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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3章 驚天之變

  燕雲,那是趙禎這輩子唯一的榮耀,是他唯一有臉在九泉之下面見祖宗的驕傲。


  死.……也不能丟了燕雲!

  把王安石打發走,趙禎久久不能平靜,原本疲憊的面容現出不正常的潮紅。


  良久,「朕這麼做.……沒錯!」


  侍立一旁的曹皇后恭敬一拂,「臣妾聽陛下的。」


  趙禎笑了,緩緩閉上眼睛。


  「皇後放心,朕走之前,會安排好一切.……」


  「燕雲不會丟,麟兒的皇位……也不丟。」
……

  ——————————


  第二天,正是重陽。


  趙禎醒來,還不忘過問閻康賜菜的事情。


  閻康不敢怠慢,據實以報,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趙禎這才放下心來,長聲哀嘆,「這最後一宴,算是朕的一點心意吧……」


  言語之間,那最後二字,顯的極為突出與刺耳.……

  可惜……

  閻康根本沒聽進去,此時此吸,閻副總管的腦袋裡出現的,是唐奕那張陰森恐怖的臉,還有……

  還有妹妹……那柔弱的身影。


  「.……」


  默然退了下去,不敢有失,這一整天都夠他忙的了。京中國公以上的爵府可是不少,要一家一家跑過去才行。


  先是郡王宗室挨家走了個遍,然後才是國公府,頭一份自然是觀瀾書院里那兩尊老神仙。


  不過,好在王德用和范仲淹這兩位國公不用跑兩遍。
……

  官家賜宴賜菜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由大內副總管親自送來卻是不常見,哪怕是范仲淹和王德用這種段位的人物也是不敢怠慢,等在廳中謝恩。


  待御食擺上了桌,一切禮儀完畢,這才放下心神,與閻康閑敘幾句。


  閻康自要小心說話,這兩位不但身份尊貴,而且在時下的地位也是極為微妙。立儲之爭已經沸沸揚揚,可是這二人做為癲王的老師和長輩卻是一直沒有表態。


  要知道,這兩尊神若是動一動,那可是要山崩地裂的。


  不過還好,范仲淹並沒有問什麼讓閻康為難的問題,王德用倒是多說了幾句,也不過是關心官家的身子,並無窺探。
……

  這反而讓早有準備的閻康有些難受,要知道,如今除了文富二人加一個官家極為器重的王安石,內宮裡的事情就只有他們這些宮門中人有所了解,官家的病情那可是不傳之秘。


  這二位就算要置身事外,也不會一點也不關心吧?


  一直到他已經要走了,兩個老頭還是一副老神哉哉不問不言的樣子,閻康有點繃不住了,咬著牙,多了句嘴:

  「陛下在吩咐洒家賜菜的時候,王相公卻是也在。」閻康漫不經心地說著話。


  「這個王相公啊,不愧是個拗人,一點也沒有個眼立見,您二老猜猜,他居然跟陛下說了什麼?」


  「.……」


  范仲淹和王德用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詫異。


  這個閻康別看歲數不大,可絕對不是一個不知進退的人啊!怎麼突然之間,不但編排當朝相公,而且還主動的提起來了?


  范仲淹眉頭緊皺,沉聲道:「大監此言,當需謹慎啊!」


  言下之意,不管你要說什麼,到此為止。


  「不!!」王德用卻是出乎意料的冒然出聲。「說下去。」


  閻康能這麼突兀的自說自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王介甫肯定提了什麼要命的東西。


  「閻總管,這裡沒有外人。」


  「唉……」閻康長嘆一聲,也知自己此話是多麼的不合事宜。可是不說不行!就算是為了親妹妹,有些話,也得說!


  收起那份偽裝的假笑,鄭重地朝兩位老人一禮。


  「二位莫怪,實在是王相公所請太過觸目驚心!必需讓癲王殿下知道。」


  王德用急問!「他說什麼了?」


  「他……他向官家覲言,要調遣狄青回京。」


  「嘶!!」


  兩位老人家倒吸一口涼氣。


  范仲淹脫口而出,「他瘋了!」


  王德用則是放聲大罵:「國賊!爾敢!?」


  閻康真怕把兩個老頭氣出好歹,急聲勸導:「二位別急,陛下一口回絕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閻康就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該怎麼處置,那是范仲淹和王德用的事情。


