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這樣能算我通過了考驗嗎？」拉萊耶問。
「……」哥譚沉默不語。
算當然是算的，畢竟哥譚只要求拉萊耶活下來，當然，在她眼裡，從殺人犯手中活下來的確能算是考驗了，只不過她沒想到拉萊耶會處理得這麼簡單粗暴。
拉萊耶覺得，她現在的沉默只是因為這種解決方式不符合她的美學標準……
哥譚沒反應，紐約倒是很積極。回過神之後，伊布恨不得為拉萊耶鼓掌叫好，心潮澎湃之餘，開始認真替拉萊耶打算起來。
「接下來你想怎麼辦？」他充滿熱情地問，「你的臉可是被監控記錄下來了。」
拉萊耶在這裡瑟瑟發抖了一陣，已經有好心人報過警，蹲在她身邊安慰她，但更多的人站得遠遠的——剛剛他們可是親眼看到這個弱不禁風的姑娘抄著撬棍，當街把一個成年男人打到蜷縮在地上爬不起來。
拉萊耶繼續充當好萊塢電影里發抖的花瓶角色，腦海里卻在和紐約嚴謹地探討：「我這樣能算正當防衛嗎？」
紐約不太確定：「算吧？我覺得你還算見義勇為，他剛剛可是差點就掏出刀了。」
哥譚：「……是你先出手毆打他，他才去摸刀的。」
紐約理所當然地說：「但是監控沒拍到啊，剛才她離那隻人類足夠近，監控看不到細節，既然這樣，我們就是受害者！」
拉萊耶：「……」哇，好一派昏君氣象。
她決定動手時也有想過之後應該怎麼辦，打完人溜走當然是不可能的，她的臉肯定會被記錄下來，逃跑反而顯得心虛，而且拉萊耶不覺得自己應該逃跑，紐約說得沒錯，她是受害者——她就是受害者，如果不是從哥譚口中知道了殺人犯盯上自己，誰知道現在拉萊耶會躺在哪裡慢慢腐爛呢。
美國是塊掏槍反殺都可以被認為是正當防衛的土地，哥譚又是這樣一座獨特的城市，這樣一想，以自衛的名義抄著撬棍打殘殺人狂說是哥譚式的正當防衛好像也不是全無道理。
就是不知道哥譚以及哥譚警方怎麼想。
拉萊耶沒有抬頭，但是她知道哥譚在看著自己，也知道自己未曾出口的溫和質疑。
在你把我置於這樣的處境之後，你選擇怎麼做？
許久之後，這位飽經風霜的女士輕輕嘆了口氣。
「不，你做得很好。是我需要向你道歉，無論如何，我也不應該這樣對待一個無辜的人。」
她說：「我認同你。」
【你通過了哥譚意志的考驗，哥譚意志認可了你的存在，你獲得了她的眷顧】
【懸賞任務「人群里的注視」已解決】
【獲得獎勵：哥譚港口使用許可×1】
【獲得裝備：撬棍×1】
最艱難的一步終於完成，拉萊耶想牽出一個笑，然而深深的疲憊在這一刻席捲了她，讓她無法再保持精神。
剛剛那一瞬間，需要的是百分之一百二的勇氣與果決，需要的是把自己賭上的狠勁，需要的是掏空自己的爆發力，這一切都要消耗拉萊耶的精力，更何況這兩天她一直在密集地完成任務，睡眠時間加起來可能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在懸著的心放下來的瞬間，她的意志再也無法和疲憊拉鋸。
她閉上眼睛，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路人注意到她的昏睡，立刻將她送上了救護車，在吵吵嚷嚷中，並沒有人知道兩座城市的意志正在注視著這裡。
「他們……」紐約坐立不安，如果他現在是可以被看見的狀態，恐怕已經開始在地上磨爪子了。
讓他平靜下來的是哥譚的聲音。
「沒關係，」她的目光包裹著遠去的救護車，「我會看著她的。」
……
今夜，哥譚的蝙蝠燈再一次照耀著這座城市的夜空。
戈登倚在蝙蝠燈邊抽煙，煙霧模糊了他的鏡片，他想著這一天的工作，不自覺走了會神，直到熟悉的沙啞聲音從身後傳來。
「出了意外？」
「沒有哪一次你可以不這麼神出鬼沒。」戈登搖搖頭，掐滅了煙，轉頭看向身後的蝙蝠俠，「意外……就我來說，的確算是個意外。」
他有些古怪地說：「你在追查的連環殺人犯已經被捕了。」
蝙蝠俠的神情沒有變化，不過內心微微一動：「你們在哪裡抓到他的？」
「我們沒有抓住他，他是自己送上門的。」戈登說，「事實上他現在正躺在醫院裡，幾小時前有個女孩用電擊棍和撬棍把他打暈了……他現在還沒有醒。」
蝙蝠俠：「……」
他感覺自己現在的心情很詭異。
追蹤了幾天依舊摸不著尾巴的兇手被一個女孩打進了醫院……而且根據戈登微妙的反應來看，那個女孩恐怕只是個普通人。
「那個女孩——我們暫時推測是他選擇的新目標——聲稱自己是正當防衛，她因為看到兇手從口袋裡掏出了刀試圖攻擊她，一時情緒緊張，才使用了電擊棍，可惜他們當時距離太近，沒有證據能證明她的說法。」戈登皺著眉。
蝙蝠俠觀察著他的反應：「你相信她？」
戈登搖了搖頭，苦笑著：「作為戈登警長，我不能這麼說，不過作為詹姆斯·戈登……她需要的是心理醫生和律師，如果不是她，我們不知道多久才能抓到那個混蛋，而且差一點，她也會變成新的犧牲品。」
他沒有點明，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蝙蝠俠在腦中迅速思量片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戈登無聲地鬆了口氣：「除此之外就沒有……」
他抬起眼睛，一如既往，眼前已經沒有之前那個堅若磐石的身影。
