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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患得患失

  慕容泓沒想到自己半年前做過的蠢事會在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突然被翻出來,霎時面紅過耳。


  承認的話面子上實在過不去, 所以他仗著長安並未親眼看到他畫那條線, 抵賴道:「這條線與朕有何相干?」


  長安嘚瑟地看著他嫣紅薄粉的雙頰,道:「陛下, 您有能耐抵賴,您有能耐別臉紅呀!」


  慕容泓最討厭她這張得理不饒人的嘴,偏又沒那個臉皮繼續抵賴下去, 羞惱之下,倏地背過身去。


  「陛下, 您的耳朵讓奴才可以想象出陽春三月玄都山的顏色了。」身後傳來長安欣欣然的聲音。


  慕容泓被她撩撥得無地自容,落荒而逃太失風度, 情急之下, 他做了件讓他自己都覺不可思議的事——他回身用手捂住了長安的眼睛。


  長安:「……」一個皇帝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真的沒關係嗎?

  慕容泓捂住長安的眼睛本來就想阻止她對自己評頭論足, 待那陣羞赧情緒過去后,臉不紅了就放開她的。豈料指腹觸著她細膩柔滑的肌膚,敏感的掌心又清晰地感覺到她眼瞼的翕動,那兩排長密的睫毛小刷子一般柔軟地在他掌心與手指上刷個不停……他只覺自己的雙頰似乎比方才還要燙了。


  偏長安還不知收斂,嫩紅的唇角不懷好意地向上一彎, 一側弧度大, 一側弧度小,道:「哎呀,天怎麼一下子就黑了?陛下這談笑間隻手遮天的本事, 實在讓奴才佩服, 佩服。」


  慕容泓咬牙切齒, 暗恨道:失策!捂什麼眼睛?堵嘴才對!這個想法一出現,他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副堵嘴的場景來,更是讓他雙頰的溫度居高不下。


  他深覺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遂飛快地將捂著長安眼睛的右手換成左手,人繞到長安身後,右手推著她的背往殿門的方向走。


  「陛下,您意欲何為啊?」長安被蒙著眼,邊走邊問。


  慕容泓也不理她,推著她到了門邊,道:「直接出去,不許回頭,聽到沒有?」


  「是。」長安應承。


  慕容泓猶不放心,撒了手立刻回身,背對長安。然而沒等他鬆一口氣,長安居然兩步就倒退了回來,看著他緋紅似霞的雙頰,唇角一抿。


  慕容泓對她這表情甚是熟悉,當即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她拉過來往牆上一按,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指著她的鼻子綳著臉警告:「不許得寸進尺!」


  長安受驚嚇一般瞪大了眼睛,點了點頭。


  慕容泓只覺自己的掌心今天備受煎熬,是故見她服軟,便放開了她。


  長安果然沒笑,乖乖行了一禮便退至殿外。


  慕容泓看著她的背影,心道:好在這奴才還知道見好就收……


  一念未完,便聽外殿長安笑道:「哈哈哈哈,長福,過來,我給你講個笑話……」


  慕容泓以手扶額,暗恨:就該把這奴才遠遠發配了才好。


  半個時辰后,長信宮,寇蓉陪著慕容瑛在暢春園慢悠悠地散步。


  「……騎射?皇帝去粹園練騎射?他不是素來不愛這些么?」慕容瑛聽著寇蓉報上來的消息,略感驚訝。


  寇蓉忍著笑道:「陛下不愛這些是有道理的,聽說,連最輕的弓都拉不開。」


  慕容瑛唇角稍有些輕蔑地微微一撇,倒是沒說什麼。


  寇蓉見她眉宇間略顯陰鬱,遂輕聲問道:「太后,您有心事?」


  慕容瑛往後面瞧了瞧,隨行的宮人們知道她的規矩,雖跟隨著,但都離得甚遠。


  她嘆了口氣,道:「再有兩天便是五月了,最多拖到九月,便該著手準備為皇帝選妃之事了。」


  寇蓉腦子略微一轉,道:「太后是擔心,趙家小姐選不上皇后?」


  「不是擔心,」慕容瑛道,「是肯定。」


  寇蓉心知她想要趙宣宜當皇后,是眼見扳不倒皇帝,於是想給趙合弄個國舅噹噹,以保他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即便將來皇帝還是倒了,也無所謂,反正趙宣宜又不是她生的。