  這二人比他在行的多。


  再次躬身一禮,「咱家尚有多家府宅要跑,且先退下了。」
……

  ————————


  出了觀瀾,下一站就是魏國公府。


  魏老國公卻是比范、王二人殷勤的得多,幾乎迎到了府門前。


  當然,明眼人都知道,他迎的不是官家的恩賞,迎的是閻康這個人。


  把閻康請進府中,先把趙禎賜食放到一邊,「總管大監一路辛勞,快請上坐!」


  弄的閻康都有點不適應了,客氣道:「國公不必多禮!大家都是自己人,客氣反而見外。」


  「.……」


  魏國公一窘,知道自己殷勤的有點過了。


  可是他也沒辦法啊,如今他在宮中所有的眼線皆已被剪除,獨剩閻康一人,要想知道宮牆之內的隻言片語,就只能靠這位大內副總管了。


  「也好!」魏國公陪笑道。「如此一來,老夫也就不客氣了。」


  「不知陛下近況如何?」


  「皆好。」閻康坦然作答。「昨日已經下地走動,太醫也說,休養數月,痊癒不難!」


  魏國公心中一沉,不是都上不了朝了嗎?怎麼就突然好了?

  「那……那文富等人可有什麼異動?」


  閻康略一沉吟,「異動倒是沒什麼異動,不過王安石.……」


  「王安石怎麼了?」


  「王安石密請調遣狄青回京,官家.……」


  「似有準奏之意。」


  「狄青!?」魏國公又是一個激靈,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狄青一回來,那可就是萬事皆休了。


  閻康看老國公的臉色,不由道:「時局並非有利,小人多一句嘴。」


  「總管但說無妨。」


  「老國公還是慎重一些的好,不益妄動啊」
……

  妄動?


  還妄動個屁!


  狄漢臣要是回京,別說他老實,那個瘋子也得老實,那可是二十萬大宋最強戰力。是老皇帝最後的家底,誰敢造次?


  心裡是這麼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多謝總管提醒,老夫自當多思。」


  「嗯。」閻康點了點頭。「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話,不再多留,急步出了魏國公府。
……

  閻康一走,從後堂閃出一個蹣跚人影,正是韓瘸子。
……

  「這個閻康靠得住嗎?」


  魏國公肯定點頭,「靠得住,知根知底。」


  韓琦不無認同,「從咱們得到的消息來看,還真有可能。」


  魏國公不語,甚是失落。


  他發現,在這個局裡,他的體量有點不夠,好像連入局的資格都沒有。


  韓琦今天來,還帶來的另一個消息,西北的王守忠居然給石進武去了密信,兩相勾結,準備兵諫開封。


  如此一來,癲王系這邊大兵壓境,太子黨那邊擎出無敵大將狄漢臣。


  一邊賭上了西北和西南,一邊準備割棄燕雲,他這個國公要是敢露頭,分分鐘就死於不明aoe……

  不過,他就想不明白了,有這麼懸乎嗎?

  抬頭看著韓瘸子,「你這邊的消息哪兒來的,可靠嗎?」


  「可,可靠。」韓琦有點磕巴。


  哪兒來的?他特么還真不知道哪來的,那是有「好心人」匿名送到他府上的。


  他韓雉圭還真沒那個本事,連王守忠給石進武的密信里寫什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過,雖然消息來源值得商榷,但是他敢肯定,這是真的。


  因為,雖然沒本事知道密信的內容,可憑他的手斷探查出五守忠前一段給龐籍從西北運過一批土產,而龐籍接到土產的第二天就南下升龍了,這些還是不難的。


  「龐籍?」


  魏國公就更迷糊了,「他居然也.……」


  龐籍是什麼身份,居然給王守忠和石進武這兩個武人當起了傳聲筒?

  「不對,事情肯定沒這麼簡單!」魏國公料定這裡面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需細細思量!!」


  「確實應該慎重。」韓琦點頭,這裡面透著一股子詭異。


  龐籍為什麼自甘墮落,真是為了推唐瘋子上位,連士大夫的體面都不要了?

  且不說這些,單單是王守忠敢背著他爺爺王德用私自串聯石進武要兵諫,這特么就不合常理。這小子不光要和官家掰一掰手腕,他還想和親爺爺也比劃比劃?


  況且,韓琦又想起那個給他匿名送信的「好心人」.……

  會是誰呢?


  韓瘸子突然發現,腦袋有點不夠用了,這個局裡的水太深,他不敢下場!

