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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日常章

  朝中沒有副相, 是以丞相趙樞一病倒,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暫代他位置之人, 那四五箱奏摺便全部搬到甘露殿來了。


  慕容泓忙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長安比他稍微好點,不過忙到一邊吃晚飯一邊看蹴鞠隊那邊匯總來的情報而已。然而很快她便發現這不是個好習慣, 因為其中一則消息讓她噴了。


  這則消息不是別的, 正是後宮女子自行破處之事。本來這等私密之事是不大容易被人探知的, 然而世上本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宮裡的牆更是千瘡百孔, 這般聞所未聞怨氣衝天之事,哪能瞞得一絲風聲都不漏?


  長安想想自己上輩子,男人那玩意兒好歹還是血肉長成,第一次已經夠讓人疼的了, 自行破處, 在這個沒有硅膠做按摩器的年代……長安打個冷顫,在心底為後宮那些可憐女子掬了一把同情淚。


  不過報上來的消息說, 孔熹真和陶行妹似乎沒有這麼做。孔熹真的情況長安不了解,可陶行妹有多喜歡慕容泓長安那可是見識過的,她又是怎麼回事?


  怕疼?以她將門虎女的性格, 不至於這點疼都受不了。怕羞?看她也不像是怕羞之人。怕……怕就算她不會有血了,慕容泓也不會臨幸她?

  沒錯, 如果她保留著完璧之身, 慕容泓不去, 她還可以安慰自己說因為慕容泓不能見血, 所以才不去她那裡。如果她不是完璧之身了,慕容泓再不去,她的自尊心就無處可藏了。


  這姑娘,何必一定要來做慕容泓的妾呢?慕容泓對她是有自幼相交的情誼的,就算不多,對慕容泓來說也難能可貴了。以她的家世,加上皇帝的照拂,不管做誰的正妻,只要不是無所出,應當能做到讓丈夫不敢納妾的程度。


  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是做不愛之人的正妻瀟瀟洒灑地恣肆一生好,還是做心儀之人的小妾委委屈屈地守望一生好?在陶行妹看來,無疑後者更好,如若不然,她不會在慕容泓明確拒絕的情況下還將自己硬塞進來。


  人各有志。陶行妹的這種做法,在長安心中,也唯有這四個字能解釋了。


  是夜戌時末,長安暈頭轉向地從奏摺堆里抬起頭來。慕容泓讓她按摺子上所奏之事的輕重緩急給他分類,這一分就是兩個時辰,還不知分得對不對。


  她側過頭看看一旁還在看摺子的慕容泓,年紀輕輕的,又沒什麼經驗,突然把國之重任都壓他一個人肩上了,還真是舉步維艱。


  趙樞在這個當口病倒,外頭已經有些風言風語,說慕容泓在朝上裝著不捨得將熒惑守心之禍轉移給丞相,其實還是暗中讓司星台轉移了,如若不然,丞相怎麼突然就病倒了呢?

  這個時候如果有心人再在奏摺里下點套,慕容泓看不出來一腳踩進去,引發某種不可估量的後果,還需要丞相帶病救場的話,慕容泓這個皇帝在臣民眼裡的形象,基本上也就跌到谷底了。


  慕容泓自然也想得到這一點,所以他很謹慎,越謹慎,他就越辛苦。


  「陛下,休息一會兒吧。」長安道。


  「朕不累。」慕容泓眉眼不抬。


  「您人不累,可您的眼睛會累,眼睛累的時間長了,就會得一種眼病,遠的東西看不清,非得湊到眼前才看得清。若是得了這種病,您在朝上可就不能觀察大臣們的表情了。」長安道。


  慕容泓側過臉看她,將信將疑:「果真?」


  「當然是真的,奴才騙您作甚?」長安搬了張椅子到他書桌對面,將被奏摺佔滿的書桌清理出一小塊空地,雙肘支了上去,對慕容泓道「為此奴才特意去向許大夫學了一套按摩眼睛周圍穴位的動作,據說能有效預防因用眼過度而得這種病。陛下,您跟奴才一起做吧。」


  慕容泓看著長安在他對面擺出奇奇怪怪的姿勢,正發愣,長安催促道:「陛下,快點,耽誤不了您多長時間。」


  慕容泓無奈,只得跟著她將雙手拇指指面按上左右眉頭下面的上眶角處,其他四指散開搭在額上,只聽她道:「第一節,探天應穴,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從探天應穴一直做到按太陽穴輪刮眼眶,一套眼保健操做下來,長安問慕容泓:「感覺如何?」


  慕容泓覺得這些動作怪異得很,她說的那些「一二三四」也甚是可笑。但是,就算和她一起做著這樣怪異又可笑的事,心中也是鮮有的歡愉。


  「朕覺著好多了。」慕容泓目光在殿中轉了一圈,道。


  「那陛下您先忙著,奴才去給您準備宵夜。」長安出了甘露殿,一路來到廣膳房。


  自慕容泓親政后,熬夜成了常態,長安唯恐他身體垮了,是以從他熬夜的那天起就開始給他準備宵夜。


  其實她覺著吧,不論是紅袖添香還是洗手作羹湯這種事,在後宮已經充盈的情況下都不應該由她來做。然而,因為慕容泓在甘露殿批閱奏摺,所以他下令所有后妃都不得進入長樂宮半步,於是乎,娘娘們半夜送溫暖的機會就沒有了。


