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苦命鴛鴦般游到那片長滿了蘆葦和不知名花草的小小沙洲時, 都累脫了力,躺在蘆葦叢里光剩喘氣的份兒了。
長安無力地看著湛藍的天空, 心中還覺得十分玄幻。
慕容泓是親政一年多快兩年的皇帝了,而她也成了內衛司這樣一個特務衙門的首領,可是你看看, 今天兩人這死裡逃生的驚險勁兒, 跟慕容泓未親政前, 她還是個小太監那會兒有區別嗎?
毫無區別。
這不對,肯定是有哪裡出了問題。
不過她現在沒力氣去想,還是等緩過勁兒來再說吧。
兩人並排躺著休息了一會兒之後, 慕容泓先坐了起來。
他是這樣坐的,雙腿曲起, 雙臂環抱住雙膝, 蜷成一團坐著。
這個坐姿很像女人, 但更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長安記得選秀前夕,在甘露殿, 他一個人在黑暗中, 也是這般坐姿。
四周很安靜,除了風擦葦葉的聲音,便只有蟲子的吱啁聲。
皇后就溺斃在面前這片湖水裡,帶著他的第一個孩子。
關於胸前那片突如其來的鮮血,關於皇后推他入水的原因, 關於皇后的死, 她以為他總會說些什麼。一般人在這個時候總會有傾訴欲的, 不是么?
可過去了很久,他始終一言不發,就那麼沉默地坐著,注目於面前的這一片湖。
長安心裡忽然特別不是滋味起來。
她一直不接受他,拒絕他,理由是她並不喜歡他。
可如果不是喜歡,怎麼解釋方才在湖裡看到他沉底那一幕時心中的悸痛與眼中的酸熱?她自認並不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至少,不是什麼人遇險都能讓她心疼著急得哭出來的人。
原來,從始至終她都不是不喜歡他,她只是不敢去喜歡,覺得自己不應該去喜歡,因為他是結了婚的男人,他是有妻室的男人。
但,就在剛才,他懷孕的妻子不遺餘力地想殺了他。
他和趙宣宜之間的這段恩怨,她很難說出個是非對錯來,原本就是仇人,相殺很正常。只是,對於夫妻來說,這樣的事顯然糟糕極了,而他如果不是皇帝,不是為報仇,他根本不用娶仇人之女為後,也就根本不用經歷這樣污糟的事情。
這件事讓她第一次從不同的角度去理解他與後宮的關係。
也許,她真的不應該用普通的倫常的眼光去看待他和後宮女人的關係,後宮里的每個女人身後都有自己的家族勢力利益團體,就算是她為他選出來的那幾個,那也是各有其家人的。
有家人,就有牽絆,就有自己的感情側重點。
而慕容泓呢,他是所有人攫取利益的共同目標。
在這樣資源分配嚴重不平等,又沒有根基支撐的婚姻關係中,遭遇過至親背叛家破人亡的慕容泓,敢用尋常男人和妻妾相處的模式去與她們相處嗎?
