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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被遺忘的人

  宇文成傑來向金銘道別,說了會兒話就到了午飯時刻。陳羽吩咐掌櫃的做了好酒好菜,算是為宇文成傑踐行。金銘重傷在房內休息,宋若瑤認生也不肯來,剩下的人都已落座,包括來蹭飯的雲老,唯獨嚴釋天未到。


  “你們師父還是挺有架子的嘛。”


  了緣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臉上仍然是笑嗬嗬的表情。


  而陳羽心底,卻將這當做了緣的不滿。了緣是前輩,陳羽本該尊敬,但是了緣居然騙走他的師弟,騙走他最純真可愛的那一個。


  “哎呀,小天天就是這樣的啦。不管他們,我們先吃嘛。”雲老說著,往了緣碗裏夾了一塊紅燒肉,緊接著又夾了回來,“不好意思哦,我忘了你是和尚。”


  風清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被了緣瞪了一眼後又埋下了頭。葉子惜察覺氣氛不對,忙說:“前輩們都先吃著,我去把我師父牽出來,哦不,叫過來。”


  葉子惜離席,直奔南院。師父不在房間,那兒風景好,說不定師父在哪兒。


  嚴釋天的確在南院,方才他問雲老,他的歸宿是什麽,雲老沒有給出回答。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自己變得這樣惶恐不安。他開始擔心自己的未來,擔心自己哪一步走錯,便逆了天意。


  葉子惜走近南院,一番搜尋,便發現了嚴釋天。他負手而立,白衣搖曳。師父啊,你的背影為什麽總是這麽讓我著迷呢?

  葉子惜叫了嚴釋天幾聲,嚴釋天沒有回答,或許是太入神了。


  師父想什麽呢?葉子惜走近嚴釋天,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師父……”


  嚴釋天感覺衣袖被人一扯,一回頭,便迎上葉子惜那一雙澄澈又帶有一絲狡黠的眸子。


  “那個……”葉子惜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手,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老是喜歡去抓嚴釋天的袖子,讓人覺得是她在抓她爹,“吃飯了,前輩們都在等你……”


  嚴釋天望著葉子惜緋紅的臉,不覺好笑:“為何每次見到我都臉紅。”


  “我、我……”


  嚴釋天笑著搖了搖頭,便向飯廳走去。


  所以,師父剛才,是在調戲自己嗎?葉子惜低著頭跟在嚴釋天身後,像犯了錯的小媳婦被丈夫帶回家。


  可是她明明沒有什麽錯啊……葉子惜忿忿地坐下,看著嚴釋天像沒事人一樣跟雲老和了緣應酬著,腮幫子不禁鼓了起來。


  桌子下風清浦輕輕碰了碰葉子惜的腳,然後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你剛才的樣子好可愛。”


  雲老見到二人如此舉動,對嚴釋天說:“我說小天天啊,你師父都死了那麽久了,我都快忘了他的樣子了,你呢,就把墨陵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都廢了吧。你看你這兩個徒兒,兩個男人,這麽親密,就是因為寂寞啊。我說你得趕緊收個女徒弟啊,好讓他們有個小師妹玩啊。”


  葉子惜一口口水沒咽下去,差點噴在雲老臉上。嚴釋天若有所思地看了葉子惜一眼,轉臉對雲老說:“我這幾個徒弟已結拜為異性兄弟,親密些正常。再說我沒有規定他們不可以與女子交好,隻要不繼任我的位子,就可以與心愛之人……”


  雲老不等嚴釋天說完,就打岔道:“小天天你是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的徒弟可以玩小師妹,但是,你作為師父,是有優先權的,我說小天天你再不找個女人就真的老了,你收個女徒弟兼職情人嘛。”


  了緣閉上眼,不再去聽雲老的話。嚴釋天的目光也暗淡了些,墨陵陵主不可以娶親,這是規定。


  葉子惜見狀,舉杯說道:“雲老一定是因為看我和我師兄的行為,才會有失分寸,說出這些話。讓大家,額,受驚了。這樣,我們大家一起喝杯酒冷靜冷靜。”


  風清浦因為被調侃,也有些難為情,便附和著舉杯了。於是眾人紛紛舉杯。


  嚴釋天說:“今日難得大家都聚在一起,明日宇文成傑就要離開,這一輩既是慶祝我們的相逢,也算是為宇文成傑踐行。大家共飲此杯,他日有緣必會想見。”


  是啊,真的很難得在一起,大家都在,葉子惜掃視一周,等等……


  “師父。”眾人即將飲下杯中醇酒時,葉子惜突然插了一句,“我們是不是忘了一個人,”


  花閎嵐。


  那日他們下墓之時,花閎嵐因為嫌棄盜洞太小,會弄髒自己的衣服就沒有下去。後來他們從另一個動 出來,飛躍山澗換了另一條路繞回了客棧,算起啦也有三天了,他們把花閎嵐一個人丟在墓地三天了!

