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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怨念

  隔了幾日, 慕容泓拿到了國子學的學子名冊, 晚間無事,他便坐在窗下翻閱。值夜的長安湊在他身邊與他一起看。


  當看到鍾羨的名字赫然在冊時,長安瞬間高興起來。雖不能把他怎樣, 但如此合她胃口的鮮肉, 能常常視奸一下也是好的。尤其是今時不同往日,即便她明目張胆地視奸他, 他也不能如那日一般扭她腳踝來加以報復,那氣惱萬分卻又無可奈何的小模樣一定勾人極了!

  大約想得太激動心跳呼吸都變快了些, 慕容泓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 結果就看到她盯著花名冊雙眸放光,餓狼看到了肥羊一般。


  他順著她的目光一路尋去,最終定在「鍾羨」這兩個字上。目光凝了凝,他側過身, 好整以暇地盯住長安。


  長安瞬間回過神來,見慕容泓眼神不對,知道自己方才的小動作恐怕又被他給察覺了。好在他不知她心中所想, 還可以補救一下。


  如是想著, 長安便指了指鍾羨的名字, 然後捧起自己的手腕做兇狠啃咬狀,隨即一臉諂媚地湊到慕容泓腿邊,小心翼翼地拖過他的手, 在他手心劃下「陛下放心, 奴才定給您報那一摔之仇」。


  慕容泓看著她不語, 映著燈光的眸子如夜幕下的海,月色迷離溫柔靜謐,卻不知那寧靜的表象下是否潛藏著澎湃的暗涌。


  長安假笑得腮幫子發酸,見他這樣,心知不妙,眼珠轉了轉,又想在他手心划字表忠心。


  慕容泓一把甩開她的手,伸指勾住她下頜抬起她的臉,自己俯身過來。


  看著那張妖孽似的臉朝自己壓下來,長安吃驚地瞪大了眸子,心道:擦,這公鴨嗓幹嘛?難不成想親我?不對呀,我是個太監,他若親我,那他豈不就是個斷袖?不行,絕不能讓事情發展到那般不可收拾的地步。既然是危險,那就該提前規避!


  她正在考慮是捂住慕容泓的嘴好還是捂住自己的嘴好,慕容泓前傾之勢卻停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有個詞叫做欲蓋彌彰?」慕容泓鼻尖與長安相距不過兩寸,用只有兩人可聞的聲音道。


  長安:「……」她欲蓋彌彰了么?好像……是有那麼一點。


  「可是,奴才真的只想咬他一口替陛下出氣而已。」長安訕笑,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慕容泓,可惜眼睛狹長,眼珠子又太過靈活,這樣的動作由她做來不顯可愛反顯姦猾。


  「想得垂涎三尺?」慕容泓目光往她唇角一掃。


  長安下意識地抬手一拭,暗罵:擦!上當了!


  慕容泓彎起唇角,收回挑著她下頜的手道:「朕不過好意提醒你罷了,鍾羨此人不是好相與的。到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可別找朕來哭。」


  長安:……他以為我想對鍾羨做什麼?相由心生,莫非自己方才意淫得太歡,淫-笑出來了?不對不對,我是個太監,萬不可讓他把我往好男風的方向去想,如若不然,萬一正合了他胃口呢?

  需得儘快岔開話題才行……長安正七想八想,冷不防垂在身側的手背感到一陣綿軟,她低眸一瞧,原是愛魚過來蹭了她一下。


  她正想伸手抱它,那傢伙往她跪坐在地上的腿上一跳,然後借勢跳上了慕容泓的腿,喵喵地求撫摸。


  慕容泓見狀,放下花名冊開始擼貓。


  長安呆了片刻,又暗戳戳地將慕容泓一隻手拖過來,在他掌心划:陛下,劉汾那裡,奴才到底怎樣出賣您才好呢?


  既然慕容泓的后招已出,她也該儘快開始行動了。


  慕容泓收回手,從愛魚頭頂一直撫摸到尾巴,細長的手指順著愛魚背部線條溫柔起伏,春風般迤邐而過。


  長安看著他的動作,忍不住又想歪了:將來他的妃子若是被他這般撫摸,會不會穌了半邊身子去?唔,應當不會,就慕容泓這妖孽樣,估計只消情意綿綿地看人一眼,就能讓人穌了半邊身子去,又何須動手呢?


  慕容泓看她眼神就知道這奴才又在胡思亂想了,伸指彈了她額頭一下,然後又那般將愛魚撫摸一遍。


  這回長安秒懂了。頓了半晌,她伸出兩指捏住他綉著雲紋的寬大衣袖輕輕搖了搖,抬眸看著他無聲哀求:陛下,我們換種方式不行么?雖然我是個奴才,可我也是有清白的啊。被摸這種事,萬一劉汾有心驗證,豈不是真的要被你摸?雖然我也不是那樣意志堅定地排斥搞基,可是我喜歡瘦肌不喜歡瘦雞啊陛下……


  慕容泓任由她扯著袖子,單手托起愛魚的兩隻前爪,愛魚直起身子伸長了脖頸用頭頂去蹭他的下頜。慕容泓眸光往長安這邊略略一掃,示意:要不這樣?