他不敢,所以他才這般執著於她,因為他比她清楚,他的感情在她身上,後宮,就如他大婚前對她說的一般,只是政治需要,利益交換。
他沒錯,她永遠不會如趙宣宜一般對待他,就算這段關係善始卻不得善終,她會做的,也不過是離開他而已。因為……上一輩子她的親生母親都能因為幾套房子殺她,而他卻能不顧自己的性命來救她,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已經比她的至親更親了,更何況,她還喜歡他。
鍾羨也曾不顧性命地救過她,但,正如嘉容曾經對她說的,遇見她長安,她更確定了自己對贏燁的感情不是感激而是愛,因為她對她才是感激。
她也一樣。有了對比,反而更能確定自己真實的心意。
長安坐起身,喚慕容泓:「陛下。」
慕容泓動作有些遲緩地側過臉看她,臉色蒼白,眉眼深黑,愈發像披著畫皮的妖孽了。
「方才為何要冒險來救奴才?你明知道自己會暈血,在水裡暈血更是一點自救的機會都沒有,你為何還要這樣做?真的不怕死么?」長安看著他,問得認真。
「你不是跟朕說過,為朕去死,容易,為朕活著,太難么?」連番折騰下來,慕容泓的嘴唇都失了原先的顏色,粉白粉白的看著特脆弱,「朕沒有告訴過你,於朕而言,也是一樣的。」
長安一時之間接不上話了。
慕容泓復又回過頭去看著水面,用一種極平靜的語氣道:「朕一點都不怕死,反正兄長向來疼我,就算未能完成他的遺願,待見了面,只要我說一句『哥,我實在受不了了』,他不會捨得怪我。」
長安發現自己今天好像特別多愁善感,聽他說這話,眼眶居然又開始發酸發熱。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道:「若是如此,豈不是便宜了你的仇人。」
「呵!」慕容泓冷笑一聲,「朕若死,端王也會死。能繼位的都死了,這天下焉能不亂?對他們來說,多年籌謀一朝落空,就算不死,那苟且偷生的滋味,想必也不比死好多少。」
「那奴才呢,你也不管了?」
「你有鍾羨,以鍾慕白的實力,就算天下大亂,他自保無虞。」
「既然如此,別人的女人你拚命去救什麼,沙雕嗎?」長安生氣地伸手將他一推。
慕容泓重心失衡向一側倒去,忙以肘支地才沒摔得狼狽。
他錯愕了一會兒,中氣不足地呵斥長安:「你放肆!」
「奴才還有更放肆的呢!」長安說著,低眸在四周一陣逡巡。
這水中沙地自然潮濕得很,長安很快便在一株蘆葦根部發現了一隻背殼大約有一元硬幣大小的小螃蟹,她伸手就給摁住,用兩根手指捏住它的背殼邊緣將它抓了起來,沖著慕容泓就過去了。
「你做什麼,你別過來!」方才還視死如歸的皇帝陛下居然被這小東西嚇得汗毛直豎花容失色,一邊試圖用言語喝止長安一邊手腳並用地向後縮去。
長安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一隻腳,挑眉調侃:「陛下既然連死都不怕,又怎會怕這小東西呢?莫非對陛下來說,頭可斷血可流,蟲子不能瞅?」
慕容泓緊張地看著奮力揮舞大螯的小螃蟹,對她的調侃之語充耳不聞,一心一意開始打感情牌:「長安,就算看在朕剛剛救了你的份上,你也不能拿此物來嚇朕!」
「誰說奴才是想嚇陛下呀,奴才是覺著,左右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奴才就來教陛下認認這沙洲上的蟲子,也算助陛下增長見識了。」
「朕不想要這種見識!」
「那你還說不說了?」
「說什麼?」
長安將小螃蟹往慕容泓身上一扔。
慕容泓兩眼一閉就倒了下去。
長安:「……」
不會這麼不經嚇吧?
她爬到慕容泓身邊,看了看他緊閉的雙眼,先撿起他身上的小螃蟹扔一邊去,然後推了推他:「陛下?」
慕容泓紋絲不動,彷彿毫無知覺。
長安想了想,伸爪子去他腰間撓了下,見沒反應,又撓一下。
慕容泓憋不住了,笑著醒轉,看著她無奈至極:「你怎麼這麼壞?」
長安順勢在他身邊躺下,頭枕上他的胳膊,看著天空幽幽道:「奴才這壞大約是天生的,改不掉,可怎麼辦呢?」
慕容泓看著主動靠近的她,愣了一下,展臂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住,進而越抱越緊。
「不要緊,朕不嫌棄。」他下頜抵在她頭頂,如是道。
長安臉埋在他肩頭,看著他如女人般白皙的頸子,心思一時有些恍惚。
她很清楚她若選擇與他在一起,前路必然多艱,但是……
人這一生中,總有些不知對錯的事想去試上一試,不管結果好壞,至少回憶前塵時,能少些遺憾。
更何況,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卻還怯於去嘗試的,也不會是她長安。
既如此,何妨一試?
