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傳授經驗
趙合與趙椿到了長樂宮, 趙椿先去找吉祥, 趙合在甘露殿前等了片刻,無囂出來后,張讓便請他進去了。
見慕容泓確實如長安所言一般, 綳著張俊臉始終也沒個笑面兒,趙合將蹴鞠之事略作彙報之後,便笑著問道:「觀陛下神情鬱郁似有心事, 莫不是後宮哪位娘娘惹陛下不快了?」
慕容泓抬起眸來,明亮而稍顯清冷的目光定在他臉上,問:「朕心情不佳,何以見得便是後宮惹朕不快呢?」
趙合被他問得一怔, 好在他在這些事情上反應還算快, 半認真半玩笑道:「陛下雖是九五之尊, 但終究還是個男人。這男人若是不高興了, 至少有五成的可能是為了女人, 我不過胡亂一猜罷了。」
慕容泓從他臉上收回目光, 也沒吭聲。
趙合自然將他這番舉動當做默認, 愈發來勁道:「陛下,這女人吶, 半推半就宜喜宜嗔的時候是最動人的,一旦恃寵而驕了就沒那麼可愛了。你若還是喜歡她,就得好生調-教一番, 讓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才行。」
恃寵而驕?沒錯, 這個詞用來形容長安簡直再貼切不過了。他也的確想過要調-教她, 只不過下狠手自己捨不得,不下狠手不痛不癢的她又不當回事,故此束手無策而已。
趙合這廝在這方面當是經驗老到,聽他說說倒也無妨,大不了到時候去其糟粕取其精華也就是了。
他生了這樣的想法,卻也沒表現在臉上,只眉眼不抬不咸不淡地應了句:「是嗎?」
「那當然了,陛下我跟你說,這女人只有吃定你一門心思都花在她身上了,才會有這個底氣恃寵而驕。這時候你最好的策略莫過於先冷她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去寵愛另外一個女人,讓她知道你並不是非她不可,如此,她才會因為害怕失去你的寵愛而吸取教訓放下身段,對你千依百順。」趙合胸有成竹道。
慕容泓:「……」聽著怎麼這麼不靠譜呢?
「這樣做,難道不會適得其反?」他問。
趙合道:「陛下放心,絕對不會。你要知道,爭搶是人的天性,爭名奪利是,爭風吃醋也是。你獨自將鞠踢進風流眼,與在比賽中跟人爭搶著將鞠踢進風流眼,那感覺能一樣嗎?若是適得其反了,那也只證明了一件事。」
「何事?」
「那個女人不是恃寵而驕,而是真的心中沒你。」
慕容泓不語。
趙合見狀又笑道:「不過陛下你絕對不用擔心會適得其反,陛下年少俊美,又是一國之君,凡是個頭腦正常的女人,都不會棄你而選擇他人的。」
長安一到廷尉府就被李聞請了過去。
「安公公,你來得正好,今日一早太尉府派人來報案,說是蓮溪寺往太尉府中暗派姦細,不但往鍾夫人帶給鍾公子的食物中下毒,還偷了府中十分重要的物件兒。報案人稱安公公你能為此事作證。」李聞道。
長安欣然道:「沒錯,速速派人來錄證詞吧。」太后你不是要接掌蓮溪寺的事嗎,那麼這個通過蓮溪寺往太尉府暗派姦細的嫌疑你可也穩穩地接好咯。
她當初兵圍蓮溪寺卻又不將她們的罪名說透,是因為她的確想調查蓮溪寺的事,但因為她現在勢力還沒發展起來,所以並不想這麼快就直接與羅泰身後的那方勢力對上。她從一開始就打算找個愣頭青來接盤蓮溪寺之事的。既然位高權重人脈又廣的太后一頭撞上來,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愉快地錄完證詞之後,長安又問李聞:「李大人,不知太尉府前來報案的人是誰?」
李聞道:「是鍾公子身邊的隨從竹喧。」
「哦。」長安心想怪道今早在秋暝居用早點的時候沒見他在一旁瞪眼,原來是被鍾羨派來報案了。只是,不知這件事鍾慕白知不知道?若只是鍾羨一個人的主意,到後面真的幾方勢力交鋒起來,會不會又被鍾慕白壓下去呢?
不僅在食物中下毒,還偷了太尉府重要物件兒,能被鍾羨定義為重要物件兒的,不知又是什麼東西?
長安出了偏廳便往大牢的方向走,未幾有個差役從大門處匆匆而來,向長安稟道:「安大人,那呂彤海呂大人的家眷在府門外求見您。」
呂彤海正是昨日她從恆聚祥出來后讓葛月江帶人去抓的人。
「帶進來吧,讓他去偏廳等著,雜家先去牢中看看情況,稍後再來見他。」長安道。
過了片刻,長安從牢中出來,來到偏廳。
一位年近三十的男子正心事重重地坐在桌旁,聽聞長安來了,忙站起身來想要迎接,長安伸手做虛按狀,示意他不必多禮。
「不知閣下與呂大人是什麼關係吶?」長安在那男子對面坐下,府中差役忙給她奉上熱茶。
那男子抬眸拱手剛想作答,目光掠過長安年輕俊秀的臉龐,忽見那白皙的臉頰上赫然分散著幾個殷紅刺目的血點子,神情不由一窒。
松果兒見狀,忙遞上一塊帕子,比著自己的左臉提醒長安道:「安公公,您這兒有點髒東西。」
長安接過帕子動作文雅地擦了擦臉,放到眼前看了看,復又將帕子折起還給松果兒,向對面那男子道:「別緊張,這牢里第一輪刑罰,都不過是造成些皮肉傷而已,沒有大礙的。」
那男子心想:血都能濺到旁人臉上了,縱是皮肉傷,想必也輕不了。再開口時,神情中不免就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擔憂之色,道:「安大人,下官姓呂名添慈,昨日被抓入廷尉府大牢的均輸令呂彤海,正是家父。下官聽聞此案乃是由安大人負責,冒昧過來求見,不過是想問一問家父到底身犯何罪,因何被抓?」
「原來是呂公子。既然都是官場中人,想必呂公子也知道王咎王大人遇刺一案是由雜家負責的,此案到目前為止,抓到的唯一疑犯指證你父也有參與,雜家自然得把人帶過來審上一審。」長安神情和藹地說完,便端起茶盞來喝茶。
呂添慈卻是大驚失色,說他父親參與謀划刺殺御史大夫王咎,這罪名一旦坐實,他呂家豈非徹底完蛋?
