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攻受互穿第六遭:
周叔辯錯了。
他很輕易的就見到了世子顧喬,並沒有任何波折,管家說把這小孩帶過來,就真的依言給帶了過來。
在周叔辯表達出想要把人帶走的時候,管家也並沒有阻攔,只是和周叔辯約定了送回來的時間,然後就連緣由都沒有問的把顧家的小世子放心的交到了他的手上。管家對於世子的態度說不上有多麼恭敬,但也不算太過怠慢,一如小世子身上不新不舊的衣物,你不能說這樣不對,但又沒辦法指出哪裡錯的離譜。
大家都在湊合。
是的,湊合。
周叔辯來之前,從太子表哥口中知道了不少有關於顧喬可憐的身世,很清楚顧家若想要一隻掌控著顧喬,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給他任何出人頭地的機會。就像是這幾年做的,把顧喬從上的好好的書院里強行接出,替他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個遍,然後切斷了他一切能夠與外界的聯繫。
再這麼養上幾年,都不需要顧家怎麼樣,顧世子就鐵定要廢了。
周叔辯打定主意,要幫小世子主持公道,但是,他一腔的熱情卻被澆滅在了對方的反應里。這是個性格有些陰沉的孩子,不太愛說話,看上去脾氣還不太好。但這些都不要緊,對方從八九歲被關至今,性格能好了才見了鬼呢,真正讓周叔辯為難的是,對方好像並不需要他為他做主。
兩人就這麼不尷不尬的離開了國公府,直奔了太子的東宮。
一路上小世子都很沉默,眼底略顯青黑,帶著一種不甚討喜的死氣沉沉。周叔辯幾次搭話都無功而返,只能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心想著,慢慢來吧。
這天好像註定了周三公子要高開低走,他回宮復命時,並沒有像早上那樣很順利的見到太子,反而是帶著人在偏殿等了許久,不太被重視的樣子。據說是太子小憩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有點不對勁兒。
太子確實不對勁兒,因為真正的聞道成又回來了。
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和顧貞兒隔著小院激情互罵,藍天白雲,樹梢夏花,他一邊氣顧貞兒,一邊想著這顧世子看來也是個會享受的。
正罵到興頭上,也不知道顧貞兒得到了什麼消息,突然開始抽風冷笑,讓聞道成特別想要再次滅了對方的囂張氣焰。
結果,不等聞道成組織好語言回敬,他就突然感到了胸前好像被什麼猛錘了一下,錘的靈魂和身體都要分離了。心口一悸,眼睛一閉再一睜,他就回來了。
熟悉的東宮,熟悉的人。
聞道成這段說出去恐怕誰都不會信的奇異經歷,恍若南柯一夢。除了沒能罵完顧貞兒的不爽,聞道成過去一沉不變的太子生活,好像並沒有任何改變。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做了一場夢,夢到自己變成了小可憐,那可真是個噩夢。
然後,聞道成就看到了一本嶄新的手記。
那手記就大大方方的擺放在紅木的桌案上,字跡清秀,由有墨香。記錄的是太子從昨夜醒來,到今日清晨所有經歷過的事情,內容簡單,意簡言賅,不過短短十二個字——見父皇,罰手足,見表弟,尋顧喬。
任誰看到都不會對手記內容起疑,頂多是覺得太子又有了什麼新愛好,只除了太子本人。
因為這些都是聞道成所沒有經歷過、但他應該知道的事情。
這是一個信號!
聞道成把一切都串聯了起來,在他變成顧喬時,顧喬很可能也變成了他。這位比他小兩歲但卻心細如髮的世子,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包括一旦他們再次突然換回來,該如何彌補上他這段時間的空白。
輸了。
他怎麼沒想到還有可能會換回來?
不給顧喬留點信息,顧喬又該怎麼在那個國公府生存下去?!
太子沒有多少多餘的善心,他覺得他這麼做,只是因為他記仇。在這短短的互換時間裡,他被顧家人噁心的夠嗆,任何能讓顧家不開心的事,他都會很開心的去做。
就是在這個時候,太子才有空想起來,好像之前有人通傳過,他表弟回來了:「那還不快宣?!」
太子又一次發起了火。
沒有人敢反駁,明明剛剛通傳時,您還不是很想見的樣子。太子御下有方,整個東宮就是他的一言堂。宮人的思維都已經被馴化了,太子是不會有錯的,一旦太子前後命令出現矛盾,只能說明是他們伺候的還是不夠盡心,並沒有領會到太子的真正意圖。
面對總是很生氣的太子,宮人們也是習以為常,從昨晚到今晨那樣平和的太子才是難得且不正常的。
周叔辯在帶著人進來的時候,也發現了自己表哥的不同,他大腦有點簡單,把這一切都歸結在了太子的傷上面。早上見面的時候,太疼了,表哥想發火也沒那個條件;如今傷好點了,表哥就再一次變回了跳躍炙熱的大火苗。
很快,這團大火苗就讓自己的表弟,見識到了什麼叫真正的發脾氣。
「叫你帶的人呢?」
「這邊是顧世子了。」周叔辯趕忙讓開了身子,露出了後面的顧家世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位世子在知道此行的目的不是周家而是東宮時,突然就害怕了起來。不是說他們獨處時顧世子不害怕,只是在聽到要見太子時,害怕的更深了。
不過,周叔辯當時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他表哥不怒自威、威儀凌然,朝中就鮮少有不害怕的。
結果,太子在看到人的那一刻,表情一下就變了,十分生氣。
「這就是你給孤帶回來的人?!」
「啊?」周叔辯有點懵,看看錶哥,再看看他帶過來的人,「這不是顧喬嗎?」
