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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好大的狗膽

  「我要退出。」被長安帶到一間可以談話的空房間后, 衛崇也沒繞圈,開門見山道。


  「哦?為什麼?」長安問。


  她自己雖不懂武功,但和侍衛徒兵們混在一起久了,多少能看出有武功底子的人和沒有武功底子的人的區別。在她看來, 這個衛崇不僅會武, 而且絕對是箇中好手。她可不想自己甫一接手孔組織就流失這樣一個人才。


  「當初我之所以會加入孔組織, 是為了報荀老之恩。如今他既已不在, 我自然也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衛崇一邊說一邊打量長安。


  「是嗎?若是荀老對你有恩,他遇害, 你不僅對他的死不聞不問,還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那我是否可以斷定你是個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人?一個曾在孔組織裡面身居高位卻又忘恩負義的人, 你覺著, 我會讓你活著離開嗎?」長安坐在桌旁, 一邊說一邊慢條斯理地斟了兩杯茶。


  衛崇斜睨著她:「你這是在威脅我?」


  「哪有?」長安笑了起來, 道「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以你和荀老的關係,應當知道孔組織是為誰為建吧, 它真正的主人, 可沒你想的那般仁慈好說話。」她將一杯茶推到衛崇這邊。


  衛崇眉頭微微蹙起,不語。


  「若是我沒有猜錯, 你之所以會加入孔組織, 不是因為荀老對你有恩, 恰恰相反, 是你對荀老有恩吧?」長安試探問道。


  「何以見得?」


  「人的性格多少能從外表上看出來幾分, 尤其是像你這樣不屑於掩飾自己真性情的人。你看起來是個真正桀驁不馴的,而桀驁不馴的人通常都有個通病,那就是不喜歡欠別人的。你想啊,你若是欠了別人的,不管是錢還是情,在那人面前你還怎麼傲得起來?聽聞荀老在世時,每有召喚,你也不是隨叫隨到,加上現在他剛死你就要走,這可不是你這種人對待自己的恩人該有的行事態度。而若只是利益交換,你在面對他的召喚時態度也不該如此怠慢,所以我猜你加入孔組織最可能的原因是,你對荀老有恩,而你自己正好也有一件光靠你自己完不成的事,於是荀老提出報恩,用他的能力來幫你完成這件事。以你桀驁的性格自然不會同意干坐著等旁人來幫你,於是你要求自己也加入進來。對嗎?」長安狹長明亮的眸中還帶著幾分不甚清醒的醉意,可這些微醉意並不影響她的思考能力。


  衛崇目光沉沉地盯著她,不說話。


  「若是上面我的假設成立,如今你提出退出,我想也不外乎兩個原因。一,那件事荀老已經幫你完成,他是你在這個組織里唯一的牽絆,他不在了,你自然也不想再留下。二,那件事荀老還未能幫你完成,但是你能接受荀老以報恩的名義與你合作,卻不願意單方面請求我這個新上任者繼續幫你完成這件事,所以你提出退出,想繼續獨自去完成這件事。如果你想順利離開,你現在必須告訴我,我猜的對,還是不對?」


  氣勢相當的兩道目光在空中膠著片刻,衛崇緩緩地吐了口氣,道:「對。」


  「那件事到底完沒完成?」


  「沒有。」


  「那就好辦了,我們來談條件吧。我知道你這樣的人不願意受拘束,所以離開孔組織是遲早的事,我的要求是,在你離開之前,給我培養一個能取代你的人,待他通過我的考驗之後,我放你離開,並向你保證,只要你嘴巴夠緊,不管是朝廷還是孔組織,都不會有任何人找你麻煩。作為交換,我會在你離開之前,幫你完成那件事。」長安道。


  衛崇冷笑一聲,道:「你憑什麼認為荀老到死都不能為我完成的事,你能?」


  「那麼你又憑什麼認為孔組織都不能為你完成的事?你自己能完成?還是說,你此番提出離開,原本就是想擇木而棲?」長安盯視他的目光陡然尖銳起來。


  衛崇看她半晌,突然又笑了起來,與方才不同的是,這次的笑帶了淺淺的趣味。


  「你居然是這樣一個人,真是奇哉怪也。」他自語一般道。


  長安聽他這話說得奇怪,忍不住問:「你什麼意思?」


  衛崇卻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只道:「論起做事的不擇手段,你或許真的比荀老強。」