太陽下山前,褚翔和衛尉所的人終於駕著船找了過來。
「太后無事吧?」慕容泓上船后,第一句話便問太后境況。
褚翔道:「回陛下,太后受了輕傷,並無大礙,倒是聽說您在湖中出事,急得暈了過去,太醫院的御醫已經趕去長信宮為太后診治了。」
「朕知道了。」慕容泓坐在船艙中,不再多問。
回到長樂宮后,長安去東寓所沐浴更衣。
慕容泓在甘露殿前見了張讓,吩咐道:「後宮嬪妃傷亡情況如何?去統計了具折上來。」
張讓領命退下。
內殿沐浴的熱水和一應衣物都已準備好,慕容泓卻一反常態地屏退了伺候沐浴的宮人,自己在浴房解下褚翔給他帶去的披風,脫下中衣,裡面居然還有一件中衣,兩件中衣都脫下后,裡頭赫然露出一件閃著金屬光澤的護身軟甲來。
他面無表情地將那件頗有重量的軟甲脫了下來放到靠牆的架子上,踩著凳子跨進浴桶坐下,背靠桶沿仰頭看著上方,眉眼冷峻,眼神中卻浸著一絲迷茫。
少傾,那絲迷茫逐漸退卻,當眼神再次恢復清明堅定時,他卻泄了氣一般闔上了雙眼。
沐浴過後,他親自將那件護身軟甲收好,這才喚宮人進來收拾浴桶等物。
張讓已經統計好了後宮嬪妃在粹園的傷亡情況,將名單拿進來給慕容泓過目。
慕容泓不見長福前來複命,隨口問了句:「長福呢?」
「回陛下,長福受傷了。」張讓弓著腰道。
慕容泓掃視名單的目光一頓,抬眸看他:「他如何受的傷?」
「今日他陪端王殿下在花園遊玩時,一名宮女忽然暴起要殺端王,是他替端王擋了刀。」見慕容泓有不悅之色,張讓愈發小心翼翼道。
「宮女?哪來的宮女?」
「是長樂宮負責修整花圃的宮女,叫萍兒,聽說,聽說……」
「聽說什麼?」
「聽說是兩年前安公公從廣膳房調進長樂宮的。」
慕容泓沉默一瞬,問:「這宮女現在何處?」
「回陛下,已經押到掖庭局去了。」
「派人去知會掖庭令一聲,叫他把人留著,給長安處置。」慕容泓將名單往桌上一放。
張讓俯首應是,退出殿去。
慕容泓略作收拾,也不用膳,帶著人往長信宮去探望慕容瑛。
慕容瑛只是胳膊被划傷,故而還能坐在床上與慕容泓說話。
聊過傷勢之後,慕容瑛嘆氣道:「皇后的事哀家已經聽說了,想不到這孩子居然這般糊塗,許是也受了孕中情緒不穩的影響……」
「太后覺著她糊塗么?朕瞧著她可是一點都不糊塗。朕在丹楓峽遇刺,好在有太后相護才得以逃脫。她見朕未死,便隨朕一起退至鴨腳渡,下人為著她腹中皇嗣勸朕登船先走,朕一時糊塗聽了勸,行至半途才反應過來這般拋下太后獨自逃命委實不孝至極。她看朕有迴轉之意,又以朕肩負重任與她腹中皇嗣做借口勸朕坐小舟去桃花渡,讓褚翔代朕回去接應太后。
「結果呢,她借與朕同坐一舟的便利慾謀朕性命。知道朕暈血,她甚至提前在袖中備好血囊,趁朕不備將血盡數灑在朕胸口,還推朕入水。若非朕身邊奴才通得幾分水性,朕此刻恐怕已經漂在雁池上了。還有那兩名侍衛,定然也是她提前安排好的,否則哪有那般巧,護朕逃脫的衛尉所兵衛,剛好有這麼兩個既通水性又會搖櫓的。
「可笑朕看在她腹中孩兒的面上,在眾臣都力證丞相謀反之時,朕還在想著要怎樣運作才能儘可能地保全她和她腹中骨肉。卻不曾想過龍生龍鳳生鳳,這反賊生的女兒,自然也是天生反骨。此番在丹楓峽行刺朕的人,不是丞相餘孽便是他的同黨,如此也好,正好一網打盡!」提起趙宣宜,慕容泓便格外憤怒。
他這一番論斷下得又快又順,聽得慕容瑛目瞪口呆。她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說話,慕容泓又恭敬道:「當然,此番行刺的逆賊是太后與衛尉卿一力鎮壓的,個中情況太后定然比旁人都更清楚。方才朕所言均是朕的猜測而已,他們到底是何身份,是誰所派,朕還是以太后給出的結論為準。」
慕容瑛的面色陡然難看起來。
