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一個時辰
長安不喜歡展望將來, 上輩子的經歷讓她明白,能過好當下便不錯了,展望什麼將來?備不住哪天突然刺來一刀你就翹辮子了,那幾十年後的事你想得再多再仔細,不都等同於浪費時間么?
「陛下, 這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像奴才這般貌美如花驚才絕艷的, 怎麼可能活得到白頭呢?您就別為奴才操這份心啦。」長安腆著臉道。
慕容泓聽了, 卻是更加不悅,低斥:「你渾說什麼?」
長安道:「好好, 奴才不渾說了,走吧,回殿吧。」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甘露殿前, 慕容泓見長安似有開溜之意,不等她開口便道:「今晚你留下值夜。」
長安:「……」論先發制人的重要性, 淚目!
回到內殿, 長安將那幾本彈劾她的奏摺一一看了,果不其然都是彈劾她借王咎的案子胡亂構陷中飽私囊的。她將這些人名一一記住,準備回頭好好翻一下他們的老底。
她原本還想跟慕容泓說一下武定侯府和蔡和的事, 但慕容泓心情不好, 綳著一張臉坐在書桌后悶不吭聲地批閱奏摺,她懶得去哄他, 遂作罷。
到亥時, 慕容泓終於將奏摺全部處理完了, 抬頭一看,長安早斜在他軟榻上睡著了。
看著她疲態盡顯的睡顏,慕容泓又開始後悔與她置氣。原本今日之事也實不值得他這般置氣的,只是……她昨夜不回宮就不回宮吧,那鍾羨喝醉,姚景硯與秋皓俱在,憑什麼就她送他回去?
放她與鍾羨一同去了次兗州,鍾羨就成了她與他之間的一根刺,讓他無時無刻不想著要將他連根拔除,可她偏不配合。
她越不配合他便越不安,越不安便越想證明些什麼。
他去浴房凈了手臉,然後過來將長安抱至榻上,讓她睡在里側。
長安迷迷糊糊睜了睜眼,許是太困了,到底也沒醒過來。
慕容泓就這麼擁著她睡在同一條被子里,想起於自己而言這般輕而易舉的事,對鍾羨來說卻難於登天,心中又漸漸鬆快起來,繾綣地在長安額角臉頰上親了幾下,便也漸漸睡去了。
然而這一覺卻睡得並不安穩,不過一個時辰,他便冷汗涔涔地喘著氣驚醒過來。他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有汗,醒了之後便去浴房擦洗一番並換了備用的褻衣。再次回到床上,他坐在榻沿看著熟睡中的長安,腦海中浮現出方才夢裡的情形——他真的成了她描述中的那種糟老頭子,鶴髮雞皮老態龍鍾,咳嗽兩聲要吐痰,打個噴嚏會漏尿,不堪入目。而她就挽著鶴髮童顏老當益壯的鐘羨,瞟了他一眼低聲對鍾羨笑道:「看他那樣,幸好當初我慧眼如炬沒選他……」
簡直真實得可怕。
比體格,他是比不過鍾羨的,許是這一輩子都追不上他。他生來不足,自幼體弱,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絕不允許她選鍾羨。既然已經招惹了他,她就別想全身而退。成全,他慕容泓的生命中從來就沒有這個詞。
他上了床,伸手摸向她的臉。
他曾說過,若不能讓她名正言順,不會碰她。可是他現在後悔了,他需要一種比現在更親密更穩固的關係來讓自己安心,若是與她有了夫妻之實,哪怕只一次,會否能讓她與他的關係變得與現在不同?