  「太后,您雖不是陛下的生母,但畢竟是他的長輩,且有太后的名分,封誰做皇后,您是說得上話的。更何況趙家小姐家世容貌人品德行一樣不缺,憑什麼就選不上呢?」她寬慰慕容瑛道。


  「你不明白。趙王劉璋殺了知州顧淵,皇帝要求劉璋把嫡子送來盛京做人質以示懲戒。劉璋是輔國公鄭通的女婿,鄭通與安國公張懋一樣,代表的都是老舊世族。先帝慕容淵為了拉攏人心,對這些老舊世族一向是禮敬有加的。但皇帝此舉卻無異於告訴他們,他不會像先帝一樣給他們優待政策。這些老舊世族的根基和勢力,雖不至於大到能撤換皇帝,但扶持一位皇子登基,卻還是綽綽有餘的。如果這位皇子是由他們家族中的女兒所出,而這位女兒又貴為皇后的話,將這座江山從慕容一族手裡轉移到他們手裡,便不費吹灰之力了。」慕容瑛道。


  寇蓉道:「可是如果陛下對這些老舊世族有所提防,他應當也不會同意立他們家族所出的女兒為後的。」


  「只怕到那時,他們根本不會給他拒絕的機會。從這兩天上報上來的消息來看,盛京油鹽米糧的價格都在上漲,這還是自建國以來第一次物價上浮,難保不是這些老舊世族為了表達對皇帝處置劉璋一案的不滿而興起的報復手段,順便試探皇帝的反應和應對能力。只要皇帝在此事中表現欠佳,可以預見,待到選妃之時,他們會在外部興起更大的風浪來向皇帝施壓,以確保老舊世族出來的女兒能順利登上后位。」


  寇蓉沉默片刻,低聲問:「那太后您準備如何應對此事呢?」


  慕容瑛冷笑,探手掐下道旁一朵開得正盛的牡丹,道:「那就要看他們對哀家有幾分敬意了。畢竟,不管他們在外頭如何家大業大呼風喚雨,他們的女兒一旦入了這後宮,能不能生,還不是哀家說了算?只要皇帝無後,端王,便永遠都有繼位的可能。」


  寇蓉忙奉承道:「太后您智謀超群,自然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兩人轉過一叢茶花,老遠就看到幾名宮女圍著白露在花圃那頭說笑。


  見慕容瑛過來,白露等人忙上前行禮。


  「在說什麼呢?這麼開心?」慕容瑛問。


  白露道:「回太后,一點小玩意兒罷了,不值得太后垂問。」


  「哀家正無聊,什麼有趣的小玩意兒,不妨呈上來讓哀家也開心開心。」慕容瑛道。


  白露聞言,欠了欠身,從身旁花圃中的一朵月季花上捉了一隻翅膀為黃藍兩色的蝴蝶下來,呈給慕容瑛看,道:「太后,奴婢說的小玩意兒,便是它。」


  「不就是蝴蝶么,這有什麼可稀奇的。」慕容瑛不以為意。


  白露微微一笑,道:「太后,這雖只是一隻蝴蝶,但經奴婢用家族秘法培育,它已不是一隻普通的蝴蝶了,而是一隻迷蹤蝶。」


  「迷蹤蝶,何解?」慕容瑛問。


  白露道:「奴婢的家鄉多山,林密葉茂。大人們忙於農活時,便無暇顧及孩子,而孩子們在山中玩耍又極易迷路,於是奴婢祖上便培育出迷蹤蝶,專門用來幫助父母尋找失蹤的孩子。」


  「蝴蝶,還能幫助父母尋找失蹤的孩子?如何找法?」慕容瑛來了點興趣。


  「需得找一位母親,將此蝴蝶至於她氣息之中半盞茶時間,然後任其飛去,它便能在方圓三里左右的範圍內,找到與之有血脈親緣之人。只是培育過程繁雜艱深,奴婢也不知此番有沒有培育成功。」白露道。


