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摘桃子

  這一天——


  京郊以南，剛剛走出不足十裏，孫傳庭不足百人的運糧隊伍就遇到了阻攔，被一支官軍給堵在了官道上，一個頗為爽朗的笑聲自前方傳來，不僅並未起到緩解緊張氣氛的作用，隱隱還有一絲火上澆油的意味。


  “孫老弟，別來無恙啊~”


  雖未看清楚來人，僅憑聲音，孫傳庭就已經知道了來者何人，卻也沒有讓隨行的兵士放下警惕，神色並不怎麽好看的迎了上去，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


  “楊大人，擋住下官的去路，不知是何意？”


  這個時候，隨著一陣輕緩的馬蹄聲，一身二品大員官服的楊嗣昌出現在孫傳庭的視線裏，似乎是沒有感覺到孫傳庭的冷淡態度，猶自自來熟的說道：“嗬嗬.……看孫老弟說得，什麽擋啊？為兄是來送行的，孫老弟小人之心了不是？”


  “那謝過楊大人了。”


  孫傳庭依舊是不溫不火的態度，隻是向楊嗣昌象征性地抱了抱拳，不近人情地又說道：“人也見過了，送也送了，楊大人，是不是可以讓你的人讓開了？下官還要趕路呢，行程有一點緊，天黑前就要到達易州，還請楊大人行個方便。”


  “孫老弟，那麽著急幹嘛？晚個兩三天赴任，無礙的。”


  楊嗣昌依舊是笑意迎人，目光卻在一串的糧車上麵逡巡不定，絲毫不加掩飾那份貪婪，而孫傳庭更是直白地說道：“楊大人，你還是不要打這些糧食的主意了，實不相瞞，這些糧食不是下官的，下官也做不了主，必須在十天之內運到澤州，賑濟災民。”


  “這個我知道。”


  被人戳穿了小心思，楊嗣昌也不尷尬，笑著回應了一句，緊接著動情地說道：“孫老弟，你也是帶兵之人，京師的勤王兵有不少是你從陝西帶來的，你也應該知道這些地方軍隊的不易，餉銀被拖欠了好幾個月不說，還經常吃不飽。


  要是那些當兵的都吃不到，他們又如何有力氣去抵抗外敵？又如何圍剿那些反賊呢？”


  一瞬間，心思緊張的孫傳庭冒了一個念頭，這老賊是想半路摘桃子啊~

  頓了頓，楊嗣昌的話有了幾分冷意。


  “而且，此去澤州，千裏迢迢，韃子又剛退不久，順天府和保定府正是亂的時候，到處都是遊兵散勇和小毛賊，尤其是荒山野嶺之地，最是不太平，這四萬多斤糧食你們很難運抵澤州，還不如犒勞將士們，讓他們吃飽喝足，好打仗，保家衛國。


  孫老弟，意下如何？”


  “不行！”


  孫傳庭拒絕的很堅決，這一次再也沒有了解釋，直視著楊嗣昌那不善的目光。


  “好，好，好，果然還是那個強脾氣。”


  楊嗣昌的臉上再無笑意，冰冷地看著孫傳庭，忽然嘴角微微上揚，有著幾分嘲弄地說道：“孫傳庭，你還真是一個掃把星，跟誰誰倒黴，三皇子剛幫過你，就被皇上幽禁在了鳳陽中都。


  不過，你還真是好運氣，不僅擺脫了牢獄之災，居然還當上了澤州的父母官，真是走了狗屎運。”


  楊嗣昌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排成長龍的運糧隊伍，不等孫傳庭作出回應，輕視地又說道：“就是不知道你的運氣會不會一直這麽好，能否將這批糧食運出順天府？順利地運抵澤州？”


  前麵的話，孫傳庭或許還能保持鎮定，可是，一聽到後麵之語，神色頓時變了變，張口欲言，卻被一個尖銳的聲音給打斷了。


  “咱家倒是要看看，究竟是那股劫匪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在路上搶劫這批糧食？”


  王承恩慢悠悠地從馬車中走了出來，並未下馬車，而是站在馬車上，看向了前方不遠處的孫傳庭和楊嗣昌，看似漫不經心的話語卻是滿含肅殺之意。


  “就算能吃下這批糧食，不管他是誰，咱家可以保證，就算吃下了，他也消化不了，否則，我這個司禮監秉筆太監也別當了。”


  “嗬嗬.……王公公說得是，說得是，有你老人家在，就算那些賊人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動這批糧食。”


  就像是四川變臉一般，原本冷若冰霜的一張臉，頓時堆滿了笑容，楊嗣昌還想上前示好，卻見王承恩微微皺眉，不滿地丟下一句話之後，又坐回了馬車。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快趕路？”


  楊嗣昌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卻也不再遲疑，連忙對著身後的親衛招呼道：“你們還愣著幹嘛？快讓開，讓王公公他們過去。”


  盡管楊嗣昌笑容滿麵，但看在孫傳庭的眼裏卻是那麽的醜陋，那麽的虛偽，猶如一個披著羊皮的餓狼，讓人心生警惕的同時，又是的那麽厭惡。


  看著楊嗣昌的如此作態，孫傳庭心裏的那種恩怨反而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不願意看楊嗣昌一眼，輕輕揮舞著馬鞭，揚長而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