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瑤台月下逢
又是一整日的打坐,嚴釋天卻不覺得有一絲的疲憊。從前,師父總說他沒有耐性,坐不住。直到他成了墨陵陵主,也仍然是耐不住。他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心裏是活躍的,心裏裝著人,怎麽可能靜下。
除非他愛的人,不在了。
林夕已經不在了,她死了。是他的錯,他害得她在最美的年紀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願望,不過就是要他娶她而已。可是他做不到。墨陵陵主,不能有兒女私情,就是有,也注定是悲劇。
這是墨陵自創立起就有的詛咒,千百年來,沒有人可以打破。
嚴釋天輕歎一聲,朝著瑤台方向走去。
瑤台,就是墨陵禁地。
稱它為禁地,並不是因為有什麽邪門的。隻是因為瑤台,是曆任墨陵陵主的墓穴所在。隻有曆任墨陵陵主和他最親近的人,才可以進入。
瑤台,不僅指整個禁地,也可以特指鎖心樹下那一方高台。從前林夕在時,最喜歡坐在瑤台上,抱著天狐,或是發呆或是唱唱小曲。
林夕死後,嚴釋天仍然喜歡在沒事時,去瑤台看看。雖然,再也看不到佳人。
想著,他便已經走到了瑤台禁地。
從嚴釋天居住的墨離殿到瑤台,有另一條捷徑。除了嚴釋天,隻有林夕知道。他便是從這條捷徑,直通瑤台的。
嚴釋天站在鎖心樹下,又回想起和林夕在一起時的美好。她的一顰一笑,始終在他的心裏揮灑不去。
阿夕,你怎麽舍得,丟下我一個人。
怎麽會,有女人的笑聲?
是自己的幻覺嗎?這笑聲聽起來太像林夕,一樣的婉轉悅耳。不對,不會是林夕,她已經死了。
嚴釋天循著笑聲,望向了假山。
“什麽人敢在瑤台放肆?”
葉子惜在池中享受著溫泉浴,心裏美到忍不住笑出了聲,聽到有男人的聲音,不禁嚇了一跳,連帶攪得水也嘩啦啦地響。
嚴釋天聽到池中有聲音,走下高台探頭一望。望見一女子光滑的脊背,黑色長發披散著,末端浸入水中,隨意的在水中纏繞著。
嚴釋天急忙收回目光。
“你是什麽人?怎麽混進墨陵的?”
該死!葉子惜捂住了自己燒的緋紅的臉,怎麽辦怎麽辦!
“我…不用你管!你,你不許看!”
“我不看。”嚴釋天閉上了雙眼, “你趕緊把衣服穿好出來,這不是你該出現的地方。”
“好,你不許看啊。”葉子惜戰戰兢兢地站起身,抓過假山上的衣服往身上套,“你要是敢看,你就是小人!我一定會告訴墨陵所有的人你是個色狼,偷看別人洗澡!”
嚴釋天閉著眼,聽著女子略帶撒嬌感的威脅,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堂堂墨陵陵主,被一個小丫頭片子這麽壓製著,真是窩囊至極了。
葉子惜匆匆忙忙穿好了衣服,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原想著趁來人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穿好了衣服,趕緊跑的,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是他。
看見嚴釋天的一刹那,葉子惜不想跑了。
她終於,見到他了,雖然,是在這樣的場合。
他和四年前一模一樣,什麽變化都沒有,一樣的白衣翩翩,一樣的好看,一樣的風光齊月。如果說,花閎嵐的美,似妖似魔,那他的美,似仙似神。
唯一不同的是,四年了,他仍然是高貴的墨陵陵主,隻是她,長大了,她不是以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了。
葉子惜笑了,她揚起嘴角,眼淚便下來了。
是你啊,葉子惜在心裏默默念著,忍不住走近了嚴釋天。
嚴釋天聞到了女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也感覺到這股香味離自己越來越近了。這女人,想幹什麽?
“你幹什麽?”
他的聲音冷冷的,打斷了葉子惜的失神。
“你管我幹什麽,我可告訴你哦,我衣服還沒有穿好,而且我就在你麵前,你隻要敢睜眼,就會把我看光的。哼,我可是黃花大閨女喲,你要是敢看我你就得娶我!”葉子惜在嚴釋天麵前站定,盯著他已微紅的臉。
“你知不知道,女人擅自進入墨陵,按例是要被被殺死的。”
“我不知道,不知者無罪!”
“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要幹什麽?葉子惜微微一笑,反正,你也不敢睜眼看我是不是?而這件事,你睜著眼看我的時候,我也不敢做的。
葉子惜踮起腳尖,吻了嚴釋天。她的唇在他的左臉上,輕輕一點。心跳似乎停了一拍,這樣,就足夠了。
嚴釋天感覺到左臉上涼涼的一記。
她,親了他?
“你…你怎麽敢?”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冒犯墨陵陵主!