  「慎重,一定要慎重!」
……

  「是要慎重啊……」


  魏國公也是隨聲附和,被這重重謎團圍著,他真的不敢出手。


  其實他手裡還是有幾張底牌的,若是放手一搏,還真能攪出一波大浪。


  那些被邊緣化的中小型將門已經和他達成了默契,與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多了沒有,在皇城左右的禁軍大營之中湊出三五萬敢拼前程的力量還是不難的。


  放在平時可能不夠用,但是現在,只要趙禎出了點什麼意外,京師守備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穩定局勢,而是準備迎接癲王入京。


  這些人屬於守備之下,正好他可以趁機做點什麼。


  可惜,依當下的局勢,別說翻大浪,扔個小石子兒,魏國公都得琢磨琢磨,會不會崩一身血!
……

  ——————————


  他這邊不敢動了,趙禎那裡卻是不幹了。


  怎麼沒動靜?一連等了半個月,魏國公那邊都是風平浪靜,皇帝有些穩不住了。


  利用閻康侍奉自己的當口,聊起了重陽賜食之事。


  「你代朕去看望群臣,眾卿可還安好?」


  閻康小心做答,「陛下放心,一切安好。」


  安好……

  「那他們有沒有問起朕何時上朝?」


  「.……」


  閻康登時怔住,然後撲通一聲拜倒在地。


  「陛下!奴婢有罪,奴婢愧對陛下!!」


  「你……」趙禎也愣了,這是幹嘛?


  閻康低著頭,眼淚就下來了。


  「奴婢對陛下不忠,奴婢欺騙了陛下!」


  「奴婢本是魏國公府長使之子,是魏國公有意安插進宮的.……」


  「奴婢萬死,請陛下責罰!」


  趙禎怔怔地看著閻康,一點也不覺意外。


  「那你.……你重陽賜食,可與他說了什麼啊?」


  閻康更是驚恐,伏倒在地,連連叩首。


  「陛下明鑒,奴婢自知罪孽重深,早己悔過。」


  「陛下放心,重陽之時,半字不敢把陛下之情告於魏國公啊……」


  嘎!?


  趙禎翻著白眼,差點沒暈過去,原來你特么沒告密啊?

  哭笑不得地看著閻康,「閻康啊閻康,你……」


  「你這悔罪.……真不是時候!」


  「.……」閻康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趙禎,啥意思啊?


  「算了.……」


  趙禎一嘆,「你下去吧,暫且稱病,休養幾日。」
……

  閻康一走,趙禎自己都氣樂了,沒想到是這麼個結局。


  ————————


  這事回頭再看,並不難懂。


  趙禎稱病只見文富王三人,且議的是癲王能不能回京的驚天大事,與皇后交待不能寫在詔書上的密詔,王安石上請調派狄青回京……

  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密之又密的通天大事!?

  這麼要命的東西趙禎會不屏退左右?換了別人,恨不得把殿門都鎖起來,生怕外人聽見,還會允許這些黃門內侍進進出出,報這個報那個?……

  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趙禎故意讓人聽了去。


  他是早就知道閻康的真實身份,也不想想,唐奕知道的事情,第一個告訴的人就是趙禎。


  沒動閻康,一來是君臣之間的默契使然,這是唐奕的大舅哥,趙禎仁慈不忍下手。


  二來,留著以後可能會有用。


  怎麼用?

  現在就是在用!


  趙禎是想通過閻康,把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透漏給魏國公,逼著他有所動作。趁著自己還能動,說的話還是聖諭,還有人聽,提前幫太子把這個麻煩名正言順的解決掉。


  結果,用到閻康的時候,這貨反水了.……

  反的真不是時候!!


  現在趙禎沒心思處置閻康,他在想,怎麼樣補救才能讓魏國公動起來。


  他哪裡知道,怎麼樣魏國公都不會動起來了,現在就算趙禎下詔讓那老貨來接掌皇位,他都不敢接旨。


  有人把魏國公的膽給嚇破了,這老傢伙基本等於放棄治療的狀態,還動個屁。


  他只等著看戲,看看到底是癲王系如願,還是太子黨得勝。


  看看到時候他用不用逃回西北,避其鋒芒。
……

  ——————————


  涯州。


  唐奕此時氣急敗壞的殺到老賈面前。


  「賈子明!你個老雜毛兒,敢騙老子!」


  砰的一聲,把一封信函拍在老賈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


  老賈擰著眉頭,心道,發什麼瘋?又讓四個小瘋子氣著了?

  打開信函一看,老賈心裡也是咯噔一聲。


  「這是……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唐奕咆哮著。「你拿著老子的印信,什麼不可能!?」


  老賈擰著眉頭,也不辯解,思索良久方道:「可靠嗎?」


  「千真萬確!你當老子的華聯是白混的?大宋州官往上數,家裡添了條貓狗我都知道,何況是一封要兵諫開封的密信!!」


  唐奕瞪著牛眼,看著老賈,「你敢說不是你乾的!?」


  王守忠和石進武的密謀一到他手裡,他第一反應就是被老賈騙了。


  只有他,明著和自己一條心,暗地裡卻拿著自己的印信干出逼他就範的勾當。
……

  可是,還真不是老賈!


