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知情者
出乎意料, 長安遇刺這事調查得異常順利。
刺殺長安那宮女在四合庫屬於默默無聞不善交際的那一類, 但她有個小習慣,愛吃宮外和順大街上一間名為「十桂坊」的糕點鋪子里的糕點。每次四合庫有人出宮採買,她總要拜託她們去這間鋪子給她帶些糕點。
閆旭川得知了這一情況, 立刻帶人直奔和順大街十桂坊, 將店裡一干人等從掌柜到夥計全抓了。投入廷尉府大牢一頓拷問,很快就查出一名夥計居然是逆首贏燁那邊的人, 一直用往糕點裡夾塞紙條的方式與宮裡四合庫那名宮女聯繫。
可惜這夥計只是個收錢辦事的,主要任務是往糕點裡塞紙條, 上線與下線的具體身份他都不知道。
閆旭川將人都放回去, 本想來個守株待兔,可惜已經打草驚蛇,蹲守了近半個月都不曾再見有人來找過這夥計。
長安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快活地靠坐在床上讓嘉容喂她吃甜瓜。
財主是個好財主, 雖然知道她這個長工在背後說了他壞話,但好吃的好喝的還是流水價地往她房裡送,各種補藥也是不要錢一般讓許晉給她灌, 頗有些養肥了好開宰的架勢。
長安是來者不拒, 反正早晚是一宰, 宰之前自然能享福就享福。
「哎,嘉容,我說贏燁如此愚笨, 想救你回去怕是遙遙無期啊。」長安張開嘴, 等著嘉容拿竹籤子插了瓜往她嘴裡填。
嘉容聞言, 將竹籤子往瓜上狠狠一插,生氣道:「他才不笨呢。」
長安看著那將瓜插了個對穿的竹籤,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你這麼生氣做什麼?事實如此,我又沒冤枉他。」
「他不笨他不笨,他就是不笨!」嘉容激動地舉著那塊瓜對著長安亂晃,汁水滴滴拉拉灑得到處都是。
「好好,他不笨。那你說說看,他好不容易安插個姦細在四合庫,不伺機將你救出去,反而派來刺殺我,目的何在?難道摘綠帽比救你更重要?」長安用目光挑著她問。
嘉容垂下小臉,半晌,悒悒道:「也不一定就是他下的命令。」
「哦?」長安從她語氣中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湊過去問:「這麼說,難道他身邊還有什麼人不想讓他救你回去不成?」問完長安就後悔了,就嘉容這品貌做派,妥妥的紅顏禍水。贏燁身邊但凡真心為他著想之人,應該都不希望這位皇后回去吧。
沒想到嘉容心中還真有個人選,她嘆了口氣,用竹籤戳著瓜道:「大約是我姐姐吧。」
「親姐姐?」
嘉容點點頭。
長安問:「既然是親姐姐,為什麼不想你回去?莫非,這大姨姐看上了小妹夫?」
嘉容垂著眸子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長安最愛聽這種你愛我我愛他他愛你的狗血八卦,當下也顧不得會不會戳到嘉容痛處,拱拱她的胳膊興緻勃勃道:「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嘉容看著碗里已經被自己戳成了蜂窩的那塊瓜,默了半晌,娓娓道來:「我爹娘就生了姐姐和我兩個女兒,姐姐年長我七歲。雖然是姐妹,可是她和我一點都不相像。她很聰明,還會武功,是贏燁的左膀右臂。可我卻笨手笨腳,從小就什麼都做不好,只會拖累別人。
原本我並不知道姐姐她也喜歡贏燁,只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聽到姐姐在和贏燁爭吵……
姐姐說我痴愚蠢笨一無是處,如果贏燁執意選我做皇后,會有損他在臣下心目中的形象。贏燁說那又如何,生而為男人,若是娶誰當妻子都要看別人眼色行事,也太過可憐可悲。他十年戎馬半生崢嶸,為的就是要風風光光地娶到他最喜歡的女人。
姐姐問他到底喜歡我什麼?贏燁說他喜歡我生得美貌。姐姐怒斥他為何會是這樣膚淺的人?贏燁說他本就是這樣膚淺的人,而且會一輩子膚淺下去。後來姐姐哭著跑了。」
長安挑眉,想不到贏燁這個顏控居然也有這般好口才,居然能把「好色」兩字說得如此金光閃閃逼格滿滿。嘉容這個傻丫頭聽到這番對白,指定感動壞了。
長安摸摸她的頭,道:「忘了他吧。沒了你這塊絆腳石擋道,這會兒你那文武雙全的姐姐指定已經把他給拿下了,按時間推算,說不定你都已經做了姨母了。」
嘉容愣了一下,隨即連連搖頭:「不會的,贏燁他不會這樣做的。」
「哎,我說你能不能別這般無腦地相信他?男人是能相信的么?他們思考問題用的部位跟我們是不一樣的,你明白么?」長安苦口婆心地試圖策反嘉容。
嘉容還是搖頭,目光堅定道:「不管別的男人如何,反正我就是相信他!」
長安看著她那堅信不疑的神情,心中悠悠地想:大約每個陷入愛情泥沼無法自拔的傻女人,都長著這樣一張充滿希冀的蠢萌的臉。只可惜,遲早都會變一張悔不當初的哭泣的臉。
好在她腦子始終清醒,男人嘛,互撩時彼此開心,上床時彼此滿意,下床后彼此洒脫就好。談感情?那是自找麻煩。結婚?那是自掘墳墓。生孩子?那更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她做到九千歲,向慕容泓求個恩旨到宮外去開門立戶,每天以太監身份進宮上班,下班回去后就換上女裝出去撩男人。有錢有權有夜生活,生活簡直不能更愜意。
長安想得志得意滿,也懶得再去看嘉容那張深情不悔的臉,將她打發了想好好睡一覺,早點養好身體繼續去拍慕容泓的馬屁。誰知剛躺下便發現嘉容剛才坐過的地方落著一本書,她伸手拿過來一看,書名為《身經通考》。
她大略翻了翻,好似是一本醫書,那就應該是許晉之物。許晉做事一向條理分明一絲不苟,這麼大一本書不該會被落下才是。況且,他來給她診脈也未見他拿什麼書出來,這書怎會在她床沿?
莫非是他故意放在此處的?那他放一本醫書在此的目的又是什麼?
帶著這絲疑問,長安認認真真地翻閱起那本醫書來。很快,她找到了答案。
書上有這麼一句話:男子得陽氣多,故左脈盛;女子得陰氣多,故右脈盛,若反者,病脈也。男子以左尺為精府,女子以右尺為血海,此天地之神化也。
也就是說,男女的脈象是不同的,不管你男扮女裝還是女扮男裝,大夫一搭脈,立刻原形畢露。
怪不得那次許晉讓她不要找別人給她看病,那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她這個御前聽差,其實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