「太后,您怎麼了?」慕容泓關切道。
慕容瑛扶了扶受傷的左臂,又擺了擺手,道:「不礙事,傷口有些疼痛而已。」
「是朕大意了,忘了太后累了一天又受了傷,合該早些休息才是。太后您好生休養,朕明日再來看望您。」慕容泓站起身道。
慕容瑛點點頭,叮囑道:「陛下今日也受罪了,記得回去讓御醫好好請個脈,今晚就不要批奏摺了,早些休息。」
「是,多謝太后關懷。」慕容泓行過禮后,帶著人回長樂宮去了。
「寇蓉。」慕容瑛卻陡然身子一歪,像是支撐不住的模樣。
「太后。」寇蓉忙疾步過來扶住她,「怎麼了?可有哪裡不適?」
還能怎麼了,還不是被慕容泓給氣的!明明是胳膊受了點皮肉傷而已,可她此刻卻覺得自己喉頭憋了一口血不吐不快。
她布下今日之局,原本就想博個救駕之名撇清自己與丞相勾結的嫌疑,順便坑一把韓京讓他知道她的手段而已。
慕容泓口中說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但她相信,這番推論的每一個點,他都能給出相應的人證甚至物證來,她若敢不順著他的意思將此事栽贓到丞相頭上去,她與丞相勾結的嫌疑就洗不清。她若順著他的意思栽贓丞相,丞相留下來的人脈勢力又豈肯再為她所用?
她為了布此局,不惜把當年閆旭川留下來的衛尉丞都搭了進去,結果卻成了為他人作嫁衣裳,讓慕容泓既除了皇后,又嫁禍丞相,還順帶坑了她一把。
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是!
「慕容家怎會出了這麼一個歹毒奸詐的小崽子!」想到恨處,慕容瑛狠狠捶了下床沿,咬牙切齒道。
慕容泓回到甘露殿時,長安正在內殿擼貓。
「來得正好,陪朕一道用膳。」慕容泓幾乎在進殿的瞬間就收斂了眼尾在長信宮沾染上的一絲得意。
「我吃過了。」長安舉著愛魚的兩隻小肥爪子做揮拳狀,愛魚偏著頭嘴歪眼斜地啃她手腕。
慕容泓一瞧她這模樣就知道她有心事,遂屏退左右,在她身邊坐下,問:「端王遇刺的事,你已知道了?」
當然知道了,她一回東寓所就聽聞了長福受傷之事,去探望他時,他說是萍兒做的。因著他和長祿的關係,平日里他還十分關照這萍兒。
長安點了點頭,十分後悔:「當初我就不該把她調進來。」
「所幸沒釀成大禍,處置了也就是了。」慕容泓安慰她。
「那請陛下將她交給我處置。」
慕容泓點頭。
長安站起身:「我現在就去審她。」
慕容泓一把拉住她,道:「今天是中秋,團圓之夜,你哪兒都不許去,就在這裡陪朕吃月餅。」
「今日尹選侍為了救你中了一箭,陛下待會兒不去看她?」長安心中有事,沒心情和他膩歪。
「既然受傷了就更應該好好休息,朕就不去打擾她靜養了。」慕容泓以一種十分善解人意的語氣道。
長安:「……」
「朕會賞她父親一個爵位,給她晉位分。」見長安面色有異,慕容泓以為她覺著他太過薄情,遂補充道。
「就這樣?」
「不然還想怎樣?朕活到現在,為朕奮不顧命粉身碎骨的人多了,她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難不成要朕把她當祖宗一樣供起來才算知恩圖報?」慕容泓忽然惱得毫無徵兆。
長安愣了,她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慕容泓似乎也察覺自己情緒失控,他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低聲道:「抱歉,朕不是故意沖你發脾氣……」說一半卻又沉默,他站起身走到一旁,背對她道:「罷了,你不想留下,就走吧。」
