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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恃強凌弱

  長安這一夜老是做夢, 一會兒夢到她和鍾羨在冰天雪地里逃亡,一會兒夢見皇宮裡火光衝天,慕容泓不知所蹤, 睡得極不安穩。


  半夢半醒之間, 忽覺自己似是靠在火爐邊一樣熱起來, 她不適地想躲, 反被摟得更貼近。


  她猛然驚醒, 發現自己竟然被陳若霖摟在懷裡。他的胸緊貼著她的背, 左臂從她腋下穿過來, 小臂壓著她左手,戴著手套的左手握著她的右手, 右臂則攬著她的腰肢,渾身發燙蓄勢待發。


  「醒了?」察覺到她驚醒的瞬間四肢本能的輕顫, 陳若霖嗓音帶著點沙地跟她打招呼,溫熱的鼻息就在她耳後。


  「你在做什麼?」長安從剛醒的惺忪中回過神后,很快便冷靜下來。


  「你說我在做什麼?慕容泓早上醒來都不會有反應的么?」他微涼的鼻尖在她耳後輕輕蹭了下,一個吻就落在了她耳垂靠後的脖頸上, 併發出極輕微的一聲雙唇與皮膚親密閉合又分開的聲音。


  這是需要一定技巧的,這聲音若是大了, 會顯得搞笑,若是再小, 便聽不見了, 唯有如他此時營造出來的一般大小, 再佐以男人稍顯粗重的呼吸聲, 才能性感到足以挑動起人的感官慾望。


  長安幾乎是瞬間便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


  「怎麼突然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會對我起反應?」他低笑著問,質感極佳的唇瓣在她雞皮疙瘩起了又平,平了又起的頸部肌膚上徐徐摩挲,「慕容泓能這麼快讓你起反應么?」


  長安拚命控制住因敏感而生的瑟縮反應,看著深藍色的床帳道:「都說男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紀,都有其幼稚的一面,想不到你也不例外。你表面上不把鍾羨當回事,其實內心嫉妒他,是么?」現在這氛圍相當不妙,需得儘快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嫉妒他?呵,我嫉妒他什麼?」陳若霖鬆開她纖細的腰肢,右手隔著衣服順著她的腰線往上摸,明明是極具暗示意味的動作,他做起來竟能不顯下流。


  長安不動,道:「你嫉妒他嫡子出身,父母疼愛。有遍地的朋友,有換命的知交。堂堂正正做人依然可以有權有勢。而這些,都是憑你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會有的。」


  「說的有幾分道理。但如今你在這裡,就不是我嫉妒他,而是他嫉妒我了。」陳若霖右手伸到上面,摸了摸長安滑溜溜的臉蛋,長指落下,勾住了她單薄的衣領。


  「既如此,為何要在此地發作?你我同床共枕這許久,你只在今天晨起時有反應么?」長安平靜地問。


  「一個女人在做夢,抱住她原本只是為了安撫她,誰知她卻在懷裡動來動去地胡亂磨蹭,不起反應我還是男人么?」陳若霖慢條斯理地將她的衣襟扯開至臂上,露出一隻白皙纖薄骨肉亭勻的肩膀,在她肩頸處落下幾枚吻后,突然停了下來。


  「你這裡有傷疤。」男人的指腹輕輕撫觸著她的肩頭。


  長安猝不及防終於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陳若霖輕笑:「對碰觸敏感又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有什麼可遮掩的?」這麼說著,他居然收回了自己的左手,習慣性地撐著額側,開始研究起她肩上那幾道陳年傷疤來。


  「看這疤痕分佈的形狀,倒像是被飛爪之類的武器所傷,時間至少也有一年了。是誰傷了你?」他問。


  「羅泰。」


  陳若霖挑眉:「原來是羅泰。要說這羅泰,在我三哥手下也算是一號人物了,最後居然會折在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手中,想來我都替他覺著可惜。」


  長安沒吭聲,伸手想攏起衣襟。


  陳若霖阻止了她,雙眼著迷地看著她光潔肌膚上淺淺的傷疤,道:「很美,讓我再看一會兒。」


  「喜歡看疤,在自己臂上多劃幾刀,慢慢看去。」長安沒好氣道。


  「你不懂,」陳若霖用手指描摹著她肩頭疤痕的形狀,「為了存在而存在的疤痕,又怎及得上這有故事的疤痕迷人?」


  長安對這個變態也是無語。此刻在縣衙後院,稍有些動靜就可能會被狄淳鍾羨等人聽見,她不想多生事端,只能由著他。


  「你身上還有其它疤痕么?」陳若霖欣賞了一會兒后,問。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一一驗看?」長安語氣變冷。


  「你若肯如實相告,此刻不看也行。」


  「有。」


  「在哪兒?」


  「胸前,腰側,手臂,後背,腿上。」


  「怎麼來的?」


  「胸前是被箭射的,腰側是被簪子扎的,手臂,後背和腿上都是被刀刃所傷。」


  陳若霖嘆了口氣,湊過臉去在她肩上傷痕處親了親,道:「固然我喜歡你身上的疤痕,但也不希望你以後身上再添新傷了。你不會武,又是女子,受一次傷這身子便損耗一分,長此以往,必然體弱不壽。你跟我,我向你保證,只要我陳若霖還活著一日,就絕不會再讓你身上多添一道新傷。」