  不過由她來做也有個好處,她敢在他的飲食中偷偷加入雞蝦魚肉,她始終認為營養要均衡就不能光吃素,尤其是在工作量這麼大的情況下。


  當然了,大晚上的也不能吃太飽了,所以今晚的宵夜是五隻翡翠白玉卷和一碗蓮子百合煲雞粥。


  五隻翡翠白玉卷,除了第一隻裡面只有白菜、香菇、胡蘿蔔和玉米外,其他四隻裡面都加入了蝦泥。而蓮子百合煲雞粥裡面的雞選用的是小仔雞,下午就讓廣膳房給放砂鍋里燉上了,燉到方才,雞肉都幾乎化進湯里了,沒化也都剁成了細膩的肉泥,和粥一起燉得濃濃的,不細看基本看不出。


  當然,以慕容泓敏銳的味覺他肯定能吃得出來,所以不能讓他專心地去品嘗。


  長安拎著食盒到了甘露殿內殿,先端了那碟子翡翠白玉卷給慕容泓,慕容泓剛欲伸手接,長安道:「還有這麼多奏摺沒看,陛下您就別分心了,奴才喂您吧。」


  慕容泓道:「不至於連這點時間都撥不出來。」


  「那奴才要您今晚提前半個時辰就寢如何?」長安挑眉。


  慕容泓看著她。


  「陛下您害什麼羞,又不是沒被奴才餵過。」長安壞笑。


  慕容泓掩飾性地輕咳一聲,回過臉去看著摺子道:「好吧。」


  長安將一隻翡翠白玉卷夾到慕容泓唇邊,慕容泓張嘴欲咬,長安道:「陛下您別咬了,不然湯汁容易滴在您身上。」


  慕容泓剛欲看看那蔬菜卷有多大個,長安卻眼疾手快地整個往他嘴裡一塞。


  慕容泓鼓著腮幫子瞪了長安一眼。


  長安一本正經:「看摺子。」


  慕容泓:「……」


  待慕容泓慢吞吞地吃完第一隻,長安又塞一隻在他嘴裡。


  慕容泓的確在看摺子,但這也不影響他立刻發現嘴裡這隻翡翠白玉卷比方才那隻多出一種味道來。


  他抬眸看長安。


  長安毫不心虛地給他瞪回去:「看、折、子!」


  慕容泓回過臉看摺子,頓了一下之後,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長安:「……您笑什麼?」


  「把東西放下,去給朕找罐鹽漬梅子來。」慕容泓將嘴裡的蔬菜卷吃完了,道。


  「那這……」長安遲疑。


  「朕自己會吃的,你去吧。」慕容泓道。


  長安深表懷疑。


  「否則的話,即便讓你給朕喂下去了,朕恐怕也會吐出來的。」慕容泓點穿她。


  「有了鹽漬梅子就不會吐?」長安眼睛一亮。


  「也許。」


  見慕容泓居然願意配合她讓他慢慢試著吃肉的計劃,長安開心得只差沒跳起來,當即將碟子和筷子往他手裡一塞,道:「奴才現在就去。」


  待她從廣膳房回來,碟子空了,粥碗也空了,慕容泓抱著渣斗面色嚴肅地坐在椅子上不動。


  「陛下?」長安小心翼翼地喚他。


  「……朕有點忍不住了。」他看著長安,眸中甚至因為欲作嘔卻強忍著而泛起了生理性的淚花,燈光下一雙眸子波光盈盈看得人心魂欲碎。


  長安垮下雙肩,道:「那您吐吧。」是她強人所難了。


  慕容泓還綳著不動。


  長安見狀,過去塞一顆梅子在他嘴裡,然後將他的頭抱在懷裡,手伸到他背上安撫性地順著他的脊椎從上到下撫著,道:「陛下,您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丞相一病倒,所有的事情都堆到您一個人頭上,難道您只給丞相一人發俸祿,其他人的俸祿都是丞相給的不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您有困難,幫您排憂解難是他們身為臣子的本分。什麼事都您一個人做了,要他們做什麼?這些摺子,還是讓他們與您一同處理吧,您尚未及冠,又剛剛親政,適當示弱,並不丟人。奴才別的不怕,就怕您一時要強,熬壞了身子。」


  慕容泓靜靜地任她抱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說得對。」


  長安聽他聲音不似剛才糾結,彷彿已經熬過那股想要作嘔的慾望了,便放開他,低眸一看,慕容泓也正抬眸看來,自得之色溢於言表,道:「瞧,沒有朕克服不了的困難。」


  長安又好氣又好笑,道:「對,您最厲害了,明天咱們試著克服暈血症。」


  慕容泓轉過身去,將懷裡的渣斗遞給她,清了清嗓子道:「朕要看摺子了,別跟朕打岔。」


  長安失笑,將渣斗放好,繼續幫他整理摺子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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