  「這有助於你做決定嗎?」長安笑眯眯地問。


  衛崇起身:「我再考慮考慮。」


  「考慮好了還來這裡,叫這裡的掌柜派人傳個信給我便好。」長安也不強迫他。


  衛崇走後,長安也不欲多留,帶著圓圓和袁冬剛剛走出德勝樓,恰安府一名侍衛急急尋來,見了長安一行,上來行禮道:「安公公,紀姑娘不見了。」


  長安眉頭一皺,問:「怎麼回事?」


  侍衛道:「您和袁管家走後不久,紀姑娘說要去探望薛姑娘,王隊長就派了兩名侍衛隨轎去了。結果紀姑娘這一走,一個多時辰都未迴轉,王隊長覺著不對,派人去薛姑娘那兒問,一問才知紀姑娘根本不曾去過薛姑娘那兒。因著夜深了,路上也沒人可問,紀姑娘連人帶轎子就這麼不見了。」


  長安聽罷,轉身上馬車,道:「回去再說。」


  轉眼來到安府門前,卻見門前的巷子里已然停了一座轎子,轎旁除了轎夫之外還還站著一名提了燈的僕人,轎中隱隱傳來咳嗽聲。


  見長安回來,那僕人彎腰對轎中說了什麼,接著轎簾一掀,一名孱弱的青年男子從轎中走了出來。


  雖只見過一面,但長安還是打眼就認出了他,上次替林藹說情的陳復禮。她心中一定,又是一怒。


  陳復禮上前向長安行禮,道:「情非得已深夜攪擾,還請安公公恕罪。」


  「進來說話。」長安轉身往府中走去。


  一行到了客廳,長安屏退下人,問陳復禮:「是你抓了我的人?」


  陳復禮微微欠身,道:「實不相瞞,在下若有這個能耐,也不至於被逼著深夜親自來見安公公了。在下就是個傳話的。」


  長安見他滿臉病容,似是比上次來時還要憔悴些,冷哼一聲,道:「什麼福州五大世家之一,雞鳴狗盜藏頭縮尾!」


  陳復禮道:「他們說,只要安公公您放了林公子,那位姑娘自會完好無損地回來。」


  「他們在哪兒?」長安問。


  陳復禮歉然道:「我不能說。」


  長安冷笑,道:「看來就是怕被我逼問下落,才派你來的。」一個病秧子,說不得輕輕打幾下就死了。


  陳復禮苦笑:「我父親原是林家庶子,入贅到我母家,從血緣上來說,林公子與我乃是堂兄弟,他們覺得由我出面再合適不過。」


  長安懶得為難他這樣一個來傳信的,遂問:「如何交換?」


  陳復禮道:「他們的意思是,您先放了林公子和黃簑,他們接到人就會立刻出城。待他們出了城,那位姑娘自會回來。」


  「回去告訴他們,我同意了,明天一早就放人。替我警告他們,我的人只要少一根汗毛,就算他們出了城,也別想再回福州!」


  陳復禮作禮道:「多謝安公公,安公公的話我一定轉達。」


  送走了陳復禮,圓圓立馬就湊上來嘰歪道:「爺,就算你擔心紀姑娘也不該這般輕易就答應了他們,太歲頭上動土,不狠狠拾掇一番怎解心頭之恨?」


  長安上去就擰她耳朵,斥道:「死丫頭,愈發大膽了,誰准你聽壁腳的?」


  「我這不是關心紀姑娘嗎?換了別人,求我聽我還不樂意呢。哎喲,疼,疼,再不敢了爺!」圓圓哀哀求饒。


  長安遂收了手,一語不發往後院走去。


  圓圓揉著耳朵跟在她後面,後知後覺地發現此番長安是真的被惹毛了。


  反應過來這一點后,她不由又興奮起來,想看看被惹毛的長安到底會使出何種手段。


  長安進了後院,正在院中不安徘徊的薛紅葯下意識地迎上來。


  長安腳步一頓,問:「你怎麼來了?」


  今夜月色頗佳,以至於薛紅葯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臉上的不虞之色,她輕退一步,微微低頭:「我擔心紀姐姐。」