「你是不是瞎?!」聞道成氣的想打人,但這是他那個表弟,不能打,人本來就挺傻的,再打更傻了,怎麼辦?聞道成有火沒處發自然是不會甘心的,隨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向了那個早已經嚇跪了的冒牌貨。
周叔辯再次拿出了顯國公夫婦在世時的畫像,來與那個被砸了連叫都不敢叫的假世子比對。
周叔辯也不是個傻的,去找人之前,就考慮過顧家李代桃僵的可能性,畢竟顧喬最後一次出現在大眾面前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顧喬才八九歲,小孩子一天一個變化,想要找人冒充十二歲的顧喬還是很容易的。
周叔辯準備了好幾個問題,覺得是只有世子才能夠回答上來的,對方也確實都答上來了。更不用說,對方還有一雙和顯國公特別相似的眼睛。
「小、小人真的是顧喬啊,世子顧喬。」假世子終於鼓起了勇氣,想要積極自救,強行背著顧喬的履歷,「小人的父親是顯國公顧有金,母親是東河司徒氏,外祖官拜兵馬大元帥,世代駐守北疆,為陛下解憂……」
聞道成只是冷冷的看著眼前之人,問了對方一個問題:「孤讓你說話了嗎?」
「啊?」
福來已經很懂的帶人上前,捂住了假世子的嘴巴,綁住了對方的手腳,然後給太子告罪:「是奴婢的失誤,讓這污濁之人,擾了殿下的清凈。」
「打!」只一個字,帶著說不上來的血腥。
「殿、殿下,您怎麼確定,他是假的呢?」周叔辯不是在給自己辦事不利辯解,說實話,一路上這個冒牌貨的表現也讓周叔辯覺得違和,真的配不上神童顧喬這一稱呼,當得知對方是假的時候,周叔辯才覺得一切都合理了。他只是不明白,他表哥怎麼能慧眼如炬,一下就識破了這個騙局。
「顯國公英武不凡,國公夫人仙姿佚貌,你再看看你找回來的這是個什麼玩意?」聞道成手把手的教他的傻表弟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上當的,「動動腦子,你手中畫像上的二人,怎麼會生下這麼一個丑東西?!」
在聞道成穿到顧喬身上的這段時間裡,真是哪兒哪兒都不舒心,唯一的慰藉就莫過於小世子的那張臉了。
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歡,怎麼看怎麼的合太子心意,就像是特意按照讓太子的審美長的。唇紅齒白,翩翩少年,一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乖的不像話,甜的好像能出水。哪怕是穿著再舊再破的衣物,也難掩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芝蘭玉樹。
哪裡是那個低端冒牌貨能夠比的?
嚴格來講,顧家準備的假世子,其實並不算丑,甚至還有點清秀。
只是太子覺得丑,那他必然得是丑絕人寰的!
所有的東宮宮人都很有自覺,只有周三公子秉承著實事求是的態度道:「不醜啊。」
「他怎麼不醜了?」這就是聞道成不愛重用自己表弟的原因,腦子簡直一根筋,他除非瘋了才會想在自己身邊安排這麼一個不懂得說話的。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真的不醜啊。」周叔辯覺得他表哥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審美有點問題。
「你是想氣死我嗎?!」太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後……
太子就再一次暈了過去。
周叔辯:「!!!」娘,兒子不孝,真的把表哥氣死了。
東宮再一次鬧了個人仰馬翻,當太子再一次悠悠轉醒時,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平和安靜的太子,奇怪的看著在他床頭盡「孝」的表弟:「叔辯,你怎麼哭了?」
「我辦事不利,帶回來一個假世子,差點把表哥你氣死,我罪該萬死,表哥你打死我吧。」周叔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假太子.真顧喬:「……」這位太子爺的氣性,未免也太大了吧。
是的,他們又換回來了。
當顧喬之前睜眼,回到自己的院子時,他就聽到了熟悉的蟬鳴,以及比蟬鳴更加聒噪的顧貞兒的叫罵。與太子互換的經歷就像是顧喬的妄想一般,他還是那個被困在國公府的他,沒有太子,沒有東宮,沒有人會來救他。
奶兄解厄在他耳邊說的話,顧喬也幾乎沒怎麼聽進去,只聽到了什麼潑不潑水的。
他第一次如此煩躁,不想再忍,學著夢裡的太子,接著顧貞兒的話頭就道:「你鬧啊,繼續鬧,鬧的越大越好,好叫全世界都知道,你被我燙成了一個醜八怪!」
顧貞兒瞬間就像是一隻被掐住了嗓子的公鴨,好一會兒才找回底氣道:「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人言可畏,哪怕不是真的,也容易被傳成真的。顧貞兒還想嫁個好人呢,她真的是被顧喬拿捏住了,很是不服,但也只能憋著,縱使百般不甘,也只能先灰溜溜的離開了。
顧喬從未這般暢快過,他也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以前他總覺得,他既然反抗不過那些人,不如為了讓自己好受點點,姑且先忍著,只要忍到弱冠,接手了國公府就好了。腹有詩書氣自華,顧家是個泥潭,他只要保持本心,亦可鶴立雞群。
但如今看來,是他想錯了。
再一睜眼,顧喬又變成了太子,一來一回十分短暫,讓顧喬更加恍惚了,無法分清到底哪個是夢。直至他看到了他給太子寫的手記,那裡面除了給太子的信息,其實還有一些他自己無處發泄的內心。
如今,在那下面多了一行蒼勁有力、霸道異常的字:
——立個p的雞群,比一群雞優秀,很驕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