長安反思一下,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他應是身心俱疲了。在這種情況下她為了自己能脫身去掖庭局審萍兒,推著他去做他不願做之事也不對,遂按下心中那點不悅,過去扯了扯他袖子,道:「好啦,我不走了。今晚吃什麼月餅?太甜的我可不愛吃。」
她自己其實也很累了,若不是出了萍兒的事,她在東寓所洗過澡就直接睡了。如今既決定今夜不去審萍兒,精神一放鬆,疲乏困頓便爭前恐后地往腦子裡擠。
長安吃了月餅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慕容泓也很乏,但他心中有事,是故睡得不是很沉。夜半時分,褚翔在東窗下輕喚一聲「陛下」,他就醒了。
看一眼軟榻上動也不動的長安,他過去將窗開了一條縫,褚翔遞了件東西給他,也沒多話,行禮離開。
慕容泓展開那張紙,拿出紙里包著的白龍玉佩,對著月光細看了看,確定是自己之物,遂關上窗。
他也不點燈,就著殿內昏暗的光線來到書桌后,拿起桌上的銅鎮紙壓在玉佩上,手下施力,一點一點將玉佩碾得粉碎,然後將碎末全都扔在了桌上的粉瓷梅花筆洗中。
做完這一切,他在椅子上靜靜地坐了片刻,起身走到軟榻前。
長安側著身子,一手壓在頰側,呼吸勻長睡得正香。
他看著她,在榻沿輕輕坐了下來。
方才在吃月餅的時候,她還埋怨他不該為了看太后演戲以自己為餌以身犯險。
他今天確實以自己為餌以身犯險了,但她卻不知道,他今天做這個餌,釣的不是別人,正是她。
不是在意朕有後宮所以一再拒絕朕嗎?
好,讓皇后當著你的面動手害朕,你總該明白朕與後宮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了吧。
不是不肯承認對朕有情嗎?
好,且看生死面前你是否還能做到如你所說的那般無情和鎮定。
你果然做不到,你果然放棄了一貫的堅持,正視了自己的內心,承認對朕有情。甚至連朕故意對你發脾氣試探你,你都容忍了。
粹園之行,就結果而言,很圓滿。
對,你只需要看到這結果就可以了。至於太後送給皇后的首飾裡面為何會藏有麝香,皇后如何在親情與利益之間反覆受朕磋磨,丞相入獄之後為何還會有人遞消息給皇后告訴她大哥遇害的真相,衛尉所那兩名兵衛是誰故意送到皇後手里去的,朕為何會對皇后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朕的玉佩為何會在皇后的貼身侍女秀樾手中,秀樾為何會成為丞相父女謀反的關鍵人證……所有的這些,你都不需要了解。
沒錯,皇后想殺朕,是被朕逼的,並且朕早就知道了,但朕故意讓她有機會動手,因為朕要讓你看到。
朕並非故意騙你,只是你如此介意朕有後宮,又不信朕對後宮無情,朕只能將原本都該瞞著你做的事情露一部分給你看。怕你覺得朕太無情,所以在皇后加害朕的時候,朕甚至都不敢還手。
你不要怨朕在你面前演戲,朕會這樣,完全是拜鍾羨所賜。若不是他到朕面前來陳情,說他有多愛你多想娶你,朕又怎會明白,原來僅憑一顆真心,是得不到你的。
所以朕將原來的十分真心換成了七分真心再加上三分機心。朕成功了,可見這才是適合你的。
誰說生活不需要謀略呢?
朕從未想過要當皇帝,但不得不當時,未必就當不好。
朕也從未想過要和誰爭些什麼,但不得不爭時,也未必就爭不到。
你說得對,朕終將富有整個天下,但自生命中出現了你,朕私心所欲,從來不過一個你而已。
你說你很壞,朕不介意,因為朕比你更壞。但你也不要嫌棄朕,朕若不壞,朕活不下去,更遑論,是和你一起快樂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