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徐卿寒抬腕,先是看了一眼手腕上昂貴的男士名表時間。


  去拜訪溫家老太太,他先是親自打電話約好時間。


  作為晚輩為以表尊敬,自然就不可能遲到。


  溫酒一提起這事,徐卿寒將她放在的椅子上,神色從容淡定道:「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去溫家,趕緊吃飯,我上樓換套衣服。」


  他這套西服整潔得一絲不苟地,頂多就是領帶被她手指揪歪了,用得著換嗎?


  溫酒見他為保大男人的尊嚴,連這個借口都找得出來,呵呵一笑:「你繼續裝死,反正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晚上關起房門,有的是時間慢慢盤算。」


  有本事他敢在婚後沒兩天,就和她分居而眠。


  女人的聲音慵懶,尾音故意拉長,而徐卿寒卻面不改色,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低下頭在她發間輕嗅,低著聲調說:「徐太太別這麼記仇,嗯?」


  溫酒依舊坐著,伸出白凈的手拿早餐吃,慢悠悠地說:「我現在是溫小姐。」


  徐卿寒不在乎她冷漠,自顧自地笑:「不管是徐太太還是溫小姐,都歸我。」


  ……


  上午十點,兩人終於離開別墅。


  徐卿寒不過是上樓換了一條嶄新的領帶,他親自開車前往溫宅的方向,路上,英俊的臉龐神色穩沉內斂,看不出半點緊張之色。


  溫酒也是,還有心情把他的手機拿來。


  不過她翻了半天,指尖上上下下划著屏幕,都到了底部也沒從消息列表看到蕭畫的昵稱。


  「你把蕭畫拉黑了?!」


  溫酒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可能性了。


  她轉頭,出口問他,漆黑的眼睛不忘盯著男人表情。


  徐卿寒修長有力的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一派從容的回答:「我拉黑她做什麼?」


  「那她現在怎麼不是你微信好友了?」


  「周深行拉黑的吧。」


  徐卿寒說話語調很冷靜,像是跟她陳述一個事實:「她三更半夜跟我手機聊微信,可能是引起她的丈夫醋意。」


  「……」


  溫酒抿著嫣紅的唇,心裡覺得他這話騙鬼去呢。


  徐卿寒目光放在前方的道路上,英俊的臉龐神色沒什麼變化,內心的素質強大到就算做了虧心事,也能表現得跟平常無異。


  溫酒盯了一路,眼睛都乾澀了,小聲地嘀咕著:「以後小豆芽不能像你。」


  不然也這麼會騙人,管教起來得累死了。


  ……


  溫宅。


  這是溫酒第一次帶男人回家,來接待的是老太太身邊的沈紀山。


  她沒什麼好緊張,反正事已成定局了。


  「九小姐,老太太想單獨見徐總。」


  沈紀山吩咐傭人將她帶回自己的房間休息,言辭間,挑不出一絲錯來,完全是承了老太太的吩咐。


  溫酒腳步微頓,抬眼看向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


  徐卿寒面不改色,嗓音變得溫和,跟她說:「等我來接你。」


  溫酒有他這句話,就安心多了。


  她一直都不想在溫宅住的,見徐卿寒對自己沒有見死不救,也難得叮囑他:「你要撐不住了,就讓傭人喊我過去。」


  說得老太太像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徐卿寒修長的身形站定在原地,直到她跟傭人離開自己的視線,才邁步,與沈紀山一起來到溫老太太的庭院。


  上一次來溫家提親被拒,徐卿寒和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輩打過交道,已經摸清是什麼脾性,他走進書房,便先看見溫老太太一襲石青色緞領袖邊的蘇式旗袍,銀灰色頭髮優雅盤起,莊嚴得體的坐在椅子上等待多時。


  徐卿寒先是態度很尊敬問候,儼然是一副晚輩來拜訪的姿態。


  他懷著什麼心思,溫老太太且會看不清?


  她也沒讓沈紀山出去,先喝了口茶清喉嚨,無視書房的氣氛,等過了半響,才讓徐卿寒坐下。


  溫家規矩多,老一輩都循規蹈矩的遵從著這些條條框框傳統。


  溫老太太嚴苛的神色,可以看出來很不滿意溫酒領著徐卿寒回溫家,開口說道:「你不是我老太婆心目中小九的適婚人選。」


  徐卿寒收斂神色,薄唇扯動:「晚輩有行為不妥的地方,還請老太太明示。」


  「溫家晏城這一脈,到了溫淵成這輩,只留下一個小九和小十,沒能從旁系的侄子當眾過繼一兒半子在名下,將來小九終究是要回來繼承溫氏。」


  這年頭已經很少有入贅的說法了,溫老太太話里話外表明的便是這個意思。


  溫酒不需要嫁給地位權勢雄厚的男人,只要能力居上即可。


  溫老太太是很欣賞徐卿寒這個手段了得的晚輩,要不是溫淵成當年走的早,而在旁系那邊,眾多小輩里唯一被她看好的孫侄溫樹臣,又婉拒了接手溫家在晏城的家族企業。


  否則,也不至於想給自己孫女,找一位入贅溫家的夫婿。


  徐卿寒能入贅嗎?