長安在慕容泓這裡睡得比在別的地方沉很多,是故直到慕容泓吻上她的唇讓她呼吸不暢,她才醒了過來。不過醒過來了她的應對態度也很消極,一來自是因為她還困著,二來么,慕容泓於她而言在這方面的威脅性委實不大。
鼻端儘是他清新好聞的男子氣息,長安情動了一剎,很快又在「沒有套套」的威脅中萎了下來。
慕容泓知道她醒了,但她沒有回應,這讓他心下更不是滋味了,就彷彿他是在利用身份強迫她一般。
他離開她的唇,近近地看著她。
長安得了自由,眼睛都沒睜一下,偏過臉去在枕上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想接著睡。
縱沒有太多經驗,慕容泓也知她這反應十分不對勁了。以己度人,若是自己在睡夢中被她親醒,就絕不可能會如她這般無動於衷。
「你說許晉給你那避子的方子真的管用嗎?」他開口問道。
長安睡得稀里糊塗的,腦中反映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了什麼,明白過來后頓時便清醒了。
「陛下若想要,管那方子做什麼?真懷上了我避出去將他生下后再回來就是了,就權作又去了趟兗州。」長安伸出胳膊攬住他的脖頸,嗓音帶了點剛剛睡醒的沙啞,眯縫著眼表情慵懶中略帶一絲尋常根本不可能見到的嬌憨。
慕容泓瞬間便沉淪了,可一想長安說的話,卻又清醒過來。
懷上了就避出去把孩子生下來再回來,那她算什麼呢?她沒有名分,她生下的孩子也就沒有名分,他慕容泓如今貴為一國之君,就這樣對待自己喜愛的女人和孩子?雖說名分過後可以補,可那又怎麼及得上一開始就名正言順?
「陛下,你壓到我了。」他心情複雜僵著不動,長安卻不安分起來。
慕容泓回神,道:「朕沒壓著你啊。」他明明都用胳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的。
「可是你這樣在上面讓我有種壓迫感,喘不過氣來。」長安道。
慕容泓遂翻身躺回一旁。
他剛躺平,長安動作利落地一個翻身,壓他身上來了。
慕容泓有些灰心喪氣,見長安壓他身上,心中也生不起什麼綺思來,只問:「做什麼?」
長安已經徹底醒了,暗淡的光線下但見她一雙長目亮晶晶的,道:「陛下不是想做些需要避子的事情么?」一邊說一邊毛手毛腳地去扯他褻衣的帶子。
慕容泓又窘迫又無奈,按住她的手紅著臉道:「朕只是隨便問問。」
長安一手撐在他頸側,俯下臉封住他的唇就開始攻城掠地。一番深吻過後,長安收回舌尖,只用濕滑的唇瓣若即若離地觸碰磨蹭著他同樣軟潤的唇瓣,低聲呢喃:「真的只是隨便問問?」
縱然再理智,慕容泓到底還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此等情況下還能忍得住那就奇怪了。是故長安話音方落,他抬手抱住長安便又迫不及待地親了上去。
他很投入,長安卻不能如他一般心無旁騖,她一邊任他親著,一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又順著他臉頰一直摸到脖頸處,沿著衣襟往裡頭探去。
慕容泓這廝真不像個男人,哪兒哪兒都軟軟的滑滑的,若不是曾被他的男性特徵硌到過,她真要懷疑他是不是與她一般都是女扮男裝了。
雖是臨幸過後宮,但後宮嬪妃哪有長安這般大膽敢對他動手亂摸?是故察覺那隻小手往他衣襟里鑽慕容泓便有些不自在,繼而發現眼下自己被她壓在身下,而她還在扯他衣襟摸他,這……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於唇齒纏綿的銷魂中稍稍收回一絲神智,雙手握住長安的肩試圖要將她從自己身上掀下去。
長安伸手將他握住自己肩的一隻手拿下來摁在枕邊,從他唇間奪回自己的唇瓣稍稍與他拉開一些距離,問:「你做什麼?」
慕容泓春情萌動面泛桃花,一雙丹鳳眼媚成了桃花眼,水汪汪地看著長安,道:「這樣朕使不上力。」
長安腹誹:就你這受樣,能使什麼力?
