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

  T市的冬天,下一場雪全看緣分,幾年沒有都很正常,A市不一樣,這裡一到冬天就經常下雪,一層一層往上累積,白皚皚的。


  而且的確是江暮行說的那樣,干雪。


  大片大片,輕飄飄的,落在身上不會那麼容易化掉,適合情侶們雪中漫步。


  宴好窩在被子里,歪著頭看窗外飄雪,看著看著,他就沖房門外大聲喊:「江暮行,我好了,我們下去走走吧。」


  江暮行進房間:「好了?」


  「真好了,你看。」宴好爬起來,站在床上表演第八套廣播體操。


  江暮行的額角一抽。


  宴好見江暮行沒反應,直接朝他撲了過去。


  江暮行把他穩穩接住,撈在懷裡:「悠著點。」


  宴好摟著江暮行的脖子調侃:「你這樣抱我,特像爸爸。」


  江暮行在他耳邊吐氣,似是笑了聲:「嗯。」


  宴好:「……」


  受不了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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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時課多,江暮行會盡量剋制,保持一天運動一到兩次的頻率,只在假日放任宴好,縱容自己。


  昨天是元旦,三天假的第一天,宴好被他耍到後半夜,能這麼快回血復活,全靠楊叢送的一周年紀念禮物。


  包裝精美的ky一盒,總共十八支,保質期三年。


  剔透的玉一塊,附帶說明書,只要每日照做,堅持下去,就能養花。


  還有本top手冊,江暮行要看的。


  確實是貴重物品,良心之作。


  楊叢作為一個發小,操著爸爸媽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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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樓,宴好兩手在羽絨服口袋一左一右揣著,頭上戴著一頂淺藍色毛線帽,他生得白,什麼顏色都能駕馭,都好看。


  戴了毛線帽不說,羽絨服後面的大帽子也被江暮行拉上來,兜著毛線帽上的小絨球。


  而且,帽子外面還繞著兩圈格子圍巾……


  宴好大半張臉藏在深灰色口罩里,只露出一雙濕潤清澄的眼睛。


  「我感覺自己跟個熊一樣。」


  「你比熊可愛。」


  「謝謝。」


  宴好從口罩里冒出一聲嘆息:「我是要跟你堆雪人的,你讓我裹這麼多,都活動不開。」


  江暮行道:「裹少了冷。」


  宴好勾住江暮行的脖子:「哥哥,下雪不冷,下雪冷,這是初中物理上的。」


  江暮行:「嗯。」


  嘴上這麼應著,卻將一副防水的皮手套遞過去:「戴上。」


  宴好:「……」


  有種冷叫男朋友覺得你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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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T市大雪,宴好放學跟江暮行走回去的,弄濕了衣衫,成了落湯雞,傻子一樣。


  今年更傻,兩人在小區里一圈圈散步,從前門到後門。


  腳印一串連著一串。


  去年的期待,成了今年正在進行的事實。


  宴好一邊踩雪,一邊聽著腳下的咯吱咯吱聲響:「明晚活動中心有元旦晚會,去看不?」


  江暮行:「隨你。」


  宴好:「我發現你很喜歡說這兩個字。」


  江暮行:「只跟你說。」


  不是敷衍,不在意,是寵溺。


  宴好望著江暮行的側臉,舔了舔唇,身上一陣陣發燙:「都怪你讓我穿這麼多,我出汗了,好熱。」


  「跟衣服的多少無關。」江暮行睨他,「是你腎上腺素飆升了。」


  宴好被一眼看穿,心虛了,他的眼神遊移:「什麼什麼?」


  江暮行停步,微低頭看他。


  宴好跟江暮行對視,渾身越來越燙,像有電流一縷縷劃過,他顫慄得哆嗦了一下,嘟囔道:「你是不是給我下毒了?」


  江暮行挑眉:「下毒?」


  「嗯啊。」宴好嘀嘀咕咕,「我倆都談好久了,怎麼你稍微勾勾手,我還這麼吃不消?又是心跳加速,又是手腳發軟的。」


  江暮行凝視他半晌,薄唇一掀:「挺好。」


  宴好看見什麼,一瞬不瞬地盯過去:「江暮行,你耳朵根紅了。」


  江暮行面不改色:「凍的。」


  宴好哼哼:「扯謊。」


  江暮行語調淡淡,非常從容:「嗯。」


  宴好表情獃滯。


  江暮行輕推他後背:「走了。」


  宴好回神,咕噥了句:「長得帥的人,不要臉的時候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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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區里的路上有凌亂腳印,雪沾上泥土,有些臟,然而草地灌木叢上的落雪全都是乾淨的,棉花糖一般。