  賈昌潮眼睛直視唐奕,一眨不眨。


  「不是老夫……」


  「你個老雜毛兒,還裝!」唐奕這個暴脾氣啊。


  「把印信給我,你給我一邊涼快去!」


  老賈也怒了,「老夫說不是我,就不是我!」


  點著唐奕的腦袋就開罵:「你是豬嗎!?」


  「我要逼你還用找他們?信不信老夫一聲令下,石全海、石全安,包括你幾個兄弟都會把你綁了,帶著涯州軍,押著你那豬腦袋,直奔開封。」


  「.……」好吧,唐奕被罵愣了。


  老賈說的有道理,他要想玩什麼兵諫,還繞那麼遠幹嘛,涯州就有六萬死忠。


  「真不是你?」


  「我看你是哄孩子,哄傻了。」


  說著話,老賈癱回椅子,懶得和他廢話。


  「要壞事!」
……

  「嗯?」唐奕心思一沉。


  老賈這般凝重,不是他不屑和自己計較,而是沒空和自己計較。


  靜下心來一想,「不對!!」唐奕幾乎脫口而出。「這背後,有大文章!」


  「哼!」賈昌潮冷然一哼。「你那豬腦袋終於開始想事情了。」


  問題不在王守忠和石進武,問題在於,是誰敢讓他們有這麼大的膽子。


  原本老賈和唐奕防的就是,有人逼著唐奕不從也得從。


  可是,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想到,這些人會這般激進,居然在賈昌潮放出迷魂陣表明唐奕心意的情況下,要棄土兵諫!?


  這背後一定有一位重量級人物,既了解唐奕,又深知大局。


  會是誰?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王德用?二人第一反應的就是王德用,只有他可以使喚得動王守忠。


  可是,馬上又否定了,不是……

  王德用夠分量,但是,他的分量只是名望和軍界,這裡面還有一個龐籍,龐籍可不是他能使喚得動的。


  能把一個文官推出去的人物,王德用不是沒到級別,而是差著文武之別呢。


  那是……范師父?

  他與王德用聯手,這天下就沒有使喚不動的文官武將了。


  也不是。再次否定了這個猜測。


  此二人聯手就不用這麼麻煩,振臂一呼,大局必成。


  那是大宋最有威望的兩尊神,這二個人要是一起支持唐奕,不用唐奕出面,官家只有一條路可走,換掉太子,認輸!