  長安攏起衣襟,涼涼道:「你也不必整日口花花地向我承諾這個承諾那個,能不恃強凌弱就不錯了。」


  陳若霖失笑,靠過去問:「恃強凌弱?你弱嗎?哪裡弱了,我看看?」他說便說,居然一爪子撓在長安腰間的痒痒肉上。


  長安癢得幾乎要跳起來,一邊伸手去推他的手一邊狠踹了他一腳,笑著罵道:「要死,快放手!」


  「你看看,白天被你打折的肋骨還沒好呢,這下腿骨也給你踹斷了,到底是誰在恃強凌弱,嗯?」陳若霖笑著歪到在她身上,抱著腿做畏疼狀。


  「你可閉嘴吧!」長安奮力把他從自己身上掀了下去,將被子往他臉上一扔,翻過他下了床,開門叫吉祥打水來洗漱。


  狄淳在前院理事,鍾羨也不在,長安用過早點后,回房換官袍。


  陳若霖在自己房中穿戴整齊,出門時恰好鍾羨從前院回來,他恍若未見,直接往長安的房間去了。


  長安正在房裡對著落地銅鏡整理身上的官袍,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象徵九千歲的蟒袍往身上一裹,人看著再弱,那氣勢也是瞬間就起來了。


  在一旁伺候的吉祥見她衣裳整理得差不多了,忙把桌上托盤裡的官帽給她拿來。


  長安戴上官帽,正準備系頜下的帶子,一雙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接過了她手中的綢帶。


  長安瞥陳若霖一眼,見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滾金邊廣袖長衫,腰間束著同樣花紋的寬腰封,肩寬腰窄身高腿長,真真是模特一樣的身材,再加上顏值又高,也難怪福州那些衣裳首飾的鋪子都要請他去代言了。關於美的事物,從古至今人的審美基本上就沒怎麼變過。


  鑒於吉祥在一旁,兩人都沒說話,然碰撞的眼神卻各有含義。


  長安: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陳若霖:今天的我有沒有帥出新高度?


  他雖一隻手戴著手套,卻絲毫不影響他手指的靈活性,很快便替長安系好了官帽的帶子,偏過臉假裝替她整理衣領時,忽然湊過去在她左頰的傷疤上親了一下。


  吉祥:「!」扛不住了,他回身就往門外走,到了門口抬頭往院中一瞧,行禮道「鍾公子。」


  長安聽到吉祥的聲音,斜著陳若霖低聲道:「幼稚。」


  陳若霖眼神明媚,帶著笑意道:「若情不自禁也算幼稚,那日後幼稚的時候怕是會很多,要習慣必須得多練習。」說完又親她一下。


  他這人高馬大的,逗起長安來就跟貓逗老鼠一般,除非翻臉給他下藥動刀,否則長安哪有回絕之力?

  「放你一天假去解決一下生理需求,別來歪纏。」長安推開他,自己正了正帽子轉身出門。鍾羨已不在院中,龍霜倒是來了。


  「真的嗎?那你也放龍霜一天假吧。」陳若霖跟在她後頭出門道。


  不知前因的龍霜莫名所以,問長安:「為何要給末將放假?」


  「讓你給我……」陳若霖話沒說完就被長安捂住了嘴,他也不掙扎,只在那兒眯著眼笑。


  「沒事,你帶些人,回驛站去取一箱金子,雜家要去山上的河神廟燒香。」長安捂著陳若霖的嘴道。


  龍霜看了幾眼互動詭異的兩人,領命去了。吉祥也跟著去準備長安外出要用的茶水點心。


  兩人都走了,長安才放下捂著陳若霖嘴的手,看著他皮笑肉不笑地問:「好玩嗎?」


  陳若霖道:「差強人意。」


  「若你一直這樣,那你就是在浪費時間知道么?因為我完全無法想象,我的孩子會有你這樣一個父親。」長安道。


  陳若霖思考了一瞬,認真道:「那我建議你還是盡量試著去想象一下吧。畢竟我求娶你的終極目的,也不是為了改變我自己。而且你不覺得,若是兩個人為了在一起就必須扭曲一方或者雙方的本性去迎合對方,那這兩個人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嗎?兩個人各自以自己本來的模樣吸引對方並得到對方的喜愛與欣賞,這才是天造地設的般配,不是嗎?」


  長安:「……」馬丹,總覺得這貨說的是歪理,卻又好有道理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我就挺喜愛和欣賞你本來的樣子的,我覺得我也理應得到你的喜愛和欣賞,畢竟我這麼好。如果你做不到,那定然是立場問題在作怪。不妨試著放下立場,純粹以一個女人的角度來評判我到底值不值喜愛,值不值得託付終身。」陳若霖一副實事求是講道理的模樣。


  「再議。」長安轉身往縣衙前頭去。


  陳若霖勾著月牙兒跟在她後頭。


  狄淳大約得了長安要去河神廟上香的消息,忙忙地放下公務從二堂迎出來。


  「千歲要去河神廟上香?」行過禮后,他問長安。


  「是啊。」


  「千歲此行真的純粹是為了上香,還是……另有所圖?」狄淳斟酌著詞句問。


  長安笑了起來,道:「狄縣令請放心,雜家就是去上個香,捐個金身而已,絕對不會在廟裡惹事,令狄縣令你難做的。」


  狄淳有些不相信他的話,但身為下官,他也不好過分質疑。


  「鍾羨呢?」長安問他。


  狄淳嘆氣,道:「昨日百姓們來衙前鬧事,非說那劉錢氏是鍾羨害死的,河神祭祀大典在即,發生人命案子是為不祥,他們要鍾羨去祭台那邊布四十九面經幡祈福消災。鍾羨大約忙此事去了。」


  長安點頭,未對此事做評價,帶人出了縣衙直奔河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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