  有大人帶小孩下樓玩雪,嬉鬧聲充斥在漫天的雪花里,勾勒出寒冬的一道溫馨景象。


  宴好在灌木上撈一小捧雪,伸舌舔一口,冰冰涼涼。


  江暮行沉著嗓音道:「亂吃東西,拉肚子別跟我喊難受。」


  「你是我男朋友,我男人,」宴好把手裡剩下的雪扔地上,「我不跟你喊,跟誰喊?」


  江暮行被順了毛似的,完全臣服:「跟我喊。」


  宴好笑彎眼睛:「就是嘛。」


  「親愛的。」他跟著江暮行,「江江?」


  江暮行一個踉蹌。


  宴好沒得到回應,就在一旁喊個沒完,把那幾個稱呼翻來覆去地喊。


  江暮行面無表情地承受著體內熱流亂竄,想把身旁的人扛回去抽一頓,讓他哭得合不攏嘴。


  宴好莫名打了個冷戰:「你在想什麼?」


  江暮行腳步不停,聲調緩慢,帶著點懶散沙啞:「在想晚上吃什麼。」


  宴好推口而出:「吃我?」


  江暮行偏頭:「悟性不錯。」


  宴好沒管住嘴,爆了句粗口:「操,你……」


  不等江暮行有反應,宴好撒腿就跑了,拉開了距離看他,受驚的貓一樣,差點一頭栽到雪地里。


  江暮行按按太陽穴:「跑什麼?」


  宴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腿抽筋,蹬一蹬跑一跑舒服點。」


  江暮行比他還正經:「那晚上回去多拉拉腿。」


  宴好紅了臉:「我不行。」


  江暮行逗他,目含揶揄:「男人不能說不行。」


  宴好認真道:「我能。」


  江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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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走多久,宴好的肩頭就落了薄薄一層雪花,他激動地看了看,指尖捻起一小片雪,嘴一吹就散了。


  大學的第一個冬天,有男朋友陪著,有喜歡的鵝毛大雪,什麼都好。


  除了接下來密集的考試。


  「緒哥現在好火,我刷娛樂版塊,回回都能看到他在上面飄著。」


  宴好拐江暮行胳膊:「新聞上說他接了一部戲,年後就要進組了,你知道這個事嗎?」


  江暮行拍掉他圍巾上的雪:「沖著導演去的。」


  等於是在承認新聞是真的。


  宴好停下腳步,愣了一會道:「以緒哥的形象,既能演硬漢一類,又扛得住總裁系列,路子挺寬的。」


  「那他還唱歌不?」「唱。」


  江暮行的掌心多了一顆蘋果糖:「吃嗎?」


  宴好搖頭,又反悔:「你剝了給我。」


  江暮行習慣了他的撒嬌,也很享受,眼底含笑地撕開糖紙:「堆個雪人?」


  宴好舌尖卷著糖:「好啊,你堆你的,我堆我的,看誰堆的快。」


  說著就丟下江暮行,自個作弊的先去盤雪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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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雪人就堆了一個,江暮行堆的。


  宴好的那個中途塌了,雪團不夠緊實,他站在崩開的雪人旁邊,明目張胆地給自己找借口。


  「是我穿的太多了,蹲不下來,彎腰也費勁,手上有手套,都使不上什麼力氣,不然肯定不會這樣子。」


  江暮行「嗯」了聲:「我的錯。」


  宴好聽他這麼說,臉就熱了,有點兒難為情地踢踢小雪堆。


  「你哄小孩子呢。」


  「哄大孩子。」


  宴好正要惱羞成怒,抬頭撞見江暮行溫柔深邃目光,一下就失去了語言能力,獃獃看他。


  江暮行低笑:「我們跟雪人拍張照片?」


  宴好撓撓凍紅的鼻子,把口罩拉上,想起要拍照就又拉到下巴底下:「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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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江暮行拿著媳婦的毛線帽,陪他一起慢慢走到白頭,時隔一年,實現了他在高三那個冬天的願望。


  心裡的小本本上打了個勾。


  剩下的願望,往後一樣樣實現。


  當晚宴好盤著腿坐在床上,抱著手機跟楊叢夏水分享A大的雪景。


  宴好一時興起去泡澡的時候,群里的幾人咕嚕冒泡了。


  宋老哥:卧槽,A大不愧是老大,雪景都特么比我們科大的要有仙氣。


  你夏姐:羨慕你們可以玩兒雪。


  宋老哥:你那沒下?

  你夏姐:下啦,不能出去玩【哭】


  宋老哥:摸摸毛,身體要緊,雪明年還會有。


  宋老哥:老楊呢?@楊大仙。


  楊大仙:搞什麼?老子在干作業,快累成狗了。


  宋老哥:干作業?你誰?為何附身在我兄弟身體裡面?意欲何為?

  楊大仙:我是你爹。


  宋老哥:……


  你夏姐:完老,生氣老【嗑瓜子】


  群里突然安靜下來。


  過了片刻,楊叢才又有了動靜。


  楊大仙:雪景可以啊。


  楊大仙:靠,那雪人誰堆的,好他媽丑。


  你夏姐:@江。


  江暮行在看書,聽到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他拿了一看,屈指敲幾下。


  群里多一條信息。


  江:@宴邦尼。


  發完這個,江暮行夠到宴好的手機,十分淡定地回一句。


  宴邦尼:不醜,好看。


  楊大仙:操,你是江暮行吧?!

  江暮行在宴好的手機上找找表情,丟了個他最常對楊叢用的抽大嘴巴子表情。


  楊大仙:………………操!


  你夏姐:是我們好哥。


  宋老哥:+1。楊大仙:呵呵,樓上的二位小朋友,你倆在智商盆地玩你拍一,我拍一吧。


  江暮行看看之前的聊天記錄,自認學到了媳婦的精髓,沒露出什麼破綻,看來發小之間的某種感應,比他想象的還要難以捉摸。


  浴室里傳出宴好的喊聲:「江暮行,進來給我搓背。」


  江暮行放下手機,打開床頭的抽屜。


  宴好催促:「來了沒啊?」


  江暮行在抽屜里翻找:「等會。」


  宴好喊道:「浴室還有T。」


  江暮行聞言,手一推關上抽屜:「來了。」


  窗外冰天雪地,浴室里春光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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