  「沒事,明天就會回來了。」長安說罷,繞過她往正房去了。


  薛紅葯咬了咬唇,轉身就往院外走。


  長安卻在此時回過身,對她道:「今晚你就住在這裡,別回去了。袁冬,派人去新宅跟老薛打個招呼。」


  圓圓聞言,趕緊去扯著薛紅葯的胳膊把人拽回來,口中道:「既然擔心紀姑娘,怎不等明天見了她再走?」見長安走得遠了,她又對薛紅葯附耳道:「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今天他心情不好,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跟他置什麼氣啊?」


  薛紅葯低聲道:「沒跟他置氣。我有什麼資格跟他置氣?不過覺著自己來得不合時宜罷了。」


  圓圓道:「喲,這話若給紀姑娘聽著可要傷心了。她留著一籃子枇杷巴巴地要給你送去,結果被人給劫了,你都不來表示關心一下,這像話嗎?」


  薛紅葯見她嬉皮笑臉的,問:「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她?」


  圓圓沒心沒肺道:「有爺在呢,有什麼可擔心的?天塌下來都不怕。時辰不早了,走走走,洗洗睡覺去,明天一睜眼紀姑娘就回來了。」


  次日一早,陳復禮就來安府候著了。


  長安用過早飯就跟他一起去了水井坊大牢。


  她昨夜就派人過來說了今天要放林藹之事,故而牢里都準備好了,讓林藹黃簑兩人洗漱乾淨換了衣裳,用過早點之後就將兩人帶了上來。


  「能逼得我長安不得不放人,你們林家果然不愧為福州五大世家之一,有點本事。」長安坐在椅子上,用眸光挑著林藹與黃簑兩人道。


  自牢里接二連三地發生過命案之後,如今的牢頭獄卒都是新選上來的,管理十分嚴格,牢外牢外基本上沒有互通消息的可能。所以林藹還不知自己家人到底做了什麼才迫得這太監不得不放他。


  在牢里關了一兩個月,他傲氣仍在,但到底被磋磨得漲了些教訓,聽了長安這不陰不陽的一句話,也沒反唇相譏,只冷哼了一聲。


  黃簑唯恐再出岔子,於是上來行禮道:「這些日子多謝安公公關照了,我等就此告辭。」


  長安揮了揮手。


  黃簑趕緊帶著林藹往牢外走。


  陳復禮也與長安作別想與兩人一同離開,長安道:「陳公子且先留一留吧。」


  林藹與黃簑兩人回頭。


  陳復禮小心翼翼道:「安公公,您留下我,沒用。」


  長安笑道:「陳公子不必緊張,我就想讓你帶句話而已,沒有惡意。」說著眼睛往林藹黃簑那邊一瞟,問「怎麼,不想走了?」


  黃簑忙道:「陳公子,安公公大人大量一言九鼎,說不會為難你必不會為難你的,你就且留一留,我們待會兒見。」說著與林藹一溜煙地走了。


  長安也不去理事院點卯,帶著陳復禮回了自己的院子。


  午前,紀晴桐終於回來,毫髮無損,只面色有些憔悴。圓圓與薛紅葯陪著她一同進了後院。


  陳復禮見人回來了,便想告辭。


  長安遞給他一隻信封,命人將後院廚房的德全叫出來,對陳復禮道:「這個廚子是林公子的人,他不願跟我,你領他回去吧。這信封里的東西是我送給林公子的,你跟他說請他務必笑納,因為很快就會用得著的。」


  陳復禮拿了信封帶著德全走了。


  為了避免長安派人出來追,林藹黃簑與林家派來的人出城后就分成兩路做了,陳復禮在驛站就遇見了黃簑這一路。


  聽聞長安讓陳復禮帶了禮物給林藹,黃簑好奇地拆開一看,發現信封里躺著的赫然是珍饈館的房契。


  他疑惑道:「這太監是什麼意思?」


  站在一旁的德全期期艾艾地開口:「黃掌柜,他還讓我給六爺帶了句話。」


  「什麼話?」


  「他說讓六爺回去把珍饈館重新開起來,以後月月給他上供。」


  黃簑愣了一下,自語道:「這太監莫不是瘋了?」


  關於這個問題,黃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他們趕了一天的路,入夜剛剛投宿在一家客棧,他的房門就被人敲開了。


  黃簑開門見來的人居然是護送林藹的侍衛之一,面色微變:「你怎麼來了?六爺呢?」


  侍衛滿臉焦色:「黃管事,你快去看看吧,六爺不知得了什麼急病,痛得直嚎,請來的大夫全都束手無策,這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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