「安大人,家父年事已高,且為人忠厚素無野心,絕不可能參與此案,望安大人明察。」他急切道。
長安抿了兩口水,將茶杯穩穩地擱在桌上,長眸一抬,看著呂添慈笑意微微道:「這到底參沒參與,可不是呂公子你說了算的。」
她的目光清澈溫和,如同春日裡波光粼粼的澄湖,卻又透著絲難以窺透的深不可測。
呂添慈總算明白為何他去打聽這個長安的情況時,知道他的人會用「年輕,文秀,臉上常帶笑,看著好說話」來形容他了。的確只是看著好說話。
聽他這話分明像個鉤子,勾著人往深處問呢,可在場的人這麼多,呂添慈自忖實在不好開口。
「呂公子若無其他事的話,還請先回吧。雜家既然抓了令尊,早早晚晚總會有個定論的。」長安開始下逐客令了。
呂家乃是巨賈出身,如今呂家父子入了官場不好再直接經商,但家族生意還是請人在打理,家底十分豐厚。呂添慈有意想賄賂賄賂長安以換一家老小平安,可他與長安初次見面,實在摸不准他的脾性,唯恐自己胡亂暗示萬一一個不慎觸了他的逆鱗反而不妙,心中糾結萬端,還是只能站起身來告辭。
不想他出了廷尉府沒多遠,便見長安身邊的一名小太監,也就是松果兒也從府中出來,獨自一人往西邊的街道行去。
呂添慈帶著隨行的家僕尾隨了松果兒一段時間,見後面無人跟來,的確只有松果兒一人,便迎上去打招呼道:「哎呀,公公,又見面了,真是湊巧。」
松果兒回身見是他,道:「是呂大人啊,怎麼,貴府也在這邊?」
呂添慈道:「不是,不過心裡煩悶,隨處逛逛散散心而已,不想就遇見了公公。不知公公如何稱呼,這是要往何處去?」
松果兒笑道:「呂大人,雜家不過就是安大人手下一辦差的,幫不上您什麼忙。」
呂添慈忙道:「公公切莫誤會,呂某並非貪圖你幫我什麼,不過多個朋友多條路,想與公公結交一番罷了。」
「那呂大人叫雜家松果兒便成,雜家現在要去昇平街,呂大人也同路么?」松果兒道。
「同路同路,松公公請。」呂添慈伸手讓他。
兩人遂一同沿著街道往西邊行去。
「不知松公公去昇平街有何貴幹?」呂添慈邊走邊問。
「安大人宅心仁厚體恤百姓,在昇平街上開辦了一間惠民堂,交由雜家負責。雜家這便是要去看看那邊收拾得如何了。」松果兒道。
「惠民堂?不知這惠民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所在?」
「顧名思義,就是接濟窮苦百姓的。」
「肯定需要不少銀子吧?」
「那是自然……」松果兒話說一半,忽想起什麼一般腳步一頓,雙眼發亮地側過臉看著呂添慈道「安公公曾說,惠民堂的牌子掛起來后,會面向整個盛京募集善銀,還說,但凡心懷百姓的官,大抵都不會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
至此,呂添慈一顆惶惑不安的心才總算落回了腹中,他拱手道:「安公公所言甚是,多謝松公公提點之恩。」
另一邊,趙合在慕容泓面前賣弄完他調-教女人的經驗后,便出了長樂宮往長秋宮去看趙宣宜。
三四月份,正是宮中春光最濃之時,道旁繁花如錦蜂蝶飛舞,春意熱鬧得很。
于飛橋側,慕容瑛與寇蓉兩人正站在一叢開得如火如荼的月季花旁,慕容瑛指尖捏著一隻蝴蝶,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太后,趙公子來了。」少時,寇蓉輕聲提醒慕容瑛。
慕容瑛舉目一瞧,果見一金尊玉貴丰神俊朗的年輕人由太監領著往這邊來了。
那是她識得卻認不得的兒子,除非慕容泓死了端王繼位趙樞成功把持住朝政,否則這輩子恐怕都不能聽他親口喚她一聲娘親了。
好在還有這神奇的迷蹤蝶,承了母親的氣息便能飛落去兒子身上,於她而言多少也是種安慰。
她將迷蹤蝶拿起放在面前看了幾眼,鼻息拂過蝴蝶身上,惹得它觸角微顫六足亂蹬。
隨即她鬆開手,迷蹤蝶便振翅飛了出去。
慕容瑛的目光緊隨著那隻蝴蝶,期望它飛向趙合,殊不料那蝶根本沒往趙合的方向飛,而是落在了三丈開外道旁的一朵鮮花之上。
慕容瑛僵住了,呆了片刻才想起問寇蓉:「方才哀家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么?」
寇蓉對這一結果也頗感意外,畢竟這迷蹤蝶太后可是著人試了好幾次,從沒出過岔子,為何輪到太后與趙合時,卻會是這等結果?
此事干係重大,她也不敢妄下定論,只道:「奴婢也不知,太后不妨回去再問一下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