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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男人的嫉妒心

  「你對我並無男女之欲, 又何必惺惺作態?」長安沉住一口氣,冷淡道。


  「你怎知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欲?」陳若霖與她稍稍拉開一些距離, 低頭看她。


  長安沒有笑意地彎了彎唇角, 道:「甜言蜜語摟摟抱抱,對於一般未出閨閣情竇初開的女子而言,或許足以蒙蔽。你覺得我是這種人?」


  陳若霖歪頭想了想,語氣做作:「哎呀,我就說同樣是這招, 為何你對付鍾羨就有用,我拿來對付你便沒用, 原是對手不同的緣故。」


  長安:「……」好想撕了這貨的嘴。


  陳若霖笑著放開她的右手, 彎腰將她一把打橫抱起,輕輕鬆鬆地抱著往床榻那邊走去,道:「左右今晚無事, 不如你我靜下心來好生談談, 增進一下對彼此的了解。」


  「在榻上談?」長安斜睨著他。


  「勞累了一天了,莫非你還想站著談?放心,女色於我是最易得之物,不值得讓我儀態盡失。我陳若霖活到如今, 什麼壞事都做過,唯獨不曾強迫過女人。男人與男人之間, 排擠爭鬥乃是天性, 怎麼流血廝殺機關算盡都不為過。但是男人與女人之間若還要用上強迫壓制的手段, 那就太掉身價了。」陳若霖將長安放在榻上, 好脾性地為她脫去鞋子,然後自己也蹬掉腳上的靴子上床,手撐著頭側卧在她身邊。


  這輩子真算起來,在陳若霖之前,長安以女人的身份和兩個男人一張床上躺過。和鍾羨那是被迫無奈,和慕容泓,是她自願的。這兩人都沒給她造成什麼壓力,因為在她眼裡,這兩人都還只是純情的少年而已,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但陳若霖不同。那感覺就像,一頭老虎對你說「你放心,我吃飽了,所以我不會吃你的。」然後就躺在你旁邊盯著你。雖然沒有撲過來也沒有咬下來,你能不害怕?

  「所以,今晚談話的主題,是你身為男人的驕傲?」長安抬起右手,像是要去捋自己鋪散在枕上的頭髮。


  陳若霖一把將她的手抓了下來,與她十指交纏扣在掌心,沒事人一般道:「我身為男人的驕傲,你以後有的是機會見識,不必談論。今天我們談,我身為男人的嫉妒心。你今日的所作所為,讓我嫉妒了。」


  「我今日的所作所為讓你嫉妒?那不知是我對裘德仁做的事令你嫉妒還是我對孟衢做的事令你嫉妒了,你總不會嫉妒裘昊吧?」長安笑。


  陳若霖盯著她,或許是因為混血的緣故,他的嘴唇比尋常男子要紅很多,這般似笑非笑勾著唇角的模樣,真的如春花艷麗夏花妖嬈,很具迷惑性。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在我面前,你又何必裝傻?」陳若霖低眸,揉弄著她細細的手指,平靜道「你是混官場的人,應當知道,在朝堂之上,有時候一件事是對是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是以何種形式呈現在世人面前的。裘氏父子與孟衢互相勾結惡貫滿盈,雖無證據,但你若存心要懲治,以你今日的權勢和人脈,需要鬧得如此驚世駭俗么?今日之事,從表面上看,是你為圖一時痛快不管不顧自絕後路,我該高興才是,因為只要你保持這樣的行事風格,只要你還不想死,盛京你是絕對回不去了,只能留在福州。可是細細琢磨,你自離開盛京一路走到這裡,途中所遇之人,難道就裘氏父子殊為可惡?為何旁人都能花錢消災,偏他們父子要被你一殺一閹,弄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難道是因為你在此地遇見了我?又或者,是你內心為民請命的正義感在作祟,使你顧不得那許多?」


  陳若霖抓著長安的手去碰了碰她自己的臉頰,笑道:「恐怕都不是吧,你是為了慕容泓。」


  「哦?此話怎講?」長安一副聽他說書的配合模樣。


  陳若霖並不在意她稍帶譏諷的態度,繼續道:「裘氏父子一向視他們的姻親——鎮北將軍孫家為自己的助力,就算到了現在,他們恐怕也不會想到,裘家之所以會這麼慘,全拜這門姻親所賜。那,是孫家哪裡得罪你了,使你記恨至此嗎?也不是。他們唯一的過錯,是跟雍國公張家做了姻親。陛下可憐吶,若逢太平盛世,兄終弟及,或許還有希望坐穩這皇位,可偏偏繼位在這開國之初,內外交困人心思變,他再機關算盡,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是無可奈何。如若不然,前面就不會被逼著分封藩王,後頭贏燁起兵之後,他更是連個梁王都調動不得。更甚者,為大局計,就算後宮嬪妃與侍衛私通,給他這個當皇帝的戴了天大的一頂綠帽,只因這名嬪妃與張家有故,他都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殊不知,這樁樁件件的,縱他再能忍,那朝上朝下的情勢也是愈發明朗——皇帝不得人心,帝位岌岌可危,就差一步牆倒眾人推了。