  長安立刻鬆開他的袖子,從地上爬起來,一本正經道:「陛下,時辰不早了,您還不就寢么?」


  慕容泓笑顏如花開,無聲而華美。依著她,收拾一番上床安置了。


  半夜裡外頭起了風,吹得檐下銅鈴叮噹作響。片刻之後,天際隱隱滾過一排悶雷。


  龍榻上慕容泓睜開雙眼,靜靜地躺了片刻之後,悄無聲息地支起身子,掀開被子赤足下了榻,打開內殿殿門走了出去。


  長安被殿門開啟時輕微聲響驚醒,揉著眼睛循聲看去時,只見雪白衣角在朱門處一閃即逝。


  她頓了頓,起身跟了上去。


  外殿守夜侍女也醒了,見慕容泓出來,想要上前伺候。慕容泓揮揮手讓她們退下,徑自走到被風吹得微微翕動的殿門處,卸去門閂拉開殿門,狂風猛灌而入,撲得殿中燈火一陣明滅,兩名侍女急忙去護。


  殿外守衛聞聲回頭,見是慕容泓,齊齊下跪行禮。


  慕容泓來到殿前檐下,那兩株垂絲海棠本就已經開到荼蘼,被風一吹,飛花如雪,紛紛揚揚一副埋骨堆香的氣勢。


  風實在大,慕容泓的長發與衣袂瘋了一般在風中翻卷。長安在後頭看著夜色中那抹翩然欲逝的身影,第一次相信當年趙飛燕迎風起舞,漢成帝因怕她乘風而去而派人將她拉住的典故,或許並非杜撰。


  慕容泓在階前站了站,便緩步下了台階,走到左邊那株海棠樹下,抬眸向長樂宮門的方向望去。


  花依然如雪在落,發和衣也依然廝纏翻卷毫無章法,只那瘦削的身影不動如山停佇如雲。


  那儼然是個等待的姿勢。


  長安在殿門內站了片刻,不明白慕容泓此舉何意。耳聞天上悶雷滾滾,他還是沒有回來的意思,她也只好迎著那迷眼的落花走下階去來到他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一片黑暗的宮門方向,問:「陛下,您在等什麼人嗎?」風將她的聲音撕扯得含混不清,所幸兩人挨得甚近,慕容泓當是聽見了。


  但他沒說話。


  就在長安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輕緩地開了口:「從小到大,我都很怕打雷。每次打雷,只要兄長在家,不管是什麼時辰,總會來我院中看我。……而今,雷聲再大,他也再不會來了。」


  說到後面幾個字,長安覺著他似乎帶了鼻音,借著殿中透出的光線去瞧,又未見他頰上有淚。或許是她聽差了,又或許這風真的太大,大到足以將人眼眶中剛凝聚成型的淚珠瞬間吹散。


  長安心中難得有些酸酸的,想來如她這般從未得到親情的還不算最慘,最慘是如眼前人一般,曾經羨煞旁人地擁有過,正眷戀之時,卻又猝不及防地一夕失去了。


  她嘴皮子利索,安慰人的話,真要說起來也是一套一套的,不過都是虛情假意罷了。只是此時面對這樣的慕容泓,她卻有點說不出口。


  真是日了狗,她明明是個人渣好么?這等絕好的與上司增進關係的機會放在她面前,她居然會因為不忍心而看著它白白溜走,簡直不可理喻!

  沉默有頃,一滴雨突然砸在了她鼻尖上,她道:「陛下,下雨了,我們回殿吧。」


  慕容泓也未堅持,她拽他袖子,他便跟著她回殿了。


  「長安,你心中可有在乎之人?」內殿妝台前,長安拿著玉梳給慕容泓梳理髮絲中夾雜的海棠花瓣時,慕容泓如是問她。


  「當然有啊。」長安心中想著彌補方才錯失的機會,不假思索張口就來,「就是陛下您吶。」


  外頭風雨大作,檐上響聲不絕,卻更顯得殿內這一方天地幽然靜謐。


  這樣的天氣外面那聽壁角的應是不會在了,因為即便在,雨聲之中,他也聽不到什麼。


  「長安,你可知在朕面前,話是不能亂說的。」慕容泓道。


  長安抬眸從鏡中看了他一眼,忽然發現他今夜的確與往日有些不同。


  最明顯的是他的眼睛,往日里這雙眼睛總是波光瀲灧晴方好的模樣,而今夜,這雙眼睛里的波光凝結成了冰,而且是那種深不見底堅不可摧的冰。就連那精緻斜飛的眼角,也挑出了刀鋒般銳利的弧度。


  他這樣的目光讓長安心裡有些沒底。但轉念一想,她也不算騙他,她的確在乎他啊,最在乎他了,因為她後半生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不還都指著他呢嗎?

  「陛下,奴才沒亂說啊。在奴才心裡,誰也越不過您去。」長安信誓旦旦道,就差舉三根手指來應景了。


  慕容泓從她臉上收回目光,沒再說話。


  梳完頭之後,長安又令人打了水來給慕容泓洗腳,然後伺候他上床就寢。


  好容易收拾妥當,長安在自己的地鋪上躺下。剛閉上眼睛,耳邊傳來一句:「長安,記住今夜你自己說過的話。朕,不會讓你有機會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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