  「有沒有成功,一試便知。」長信宮裡不乏慕容瑛從外頭帶進來的家生子,她當即讓人去找了位育有子女,並且子女也在宮裡當差的老嬤嬤過來。


  白露將蝴蝶置於嬤嬤鼻下半盞茶時間,然後手指一松。


  蝴蝶撲閃著翅膀忽上忽下地往遠處飛去,慕容瑛帶著眾人興緻盎然地跟在後頭。


  那蝴蝶分花拂柳過檐穿廊地一路飛到承暉殿,停在承暉殿廊下正在澆花的一名宮女肩上。


  那老嬤嬤拍腿稱奇,向慕容瑛行禮道:「太后,那是老奴的幺女。」


  慕容瑛笑看白露一眼,道:「果然是極有趣的小玩意兒。」


  粹園,拉不開弓的慕容泓已經騎上了馬,褚翔親自替他牽著轡頭,在前頭慢悠悠地走。長安和郭晴林兩人落在後頭。


  長安在養傷期間不曾見過郭晴林,而今一見,發現他似是消瘦了些,眉目雖仍是一如既往的舒展,然而眼底卻隱著一絲沉鬱,也不知這大半個月中到底發生了何事,能讓他有此改變。


  「師父,您最近身體無恙吧,徒弟怎麼看著您好像消瘦了些?」長安一邊走一邊狗腿地湊在郭晴林身邊問道。


  郭晴林瞥她一眼,道:「陛下說得沒錯,這傷一回胖一回的,除了你也沒誰了。」


  長安:「……」養傷嘛,整天好吃好喝地供著,吃完又不活動,能不胖嗎?慕容泓這廝也真是夠了,哪有上位者在背後嚼奴才舌根的?


  摸了摸自己豐腴了一圈的臉,長安訕笑:「有道是能者多勞,奴才這光能耍嘴皮子的,除了吃了長肉,也沒什麼別的本事了。師父不嫌棄就好。」


  「這話里話外,聽著倒像是在怪為師的不教你本事。」郭晴林悠悠道。


  長安忙道:「哪能呢?是奴才自己不爭氣,拜了師還來不及孝敬師父,自己便躺床上不能動彈了。而今奴才好了,合該奴才先孝敬您才是。有什麼差事,但凡是奴才力所能及的,您儘管吩咐奴才去辦。」


  「你不提,我差點忘了,有件差事還真的只能由你去辦。」郭晴林道。


  「什麼差事?」長安問。


  郭晴林閑庭信步語氣隨意:「你組建的蹴鞠隊里有個叫袁冬的,這人不老實,讓他消失。」


  ……


  褚翔牽著韁繩走出去一段路,回頭看了眼落在後頭的郭晴林與長安等人,低聲對馬上的慕容泓道:「陛下,屬下已經打聽過了,盛京目前油米豆面等百姓生活必須之物價格上漲,皆是因為往盛京運送這些物資的船期延誤,使得盛京這些物資庫存短缺所致。如今竟連送往御馬監的草料也不能如期供應,看來是那幫人唯恐您不知道他們在外頭搞的這些小動作呢。」


  慕容泓高踞馬上,雖是燦爛的陽光晃得他有些睜不開眼,卻依然脊背挺直身姿矯健。


  聽了褚翔的話,他道:「這些朕心裡都有數,當初既然發招,便不怕他們還擊。待會兒替朕傳道旨意出去,讓御史大夫王咎午後來宮中見朕。」


  褚翔應是。


  「韁繩拿來。」慕容泓伸手。


  褚翔一愣,道:「陛下,您雖以前學過騎術,但已好久不曾上馬,還是慢慢來吧。」


  慕容泓充耳不聞,勾勾手指。


  褚翔沒長安那個膽子敢跟他對著干,縱然十分不放心,也只得將韁繩交到他手中。


  慕容泓執了韁繩在手,雙腳輕敲馬腹往前小跑幾步,自覺意氣風發英姿颯爽,忍不住回頭向長安那邊投去一瞥。


  本以為不管是真是假,總能得到那奴才一個敬慕抑或欽佩的眼神。豈料長安正拍郭晴林的馬屁拍得歡,根本連一絲一毫的注意力都未曾留給他,看那阿諛奉承的諂媚樣兒,比之對著他時也不差多少了。


  慕容泓心中一陣惱怒,對褚翔道:「去把長安叫過來。」


  褚翔回身喚:「長安。」


  長安一溜煙跑上前來,還來不及向慕容泓行禮,慕容泓便將韁繩往她帽子上一扔,不悅道:「替朕牽馬。」


  「是。」長安毫不生氣,牽了韁繩往前走,心中卻暗暗嘆氣:這麼快就從情愫暗生髮展到患得患失了嗎?果然少年人的節奏姐壓根就跟不上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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