  「為何會如此?因為要掌天下權,手中得有兵和錢。慕容泓他有兵嗎?他沒有。慕容淵壓得住鍾慕白,所以慕容淵有兵,他慕容泓壓不住鍾慕白,所以鍾家要和大司農結親。大司農是太后的親兄弟,太后親自撫養端王,與慕容泓一向不睦,這一條線的人希望誰來坐慕容淵留下的龍椅,那還不明顯嗎?再來說錢,錢他就更沒有了。糧稅掌握在大司農一派手裡,橫龍江上水匪四起,漕運一直都無法正常開展,至於鹽鐵,若是好的話,你也不會在這兒了。哎呀,這麼一想,我都有點同情他了。」陳若霖甚是歡快道。


  長安無動於衷:「這些人盡皆知的事,何必浪費唇舌再說一遍。你若沒什麼新鮮的可說了,那就放我起來。」


  「急什麼,就算是茶樓里說書的,每次正式開講之前還有個前情回顧呢,你對我,就這點耐心都不願給?」陳若霖不滿地將她的手拉到自己唇邊用牙齒輕咬她的手指。


  看著他白森森的牙齒,長安不知為何想到,這廝或許真的就這麼活生生地把人的手指咬下來過,不為別的,就為取樂。


  「不是我對你沒有耐心,你也看到了樓下正亂著,只怕這會兒龍霜和袁沖已在來見我的路上。」


  彷彿為了驗證她的先見之明一般,長安話音方落,門外樓道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龍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千歲,袁沖帶了上百位女子回來,驛站中實在難以安排,還請千歲示下。」


  「這點事情都處置不了,要你們何用?」長安還未說話,陳若霖便高聲道。


  門外龍霜一愣,與和她同來的袁沖對視一眼,又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房中毫無動靜。她有些不安起來,語氣中帶了幾分戒備和小心,問:「千歲,您無礙吧?」


  長安右手被陳若霖扣著,左手支著床榻想坐起身來,不妨被陳若霖往他那邊一扯,整個人差點撲到他身上去。


  「門外還有人,千歲便如此投懷送抱,叫我如何是好?」陳若霖攬著她笑得十分開懷。


  龍霜、袁沖:「……」


  「躺著便好。」長安一邊回他一邊趁著靠近的機會在他腿上刺了一針。


  門外龍霜和袁沖:「!」


  陳若霖抓住她的左手抬起來,看到她指間夾著的那枚銀針后,有些無可奈何地挑了挑眉梢。


  「驛站安排不下,就安排到外頭去,著人仔細看守便是。」長安對門外道。


  「是。」兩人隔著門領了命,滿心猶疑地下去了。


  「看起來和你到榻上來談心,確實不是個好主意。」陳若霖被她扎了一針的腿正在逐漸失去知覺,他換了個姿勢平躺下來,一手枕在腦後。


  長安在他身邊盤腿坐下,好整以暇:「在哪兒談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不能太啰嗦,我耐心真的有限,對誰都一樣。」


  「那我便更嫉妒了,你為何獨對慕容泓耐心這般好?明明在盛京都不歡而散了,如今見他被欺負,卻又挺身而出將他擋在身後?」見長安不說話,他伸手卷著長安一縷長發,垂著長密的睫毛繼續道「裘氏父子錯再大,你也不能這般殘害踐踏他們,你這是在打勛貴的臉。可以想見,此事過後,那遞往宮中參你的摺子,定然比那風中柳絮飛得還多還勤。可是周景深還攥你手裡呢,我想你定是想把他還給吳王的吧,畢竟吳王只有這麼一個健全的兒子能夠繼承王位綿延香火,你若把他給害了,與吳王就成了死敵了。可是要周景深全身而退,就必須讓裘德仁和孟衢閉嘴,吳王府的人一旦承包了這項差事,與你就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他們要自保,就得保你,要保你,就得把裘孟兩家往死里踩。作為裘家姻親,孫家在這場政斗中必受牽連。張家勛貴之家,與孫家這樣的行伍人家聯姻,打的自然是籠絡武將以固自身的目的,孫家有難,張家又怎能袖手旁觀?你今天這一出,等於平白給張家豎了個強敵,你敢說你真正的目的,不是為了幫慕容泓解眼前的困局?」


  長安目光深沉地看著他,不語。


  這男人若不是太聰明,就是真的懂她,凡此兩種,都不是她想見到的。


  「別這樣看著我。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覺得你對我動了殺機。」陳若霖又笑了起來,卷著她的頭髮將她往自己這邊拉近,用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對她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逼著我二哥離開盛京么?難道僅僅就為了離間你和慕容泓,好讓你順理成章地來到我身邊?」


  長安沒做什麼抵抗,順著他的動作半趴在他胸前,道:「難不成他走了,盛京就成你的天下了?」


  「你就是聰明。所以啊,你也得對我好一點,如若不然,你幫他一次,我就給他使個絆子。要不要和我比試一下,是你拉他起來的速度快,還是我推他下去的速度更快?」


  長安伏在他胸上悶悶地笑,樂不可支,手往上伸,搭在他有力跳動的頸動脈上,緩緩道:「你這麼能耐,你倒是使去啊。我看是你先滅了他,還是你二哥先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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