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唬人的由頭
當過地方官的孫傳庭大喜過望，上前兩步，雙手一把壓住了陳子龍的肩膀，不覺間加大了手中的力氣，激動地追問道：“陳大人，你說得是真得？這小小的東西，畝產居然高達四百斤，已經是小麥產量的兩倍有餘了。
哪怕是江南最為肥沃的田地，每年每畝的稻米產量也才兩三百斤。”
孫傳庭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連話都快說不清了。
似有所感一般，小德子深有觸動地自語道：“要是種這種東西，那得救多少的百姓啊？要是家鄉有這種農作物，當初也就不會被送入宮了。”
有著相當曆史知識素質的朱慈炯，當然能夠理解兩人的心情，正如孫傳庭所講，江南最好的田地，每畝的年產量也就兩三百斤，而這個數字越往北就越低。
到了山西、陝西這些北方之地，糧食產量就更低了，再加上天氣的原因，畝產百八十斤都是常有的了。
而且，這樣的產量已經算是豐收了。
聽到陳子龍報出的數字，也難怪兩人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畢竟，陳子龍所說的番薯畝產四百斤，這可是在北方的收成，要是放到氣候和土壤更加事宜的江南和中原，收成豈不是更高？
如此一來，豈不是輕而易舉地糾結了朝廷缺糧的問題？
然而，相比於兩人的大喜過望和深有感慨，朱慈炯卻是有一些失望，畝產四百斤的收成，相對於後世的畝產動輒兩三千斤，有著太大的差距。
不過，農家子弟出身的朱慈炯，想想也就釋然了，後世的紅薯，那可是經過數百年的本土化培育，再加上化肥的誕生，才有那麽高的產量。
畝產四百斤，已經是相當高的產量了。
此刻的孫傳庭，早就被這份意外之喜衝昏了頭腦，哪還有心思和多餘的注意力留意朱慈炯的心情，卻是臉色忽的一變，陰沉了下來，不滿地說道：“陳大人，既然有如此高產的農作物，為何不向朝廷推薦？”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孫傳庭越說越氣憤，臉上甚至有了一絲惱怒。
“要是早些年推廣這番薯，天下哪還有那麽多挨餓受凍的百姓，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造反之人，李自成和張獻忠這些人就算再如何的野心勃勃，也沒有他們發揮的空間。”
陳子龍的那張黝黑麵龐都快扭曲了，疼得不斷扭動著身體，試圖掙脫掉孫傳庭那雙強有力的後掌，緩解肩膀上的疼痛，可文人的書生意氣，又讓他不好意思說出來，還好朱慈炯及時發現了不妙。
“孫先生，快放手，你弄疼人家陳大人了。”
被朱慈炯這麽一喝，心智極為堅定的孫傳庭當即就清醒了過來，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鬆開了雙手，幹咳一聲，向陳子龍報以歉意之色。
“陳大人，不好意思啊，孫某失態了。”
“無妨，無妨，孫大人也是憂國憂民，陳某能夠理解，為之佩服。”
揉了揉疼痛的肩膀，陳子龍對孫傳庭笑了笑，緊接著鄭重地答道：“孫大人，陳某何曾不知道這些？”
頓了頓，就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陳子龍的臉上湧現出了一絲悵然和惋惜。
“在崇禎三年的時候，家師就曾經向朝廷推薦過番薯，還有玉米、土豆等外來的農作物，要求向全國推廣這些農作物，提高糧食收成，卻未被朝廷采納，甚至遭到了一些朝中同僚的攻擊，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擱置了下來。”
“朝廷為什麽沒有采納徐大人的條陳？”
孫傳庭不是愚鈍之人，心直口快地追問了一句之後，當即就想到了其中的關鍵症結，連忙又問道：“是不是這些農作物有什麽缺陷之處？”
“孫大人所猜不錯。”
這個時候，陳子龍已經恢複了平靜，點頭肯定了孫傳庭的猜測，不等對方追尾，就繼續說了下去。
“這些農作物的產量雖高，卻無法作為主食。”
“那也不該啊~”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動，孫傳庭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玉米倒是還好一些，雖然比番薯和土豆的產量低一些，卻容易儲藏，後兩者就不一樣了，一旦儲藏不當，很容易變質變壞，番薯還好一些，壞了也就壞了，土豆就非常的麻煩，一旦發芽，就變得有毒。”
“原來如此~”孫傳庭歎息一聲，眉頭緊鎖，難掩那份失望。
“而且，這些農作物的口感不佳，也成了被反對的原因之一。”
“嘁~真是沒有想到，你們這些大人還真是天真的可以，也會相信這種唬人的由頭。”
朱慈炯不屑地打破了沉重的氛圍，看到兩人的臉上滿是不解之色，繼而沒頭沒腦地又說道：“不管怎麽說，你們也是從萬千讀書人中選拔的精英人士，怎麽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不知道該說你們愚蠢的可以呢？還是該說單純的可愛呢？”
雖未耕種過，但好歹當過地方官，見到過太多太多的慘象，經過朱慈炯這看似突兀的提醒，孫傳庭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不對啊~”
孫傳庭右掌豎在空中，連連叫著“等等”，緊接著似有所悟地繼續說道：“土豆倒也算了，就算番薯和玉米這些農作物的口感再不好，再如何的不易儲藏，但那也是食物啊，產量又那麽高，就算朝中的反對聲極高，這京畿之地周圍的百姓應該也願意種啊，最起碼不用再餓肚子了，總比吃樹根樹葉強太多了。
人都快餓死了，哪還管那麽多？”
“孫大人，陳某也不是很清楚。”陳子龍搖了搖頭，臉上同樣是不解，繼而又說道：“而且，陳某也不是沒有向周邊的百姓推薦過這些農作物，可是，就沒有一戶農家願意種的。”
“真是一幫榆木疙瘩腦袋，連這麽一點小問題都想不通，隻是不明白，你們是怎麽考過科考的？”
還是朱慈炯，人小鬼大的嘲弄了一下，立時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力，勾起了心中的那份好奇，不等他們開口詢問，朱慈炯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