  溫老太太從未想過能和徐家老爺子搶孫子,何況他今年剛接手了徐氏的家族企業,於是,徐卿寒自然就被直接踢出局。


  徐卿寒思忖了幾秒。


  他坐下一時片刻,連杯茶都沒有,從這裡就能看出老太太逐客的意思。


  書房的氣氛,並沒有影響到徐卿寒出聲道:「溫酒這三年,過的很招人疼。」


  溫老太太犀利的眼神掃過來,似乎算到他要打同情牌。


  徐卿寒深邃的目光不變,語調緩慢道:「我第一次見她時,溫酒給我的印象像是被家裡慣壞的小姑娘,一身的嬌氣毛病,後來接觸后,我才發現她很好,是奉獻型人格,熱情又真誠,而溫家的背景,給了她任性的資本。」


  他直言說出溫酒欠被管教,這讓溫老太太的面色過不去。


  下一句,徐卿寒繼續道:「有溫家撐腰,所有人都眾星捧月圍著她轉,那時我想,這小姑娘雖然太難伺候,不過天天看她這樣笑也不錯,而三年裡,她嘴上不說,混娛樂圈也依舊被人捧著,卻很不開心,一直都在不開心。」


  話頓在這,徐卿寒想必溫老太太也知道他什麼意思了。


  不管是身為溫酒的誰……


  他們的共同點,都是盼著她能好。


  而不是要把這樣一個明艷的姑娘變成被人提線的木偶般,沒有自己的靈魂。


  徐卿寒又加重了手上的籌碼,說道:「她已經答應和我結婚。」


  這讓溫老太太臉色一震,隨即想道:「她懷孕了?」自己養的孫女,又怎麼會不了解?


  徐卿寒薄唇吐出卻兩個字:「沒有。」


  奉子成婚擱在別人面前,可能還是喜事一件。


  而在溫家,老太太的臉色恐怕就沒那麼好看了,語氣沉重道:「小九跟你在一起,就能開心嗎?」


  徐卿寒神色篤定道:「我會讓她開心。」


  老太太沉默了下來。


  如果不開心,又怎麼會答應跟他結婚。


  徐卿寒見溫老太太嚴肅的臉色有些鬆動,思忖著方才入贅之事,態度依舊尊敬,語調低緩,又提出了另一個籌碼。


  ……


  此刻,溫酒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剛躺下,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概是溫芫閑來無事,從管家口中得知了這事,咋呼著跑了過來,一推進門便叫得整個溫宅都能聽見了:「你領了一個男人回家?」


  溫酒躺在舒適的床上,眯起一雙漂亮的眼睛看過去:「什麼男人?叫姐夫。」


  溫芫心裡頓時沉了,提著裙擺往她床沿一坐,聲音都帶顫:「什麼姐夫,你真的要嫁人了?」


  「我二十五歲已經到法定年齡,嫁人很奇怪?」


  「你嫁人了,就輪到我被奶奶安排相親了啊!」溫芫看溫酒臉蛋表情平靜,心裡就開始慌得一比,她還心心念念著邵其修,暫時接受不了其他男人!

  這時溫酒彎起唇角,笑得很善良:「不好意思啊,繼承權給你了。」


  她和徐卿寒領證時,會說他欠自己很多錢,就是這個原因。


  老太太從三年前開始,就擺明了是想招個入贅的孫女婿上門。


  而她先斬後奏和徐卿寒領證了,離婚是不可能的。


  現在溫家只剩下溫芫一人,可想而知,接下來肯定要面對被安排聯姻。


  偏偏溫芫死心眼,念著邵其修不能自拔,欲哭不哭道:「你少來這套……我除了邵大哥,誰也不想嫁。」


  「你死心吧,邵大哥這輩子不會為了你和賀梨離婚的。」


  「……」


  溫酒是毫不留情面,打擊著自己親堂妹的自信心:「賀梨是邵家夫人一心想要的兒媳婦,誰想要上位,第一關要過的就是邵大哥的母親,你這小伎倆,別惦記人家兒子了。」


  一提邵夫人,溫芫就開始打退堂鼓了。


  又忍不住,嘀咕聲說:「邵大哥的媽媽好凶。」


  溫酒其實也感同身受。


  她想了想,還是徐卿寒的媽媽好。


  於是,唇角不自知翹了起來,這讓溫芫忿忿不平道:「那個你領回來的男人,徐卿寒是吧?也是一臉兇相,溫酒!你小心嫁給他被家暴!」


  溫酒瞥了個眼神過來:「你眼睛斜長了?」


  徐卿寒那張英俊養眼的臉,哪裡凶了?