「好吧。」戈登警長嘟噥了句，轉頭眺望著這座夜色下的城市，「哥譚啊……」
……
「哥譚啊，」紐約抑揚頓挫地感嘆，尾音一轉，不敢置信地問，「你就打算這樣解決這件事？」
拉萊耶覺得哥譚大概是個把冷淡寫在骨子裡的美人，很難想象她溫柔甜美起來的模樣。
哥譚說：「有問題嗎？我找不出不這樣做的理由。」
「……」紐約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
拉萊耶坐在拘留室里喝咖啡——之前的女警員遞給她的，在確認了殺人犯的身份之後，警察們對她都挺友善——一邊聽著哥譚和紐約在耳邊爭吵，越發覺得自己的體驗十分新奇。
距離她從當街打人到現在已經一夜過去了，在醫院醒來之後，警察很快把拉萊耶帶到了警局，之後拉萊耶就一直坐在這裡。
拉萊耶並不覺得太無聊——一方面她正在腦海里完善自己的任務列表，一方面，有隻伊布在耳邊吵吵嚷嚷，想要無聊也不太可能。
更何況，他們正在談論拉萊耶。
起初，哥譚似乎打算修改監控，順便證明拉萊耶之前的舉動是正當防衛，但一夜過去，她的口風突然一轉，決定不再動作，等待局勢發生變化。
「哥譚警局的局長對你印象不錯，所以和布魯斯·韋恩提及了你的事，他答應會想辦法把你撈出來。」她解釋。
拉萊耶想了想：「布魯斯·韋恩是……那個億萬富翁嗎？」
紐約響亮地哼了一聲。
「……」拉萊耶選擇富婆，於是立刻改口，「是那個普通人嗎？」
哥譚：「是他。」
在哥譚，金錢很多時候都可以和權力划等號，如果布魯斯·韋恩想要把拉萊耶撈出來，別說她還勉強算是正當防衛，就算她從事黑幫生意也不是全無可能，當然，前提是他願不願意這麼做。
要是事情能這麼輕易解決，拉萊耶覺得也不錯，所以她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紐約那麼不高興。
「我不明白你在不滿什麼，」哥譚說，「既然一直以來我們都『不存在』，那麼也沒必要現在暴露出來，不是嗎？」
她的質疑毫無漏洞，紐約沉默半天，才悶悶地說：「但是現在可以存在了。」
「……」拉萊耶有種相當不好的預感。
她定了定神，剛想開口，就聽見紐約小聲說：「城市意志為代行者構建的身體可以同時存在，不是嗎？她可以成為我們的代言人，或者說，她可以成為我們。」
拉萊耶：「……」也就是多賬號可以同時在線？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這個提議意味著——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思考片刻，哥譚帶著點驚嘆地說。
「我不明白，」拉萊耶舉手，「既然你們並不只是單純的意識，而是擁有一定的控制能力，就算聲音不可以，那麼文字呢？如果想要和人類溝通，總有辦法能夠溝通吧？」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紐約嗤笑，「你以為我們都是傻瓜嗎？」
哥譚緊接著給出了答案：「不行。只要是沾染了城市意志的氣息，不管是文字還是圖畫，在人類眼中都是會誘發瘋狂的雜亂符號，在電子設備上則會直接變成亂碼，我們嘗試過無數辦法，但沒有哪種成功過，人類只會認為那些是靈異現象。」
她很快做出了決定。
這一瞬間，拉萊耶清晰地感覺到，哥譚在看著自己。
她問：「你願意成為我的代行者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提供用來行動的身體、你所需的資源以及全新的身份。」
「為什麼還要全新的身份？」紐約插嘴。
哥譚嘆了口氣：「你想讓她立刻被發現嗎？用一個身份同時扮演兩個角色，就算我們可以遮掩，你覺得她能在現代科技下隱藏多久？」
她又一次問：「你願意成為我們嗎？」
拉萊耶：「……我願意。」
【獲得稱號：哥譚代行者】
【哥譚代行者】：在哥譚範圍內，你可以獲得城市意志的初步加持，你可以在城市範圍內獲得一切合理的幫助。
城市意志的加持其實沒有特別的感受，只是在那之後，飄忽的風開始纏繞在指間，寒意或者熱意都被驅散，空氣變得濕潤而又清晰，四周的一切都格外親切，讓人感覺到正在被這座城市所寵愛。
好的，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有小號的人了。
拉萊耶感受著變化，默默想。
哥譚的意思她很清楚，普通人無法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直視城市意志則會導致瘋狂，所以她希望拉萊耶能夠扮演和普通人溝通的那個角色，代替他們傳達城市的意願，而且為了可信，她最好直接扮演城市意志本身。
換句話說，在紐約時，她要扮演「紐約」，在哥譚時，她就要扮演「哥譚」。
拉萊耶設想了下，今後她肯定會接觸更多的城市意志，根據她的感覺，這些城市意志好像都挺有表達欲，假如他們都對這個方案感興趣，願意讓她成為他們的代行者的話——
那想想以後可能的和人類方面會談的場面，豈不是你以為你在和城市意志對話，其實在座都是我的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