  可是花閎嵐等他們那麽久,為什麽不回來,難道是因為擔心他們就下去找他們了嗎?該死,若是他誤入了沉碧的精神世界,那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花閎嵐這個人了。


  嚴釋天和葉子惜對視一眼:“走!”


  沿著原路,葉子惜和嚴釋天又回到了墓地。這一次,林中的水霧消散了,噬腐鴉也少了許多,沒有他們第一次來時的陰森恐怖。


  走到墓地,葉子惜仍然難以抑製心中的惡心,如果不是為了找花閎嵐,她一輩子都不願意再來這個地方。他們下去的盜洞旁,赫然是一抹紅。花閎嵐!他在!

  葉子惜和嚴釋天匆匆跑到花閎嵐身邊,見他躺在地上,衣服上粘著些泥土,頭枕著一架白骨,昏迷不醒,臉色蒼白。花閎嵐那麽愛漂亮的人,怎麽會允許自己這麽髒著?


  葉子惜跪在花閎嵐身邊,輕輕推了推他,毫無反應,身體也是冷冰冰的。


  “花閎嵐。”


  葉子惜叫了花閎嵐一聲,他沒有醒,緊閉雙眼,那張比女人還妖豔的臉,此刻也失了顏色。


  “你別嚇我啊……”葉子惜抱起花閎嵐,他不動,身體有幾分僵硬,“花閎嵐,花閎嵐你醒醒!你別裝死。我告訴你你這個人很討厭你死了閻王爺一定送你去第十八層地獄……所以你別死啊,我和師父來救你了,對不起我們不該扔下你,我們……對不起……”


  葉子惜抱著花閎嵐說著說著,眼淚就情不自禁地掉下來了。她很討厭花閎嵐,總是仗著自己武功高就欺負她,還笑她娘娘腔,可是他們同寢室的時候,花閎嵐也照顧過她,雖然很少,但是已經足夠讓葉子惜感謝了。


  為什麽啊,為什麽她會把花閎嵐忘在這裏,讓他遭遇不測……


  懷中的人似乎動了一動,葉子惜一愣。花閎嵐張開嘴,就是一句粗話:“特麽的誰啊讓不讓人睡覺了!”


  他沒死!葉子惜趕忙將花閎嵐扔開,以扔抹布的方式。花閎嵐被葉子惜抱起,又被粗暴地往地上一扔,頭撞到地,立刻醒了。


  睜開眼的一瞬間就想罵人,看到嚴釋天又生生將那些話咽回了肚子裏。


  “那個……你們出來了啊,怎麽沒看見三哥啊。”花閎嵐摸著頭,問道。他在這墓地待了有三天了,若是嚴釋天他們幾個再不出來,他就真的想要下去找了。


  “他已經先回去了,我們從另一邊出來的,現在來找你。”嚴釋天開口,聲音又恢複了一貫的冷。


  “哦哦。”花閎嵐點點頭,看見葉子惜臉上的淚痕,“你怎麽哭了。”


  “誰哭了。”葉子惜擦了擦眼淚,瞥過頭去。


  花閎嵐“切”了一聲,想起剛才似乎有人抱著自己說“別死”之類的話,難道是這葉無雙擔心自己死了,所以哭的?他對她,有這麽重要嗎?

  嚴釋天見花閎嵐衣服髒了,臉色也不太好,想起走時並沒有給他留下多少幹糧,也不知他這幾日是怎麽過的。這徒弟倒也算老實,雖然看著有些像壞人。


  “花閎嵐,你等不到我們幹嘛不回去啊,一個人在這邊傻等。”


  “你們還好意思說呢,不知道我是路癡啊!”花閎嵐傲嬌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站了起來,足足比葉子惜高一個頭。


  “路癡?”


  “對啊,我呢,在江湖上遊蕩這麽多年,知道為什麽嗎?就是因為不認路啊,我的師父呢,也算是一個世外高人,教我武功教到十二歲。那天他讓我下山去買點東西……”


  “然後呢?”


  “然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我師父了。我遊蕩了這麽多年,還是沒能回到我一開始待的地方。你以為我不想好好做一個宗派弟子該做的事兒啊,每天練練功喝喝酒睡睡覺的日子我還想過呢,可是沒辦法,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忘記來的時候的路,然後亂走,又到另一個地方,又忘了,又亂走,沒完沒了……”


  葉子惜笑了,她已經看到了那樣的花閎嵐。在夕陽下,一個人站在路口,咬著手指問自己,往東還是往西,往南還是往北?真是萌翻了。


  花閎嵐見葉子惜嘲笑自己,戳了戳她的額頭。力道不大,真的就是親哥哥戳自己妹妹的樣子。


  “笑什麽,要不是有我小弟在,我就餓死在這墓地裏了,一點都不關心自己哥哥。”


  “小弟,你哪來的小弟?”


  花閎嵐得意一笑,四下望了望,然後往林中一指:“看,我小弟來了。”


  一個穿著麻布衣裳的小男孩從樹林中走了出來,對著花閎嵐叫了一聲:“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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