  溫芫就是覺得凶,咬著字罵:「我祝你婚姻不幸。」


  溫酒臉色微變,漆黑的眼睛盯著她。


  其實溫芫還是會怕的。


  可是話說出口了,要是收回會顯得沒面子,結結巴巴道:「誰讓你找這麼凶的男人嫁的。」


  溫酒漂亮的臉蛋沒表情,白皙的腳,從淡紫色裙擺內伸出來,把這個煩人精踹下床沿。


  「喂!」


  溫芫真是火大,又動手打人。


  兩人之間的戰火一觸就發,就在這時,房門外女管家過來敲了兩聲,恭敬說道:「九小姐,老太太請你過去。」


  溫酒聞言,慢悠悠地坐起來,整理著自己的裙子。


  她一點也不緊張,猜到是徐卿寒談完了。


  ……


  這次溫老太太沒在書房等人,而是在主卧的屋內。


  溫酒過去時,門口沒有看見徐卿寒的身影,她也沒問,走到裡面,看到老太太坐在搖椅上,滿是皺紋的老手正拿著一張泛黃的相片。


  「你父親走了三年了。」


  溫老太太盯著相片里,那一身溫潤儒雅氣質的男子。


  連說出來的話,都蒼老幾分。


  溫酒心口被苦痛的情緒盤旋著,害怕下一秒就要復甦,平復著呼吸聲道:「奶奶也在想爸爸嗎?」


  溫老太太用絲綢手帕,耐心地將相片上灰塵擦乾淨,也沒抬頭看她,而是提起了當年另一件事:「當初淵成娶你母親時,她在外面有過一個孩子。」


  溫酒眼眸微縮,透著驚訝。


  她記事以來,只知道溫淵成事事順著殷蔚箐的意,潔身自好從未和任何女子有過牽扯緋聞,兩人也一直只有她一個孩子。


  現在聽到自己母親在外面有過孩子,溫酒下意識追問:「在哪?」


  溫老太太終於抬起頭,看著她說:「夭折了,是一個女孩,名字也有個酒字。」


  溫酒的指尖,似乎無意識掐緊在了手心,絲絲疼痛已經影響不到她此刻的震驚了:「帶酒字?」


  「你母親會嫁給淵成,是因為她的孩子夭折了,而淵成給了她一個孩子。」溫老太太當年就已經得知了這事,奈何殷蔚箐當時肚子里已經懷上溫酒,她只能看在溫家的血脈上,將這事忍了下來。


  「那我是……替代品?」


  「你是老溫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孩子,怎麼會是替代品。」溫老太太最不喜聽到這種話,眉眼間嚴肅幾分,她會提起這事,只是想告訴溫酒:「當年你父親一心為了不讓你受委屈,多年來也只有你一個孩子。」


  溫淵成用一個女兒,將殷蔚箐這一生都鎖在了溫家。


  而他為了彌補親生女兒,便再也沒有別的孩子。


  這事,溫老太太連說了幾聲造孽,看到溫酒眼角處隱隱發紅,嘆氣道:「你父親連死都要把所有東西都留給你,小九,這個溫家,你說奶奶該交給誰?」


  徐卿寒來上門求親,顯然是打斷了溫老太太的計劃。


  她將這個問題,扔給了溫酒,重複地問:「他只有你一個孩子,奶奶該交給誰?」


  溫酒僵住在原地,臉蛋的血色一寸寸消失。


  她時至今日才明白,為什麼同身為溫家的孫女,老太太卻沒有打算過讓溫芫來繼承。


  溫芫的父親早年離婚後,死於一場和自己養出的情婦紛爭里。


  對於這個紈絝子弟的小兒子,溫老太太是既心疼又悔恨,更偏愛各方面都優秀一身的溫淵成,愛屋及烏,自然就對他的女兒也格外關愛。


  而溫酒現在整個人腦子都是亂的,喃喃笑的很蒼白:「奶奶,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突然得知殷蔚箐對她的愛,是來自另一個夭折的孩子,而她的存在,是因為她父親當年為了留住這個女人。


  這對溫酒而言,無疑是很受打擊。


  溫老太太說道:「小九,你永遠別懷疑你父親多愛你。」


  溫酒聽到這一句,突然低頭,眼淚已經跟著掉下來了。


  她喉嚨乾澀,心口蓄滿了堵壓到窒息的情緒,這一副模樣,活生生就像是小孩子突然被大人拋棄了,只能這樣委屈巴巴的抹著淚水。


  溫老太太看著她哭,沒有半點動容。


  這件事,她從未打算帶到棺材里。


  也早就準備等溫酒將來嫁人了,就說出來。


  溫酒一時難以接受,傷心或者哭都是意料之內。


  而且,還會造成她和殷蔚箐之間的母女情分出現裂痕。


  這些溫老太太都算計到,要的也就是她在結婚後,對自己親生母親不再百般順從。


  否則,就算把孫女婿的人選挑的再好,也經不住自己岳母長年折騰。


  溫老太太等溫酒哭夠了,老手握住她的手背,輕輕的拍,語重心長道:「奶奶的心肝肉,哭完這一次,以後啊,你就不會再哭了。」


  溫酒抬起頭,眼眸浮著一層水色,依舊哽咽不已。


  下一刻,她聽見溫老太太說:「改天選個黃道吉日,去和徐卿寒領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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