  而且,唐奕太了解自己的老師了,這種不利國家的事情,刀架在脖子上老師也不會幹。況且,他讓范純禮傳給自己的話,也與此事相悖。
……

  「那會是誰?」


  唐奕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萬沒想到,這個局面會這般複雜。


  「現在不是糾結到底是誰的時候。」


  老賈此時極為冷靜,卻是複雜,他越不能亂。


  「當下首務,是穩住西北、西南!」


  唐奕點頭,「似乎不難,我親自去信讓他們別動,他們應該會聽。」


  「很難。」老賈直接就潑冷水。


  說著話,把一封信交給唐奕,「這是剛剛收到的,你看看吧。」


  唐奕一看,破口大罵:「石安石這個王八蛋!!老子非活劈了他!!」


  「別急,官家沒答應。可是.……」


  賈昌朝話鋒一轉,「可是狄青的威名勢必讓王守忠等人做驚弓之鳥,萬一官家改了主意,那就算你隨了他們的心意,也不能可成事了。」


  「所以,這個時候不管你怎麼說,他們都會以防萬一,更加堅定的回師兵諫。」


  「不會的!!」唐奕緊咬下唇。「不會的……」


  「呵。」賈昌潮乾笑一聲。「不會什麼?他們不會不聽你的?天真!」


  「官家不會改主意……」唐奕喃喃出聲。「我知道他,他不會的……」


  老賈愕然,.此時他這條老狐狸都開始痛恨自己,痛恨這個局。明明相互信任的一對父子,卻非要逼到今天這個局面。


  「官家不會,可是有人以為他會,結果是一樣的。」


  唐奕揉著額頭,疲憊不堪,「那你說怎麼辦?」


  「其實.……」


  「算了!!」唐奕打斷老賈,「你自己定吧。」


  說完,掉頭就走。


  到了門口,又停下來道:「這段時間,我會在野豬島上呆著,不管什麼事,不要來找我!!」


  「.……」


  賈昌朝一陣沉默,他知道其實唐奕知道該怎麼辦。


  不想王守忠他們動,唯一的辦法,就是唐奕自己動。


  可是,他不想面對,唯有逃避。


  那真的.……

  太殘酷了。
……

  「好。」盡量讓語氣輕鬆,老賈對著唐奕的背影淡然應允。


  「老夫幫你拖著。」
……

  ————————————


  賈昌朝履行著他的承諾,傾其所能的……拖著。


  首先,官家冊封唐奕為鎮南王的聖旨到了涯州,老賈連通知都沒通知唐奕,直接就幫他拒了。


  謝請陛下天恩,但是,不接受什麼鎮南王。


  不受王爵,也就等於不接受知嶺外軍政事的任命,也就等於告訴所有人,唐奕不接受安撫,他要搞事情。


  隨後,老賈以自己的口吻給王守忠、石進武、龐籍等人分別寫了一封信。


  表面上看無甚重點,只是說些涯州近況,信中倒是提到,癲王殿下與狄漢臣近期時有書信,忘年之交更勝以往。


  而涯州軍方面也是從無滯怠,正在全力休整演練,隨時可再次出征一戰。


  當然,再次出征是南下歐洲,還是北上開封,就得他們自己去體會了。


  最後,賈昌朝隱晦的在信中提到,不到萬不得已,不希望他們放棄西北和西南。


  因為,他不想背上失地禍國的惡名。
……

  這一招果然有些效果。


  也許是這封信給大伙兒吃了一顆定心丸,也許是信中的提到的某個點讓癲王系背後那個主使之人有些忌憚.……

  反正,西北、西南總算是穩了下來,暫無進軍的跡象。


  賈昌朝剛剛緩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得意,結果.……

  剛進臘月,還有整一個月就是年關,又出事兒了。


  而且,這次是真正的大事,再無轉圜的餘地,必是一場血雨腥風。
……

  ——————————


  賈昌朝來到野豬島上。


  最近這一個多月,唐奕就沒下過島,似是在鼓搗他的火藥,不分黑白,不眠不休。


  見到唐奕的時候,老賈幾乎認之不出,邋遢凌亂,彷彿變了一個人。


  「來了啊……」唐奕眼光不移,手裡拿著小秤,依舊忙著他的活計。


  老賈一陣心痛,這場紛爭,傷的最深的,就是唐奕。


  「老夫也不想來……」


  唐奕疲憊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出事兒了?」


  「嗯,出事兒了。」


  「呵呵.……賈相爺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是大事吧?」


  「嗯,是大事。」


  「說吧,出什麼事兒了?」


  賈昌朝頓了頓,「開封飛鴿快報,官家降旨,召狄漢臣與二十萬禁軍歸京!」


  啪嗒……秤盤落地,唐奕整個人都定在那裡。


  「可靠嗎?」


  「可靠。明旨下發,此時應該已經到了狄青的手裡。」


  「呼……」唐奕深呼口氣,只覺天旋地轉。


  「陛下怎麼會.……」


  「你別著急.……」老賈勸慰。「官家已入彌留之際,每日只短短片刻清醒.……」


  「許是.……許是糊塗了.……才下的這道旨。」


  「並非本心。」


  唐奕扶著桌沿慢慢坐下。


  「已經.……不重要了。」


  「那我們.……」老賈只說了半句,因為下半句,就是在逼他。


  「還有選擇嗎?」


  唐奕閉著眼睛,茫然反問。


  「沒有了!」這是他自己回答了自己。


  猛的瞪圓雙目,「傳本王將令……」


  「涯州軍明日開拔,兵指開封!」


  「丟了命,也不能丟燕雲!!」


  說著話,猛然站起,眼神之中已經全是堅毅,滿是絕然,整個人疲態盡退。


  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唐瘋子,又回來了。


  「來人!!」指著牆角堆的和房梁差不多高的一大堆木箱。


  「裝船,我要帶到開封去。」


  又看向老賈,「寫信給王守忠、石進武、龐籍。」


  「人歸,兵不歸,盡數回京共赴艱難。」
……

  ————————————


  可是問題來了,這道逼著唐奕不得不帶兵回京的聖旨,是在怎樣的情況之下發出來的呢?


  趙禎就算病糊塗了,能允許自己背上燕雲復失的罪孽去見列祖列宗嗎?
……

  很簡單,這道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因為,根本就不是趙禎發出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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