎麽會自盡？”李重光眼睛充血，很痛苦的模樣，“林夕原本應該幸福快樂地活下去，她就像一朵花，還沒有開到極盛，就因為嚴釋天的無情，生生地摧毀了自己！她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消失了！而嚴釋天，這個罪魁禍首，還端著一副君子的模樣，還裝著自己有多悲痛！”
“可是呢。”李重光說著一指葉子惜，“可是他什麽都不做，他明明知道怎麽去救林夕卻什麽都不做，轉眼就收了個徒弟。什麽徒弟，分明就是他的新歡！”
“大哥！”陳羽低吼一聲，“你不能這樣說師父，他是真的很愛林夕。”
“我也很愛林夕啊。所以我要想辦法複活她，這一次我要把她留在身邊，我再也不會像以前那麽軟弱了。小羽。”李重光的語氣像是在懇求，“不要阻攔我，我這一生因為怯懦錯過了太多，這一次我不想放棄，我一定要讓林夕回到這個世界。”
葉子惜靜靜地聽著二人的對話，她不該插入進來，可是那種莫名的恐懼感又湧上心頭，大學紛飛，滿世界的白，還有不遠處的懸崖！這一切不都是她在通憶鏡中看到的嗎？那她為什麽會在懸崖邊哭喊呢。
葉子惜看了眼陳羽，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不能讓這一切發生。
“二哥，我跟他走，落糜也讓他帶走好了。你趕快回去找師父他們，一切讓師父來解決。你別和他動手！”
後麵還想再說什麽，葉子惜忍住了，說出來陳羽也不會信的。
“小七，你覺得我保護不了你們嗎？”陳羽挑眉，他早就不是李重光離開時那個無能的小羽了。
“不是的，二哥你快走！”那種強烈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不然你會死的！”
葉子惜不明白，陳羽這麽執著是為了什麽，她隻是暫時離開，落糜被帶走了師父也會想辦法再劫出來的，有句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都懂，陳羽為什麽不動懂呢？
“你們還把希望放在嚴釋天身上？我看他現在是自身難保，陳羽，你現在能控製多少氣流？”李重光邪魅一笑，“是不是覺得很難集中精神？”
陳羽麵上有一瞬間的鬆懈，李重光說對了，他剛才集中精神時，完全沒有原來那麽容易，總是會分神，他以為是見到李重光情緒有些難以控製，沒想到……
“你在我們中安排了人？”
“沒錯。你猜猜是誰？是那個看起來天真爛漫的宋家小姐、還是熱心淳樸的秋嬸、亦或是你的哪位師弟？或者影武士？”
二哥有這樣的症狀，那師父呢？葉子惜一陣擔憂，試著凝神，發現她並沒有難以集中精神。
“大哥，你變了。”陳羽苦笑，“以前大哥最不屑這些手段的，現在居然對著自己的師父和師弟用藥。大哥，你讓我很失望。”
大哥，你讓小羽失望透頂。
“我對你也很失望，這麽多年了還是看不清嚴釋天的嘴臉，既然你一定要與我為敵，就不要怪我不念兄弟情份了，正好，殺了你也是長貢的請求。”
大學中，看不清長貢的表情，陳羽隻覺的心比雪還要涼，長貢是他一手提拔，他還曾求過嚴釋天收長貢為徒，現在看來，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了。
李重光眼神一暗，藏在長袖中的手輕抬，四周圍氣流湧動，飛舞的雪花因氣流的竄動改變了方向。黑色衣袖飄揚，白色氣刃凝聚於手！
大哥，都可以凝聚氣刃了嗎？墨陵秘術中，凝聚氣刃是極難的，不僅需要的氣體多，而且還需要凝聚著有足夠的意念能將那些氣體擠壓在一起，不往外擴散。
陳羽是嚴釋天所有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但也還沒有凝出氣刃。李重光離開墨陵時也不行，四年時間，李重光的進步太大了。
陳羽隱隱覺得，現在的李重光，和師父的武功不相上下。
他不是對手，但為了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必須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