「不需要你使力。」
長安說著,一手摁著他一手又去解他的褻衣帶子。
慕容泓忙用沒被摁住的那隻手握住她的手腕。
「又怎麼了?」長安耐著性子。
「朕不習慣。」事實上慕容泓是擔心長安嫌棄他的身材,自從遇到了這個混不吝的,他對自己身體那點可憐的自信真是所剩無幾。
「好吧好吧,不脫就不脫。」長安收回手,試探性地捏住他的衣角,唇角一勾,問「那摸一下總行吧?」
察覺自己此刻活像個被登徒子調戲的小姑娘,慕容泓有些哭笑不得,拉下她的手道:「都不許。」
「真麻煩!」長安俯低臉在他光潔的下巴上啃了一口,又去吻他的脖頸。
慕容泓抓了一把她柔軟蓬鬆的髮絲,忍著癢動情道:「別再留下痕迹……」
「我偏要!」長安在他絲巾能遮掩的部位上又吮了一個草莓。
慕容泓忍無可忍,終是一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就當他正要再次親上她的唇時,長安抵住他的胸道:「等一下!你能做一個時辰嗎?」
慕容泓沒聽懂:「什麼?」
「就是這敦倫之事啊,能做一個時辰嗎?」長安認真問道。
慕容泓呆了,半晌才紅著雙頰開口問道:「為何要一個時辰?」
長安道:「我看一個話本子,那新娘與新郎洞房時痛得死去活來,新郎做了一個時辰之後,新娘才覺著好受了些,沒一開始那般痛了。可見這初次定要做足一個時辰才好的。」
一個時辰……雖未刻意去算時間,但慕容泓知道自己很快的,不要說一個時辰,他大概連一刻都沒有……
「你到底能不能啊?」長安還在催問。
慕容泓強行壓住那股令自己面紅耳赤的窘迫之感,斟酌著用詞道:「話本子上是渾寫的吧,一天才十二個時辰。」
「對啊,一天十二個時辰呢,花上一個時辰來做這關乎子孫後代的大事,多嗎?」長安一本正經道,「而且詩中也寫了『春宵苦短』,那一夜時間都嫌短,可見有人做此事還不止一個時辰呢。」
慕容泓覺得她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長安卻似突然反應過來了一般,瞪眼道:「你方才那麼說,那定然是你做不到了。如果你做不到,那我豈不是只能感覺到痛了?我不要了。」她毫不留情地將慕容泓從身上掀了下去,翻過身背對他,狠狠咬了下嘴唇才抑制住快要衝破喉嚨的笑意。
慕容泓覺得自己受了內傷,就這麼維持著被她掀下去的姿勢躺了一會兒后,他看一眼長安的後腦勺,期期艾艾地問:「你真的沒有看錯?」
「怎麼可能看錯,我看了好幾遍呢。」長安道。
慕容泓默。
「那話本子叫什麼名字?」
「《才子佳人傳》。」
長安轉過身面對慕容泓,問:「怎麼,陛下你想看?」
「朕才不要看,聽名字就知道不入流。」慕容泓故作鎮定地躺平身子,閉上眼睛。
長安竊笑:「陛下是因為裡面寫新郎能做一個時辰才說它不入流的吧?」
慕容泓煩躁地背過身去。
片刻之後,身後傳來長安的小聲嘀咕:「不過這種話本子嘛,為了博人眼球,瞎寫亂寫也是可能的。」
慕容泓睜開眼翻過身,看著長安附和道:「就是,盡信書不如無書。」
長安想了想,又高興起來,道:「趙合那廝這方面經驗豐富,待改日我問問他就知道是不是亂寫了。」
慕容泓挑眉瞪眼:「你敢?」
長安撇嘴:「怕什麼,他又不知道我是女子,說不定還能傳授我一些經驗呢。要不你去問?」
慕容泓倏的又背過身去,道:「睡覺。」
長安知道,如他這般傲嬌又自負的性子,怎麼可能去問別人「哎,你和女子上床是不是能做一個時辰」這種問題呢?要說這封建社會的男人就是好騙,在這一個時辰的問題沒有解決之前,他應是不好意思再對她動手動腳了。
想到這一點,長安大大地伸個懶腰,安心地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