“我,怎樣嘛!”見他生氣了,葉子惜也知道自己闖禍了,連忙往外跑,“我都說了啊,我沒穿衣服,你不許看!”
“你!”
“不許看!”
葉子惜叫著不許看不許看,慌忙逃出了瑤台。
“葉無雙,你還在磨蹭什麽?”
天還早,葉子惜就聽見陳羽在叫她。
“陳羽你幹嘛?離訓練不是還早著呢嗎?”葉子惜打開院門。昨晚因為在禁地遇見了墨陵陵主,晚上回來後她犯了一晚的花癡,沒睡好。
“去院裏集合。師父有事。”
“什麽事啊?”
“師父懷疑墨陵裏有女人,要所有人過去接受檢查。”
“什麽?”
葉子惜一聽,頓時慌了。昨晚光顧著犯花癡,忘了這一茬了。墨陵陵主好像是說過,女人未經允許進入墨陵,是要被處死的。怎麽處死,絞刑?五馬分屍?怎麽辦?怎麽辦?
“那個,我有些不舒服,我就不去了吧。我和風清浦是好兄弟啊,你不能連他都不信是不是?”
“不是我信不信,是師父要調查。誰都不能例外,包括風公子。”
這……
葉子惜到的時候,大部分實習弟子已經到了,嚴釋天也已經坐在院中,一臉的不爽。
實習弟子們大都很迷茫,來的時候陳羽說要經過一百天的訓練才有機會見到墨陵陵主,怎麽……難道是要提前選拔?
“各位,今天召集大家聚在此地,是有事要進行一下調查。咳,你們當中,可能有女人混進來了,所以,我們要驗證一下你們的身份。”
“有女人?”
“這怎麽可能?”
……
“師父,”陳羽湊到嚴釋天耳邊問道,“師父是在何地遇到那人的,可記得那人的長相?”
嚴釋天蹙眉,然後搖了搖頭。
他總不能說,他在瑤台看見人家姑娘洗澡,還被人姑娘親了,然後他還不記得人姑娘長什麽樣。他堂堂墨陵陵主,被一個小姑娘耍的團團轉,真是貽笑大方。
陳羽又重新站直了身子,說:“你們中有誰是女扮男裝的,自己站出來。否則,我們隻有讓所有人當眾脫去上衣,來找出誰是女的了。”
賤人!這麽賤的方法肯定是陳羽想出來的,墨陵陵主才不會這麽齷齪。怎麽辦?是要乖乖站出來嗎?
不遠處金銘和風清浦二人,也很著急地望向了葉子惜。
“我數到三,希望這位姑娘可以自覺。”
陳羽,總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一!”
不能承認,不能承認啊。
“二!”
不承認,到時候讓脫衣服的話,也是死!死得更慘!
“三!”
葉子惜咬了咬牙,剛準備走出去承認。
“是我。”前排突然走出一個人。
他是女的?看樣子,真的挺有男人味的啊。不過,有人頂罪了,葉子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你?”陳羽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看樣子,他也是不信的。
那人淡淡一笑,散下了頭發。
那是讓葉子惜羨慕嫉妒恨的美麗秀發,肯定是女人,沒錯了。
嚴釋天掃了那人一眼,對陳羽說:“殺了她。”
他真的,這麽無情?葉子惜心裏輕輕一疼,如果剛剛站出來的是她,他也會這麽無所謂的,結束一條人命嗎?
“慢!”
人群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金大哥?
金銘走向那人,麵色凝重。見金銘走近,那人居然笑了,笑的那麽淒慘。
金銘伸手,撕下了那人臉上的人皮麵具。二人相望,靜默無言。
那是一張絕色傾城的臉,豔若桃花。眉若遠山黛,眼若秋水橫,朱唇不點而紅。還有眉間那一點朱砂痣,更襯得她妖冶異常。
伴隨著人皮麵具的脫落,葉子惜聽到了宇文成傑的驚呼:“雪姬姐姐!”
“真好,隔著人皮麵具,你居然還認得出我。”被喚作雪姬的女子望著金銘,紅了眼眶。
“你怎麽來了?南宮大哥知道嗎?”金銘皺起了眉,神色很是擔憂。
“你來得,我就來不得?我又為什麽要讓他知道?”
“胡鬧!”
金銘扔下人皮麵具,轉身麵對嚴釋天跪下。
“在下懇請陵主饒恕這位姑娘,她絕非有意冒犯墨陵。”
嚴釋天冷笑,無意冒犯?瞞天過海進了墨陵不說,還膽敢到瑤台禁地放肆,在那溫泉中洗澡也就罷了,還敢……哼,無意冒犯?
“你是什麽人?”
“在下金銘,是此次的實習弟子。”
“是嗎?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理由要我放了這女人?”
“這……”金銘沉默片刻,“她的存亡關乎幾千人的性命,隻是我不能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這些事,可否……”
嚴釋天點了點頭,道:“將這女人押入密牢,其他人都散了。金銘,跟我去墨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