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悲戚的孫傳庭
數日後——
走在內城的大街上,這是朱慈炯第一次直觀的觀察這個世界,也是第一次走出皇城,真正意義地瞻仰這座皇都,可以說,在七年的時間裏,有著現代人靈魂的朱慈烺就像是一個被圈養的寵物,整個人都快憋瘋了。
活動的範圍僅限於紫禁城,看到的天空自然也隻有那麽一片,對於向往自由的朱慈炯而言,這種生活簡直就是非人的折磨,與坐牢無異。
人都有一個審美疲勞,再好的東西,一旦時間久了,也會厭煩。
看著周圍破敗的景象,除了一開始的那種興奮,過了一開始的新鮮勁之後,朱慈炯的一顆心直往下沉,這和他想象的繁華興盛的京城有著雲泥之別。
還不如後世的一個三線小縣城,也就占地麵積大而已。
不難想象,平常百姓聚居的外城,景象比這還不如。
京城的內城和外城,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內外之分,而是泛指京師的南北兩個區域,內城在北,外城在南。
“殿下,這還是咱們居住的京城嗎?”
緊跟其後的太監小德子,邊走邊繞著轉圈,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發出了靈魂拷問,也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鳥入山林的興奮,茫然地看著周圍落敗景象。
“小德子,跟你說多少遍了,要叫我少爺!”
“是,殿——”隻有十三四歲的小德子,反應有一些遲鈍,看到朱慈炯的臉上有一絲不滿,當即意識到自己又失言了,連忙改口道:“是,少爺,小的知道了。”
這個時候,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孫傳庭,既是向導,又是護衛,盡管知道了朱慈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是一位皇子,一路走來,始終都是繃著一張臉。
並未有絲毫的討好舉動,更不用說獻媚了。
不過,聽到兩人的談話,再看到映入眼簾的景象,許多人穿著破衣爛衫,流落街頭,極為淒慘,更有人在道路兩旁賣兒賣女,乞討為生,孫傳庭很好地掩飾住了那一絲悲戚之色,卻依舊唏噓不已。
“往日的那個繁華帝都,百姓富足;繁盛的內城,商旅雲集,無數的翩翩公子遊走於大街小巷之中,如今卻破敗成這副模樣,哪還有一絲帝都應有的風采?”
“孫先生,帝都怎麽變成這樣了?”
仆人裝束的小德子滿臉困惑,懵懵懂懂地又說道:“韃子雖然四次兵臨城下,卻並未攻入城內,都被打走了,內城怎麽變成這副模樣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地方的一個小窮縣城呢~”
“打退?”
孫傳庭念出兩個字,臉上現出悲哀的嘲弄之意,又突兀地笑了起來。
“嗬嗬.……”
稚嫩的小德子並不在乎孫傳庭的無視,更沒有聽出話裏的超痛,而是快走兩步,來到了朱慈炯的身側,有一些擔憂的問道:“少爺,孫先生這是怎麽了?”
話罷,小德子還扭頭偷偷看了一眼孫傳庭,就好像是在說嘟囔,這家夥不會真得瘋了吧?
朱慈炯也沒有理會小德子,卻能夠理解孫傳庭的心情,這位鐵骨錚錚的秉性剛直的曆史人物,有著其他官員難以企及的家國情懷和傲骨。
在這樣的人看來,所謂的“打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更是莫大的諷刺和侮辱,也就那些粉飾太平的官員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這樣的說法。
韃子的一再入關,在京畿之地以及周邊大肆破壞,擄走了數十萬的百姓,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唯有擊敗,甚至消滅韃子,才能洗刷這種恥辱。
可以說,沒有對小德子發火,就已經是孫傳庭努力克製的結果。
“孫先生,自怨自艾,於事無補,唯有弱者才會怨天尤人,說什麽生不逢時。”
然而,孫傳庭依舊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隻是木然的跟在身後,更像是一種賭氣,一種埋怨,埋怨皇帝將自己充當了一個保姆的角色,配一個七歲的娃兒胡鬧。
哪怕是戰死沙場,也比現在跟在一個小屁孩後麵苟延殘喘的活著有意義,來得更加痛苦。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苟延殘喘的活著。
一時間,孫傳庭有一些羨慕盧象升了。
雖然死得憋屈,現在還沒有得到正名,卻勝在死得壯烈,死得其所,無愧於心,百年之後,曆史會給自己一個公正的結論。
朱慈炯當然不知道孫傳庭的心中所想,看著他神色變幻不定,隻是繼續說道:“孫先生,不要看我年幼,但請相信,唯有跟著我,才能拋灑你的一腔熱血。
否則,你什麽也做不了,還會留下惡名。”
聽到這番話,孫傳庭才有一絲動容,卻依舊不相信,而朱慈炯又拋出了一個讓他無反駁的問題。
“孫先生,不說別的,你鬥得過楊嗣昌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否則的話,他也不會被貶為平民,甚至還被下了大牢,
可以說,孫傳庭的心裏很清楚,在如今的大明,朝野彌漫著一股極為悲觀而消極的情緒,甚至對滿清產生了畏懼,隻要楊嗣昌在朝一天,主和派就占據著主導地盤,他們這些主戰派就沒有發揮的空間,甚至還被擠兌,被迫害。
盧象升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
即便是戰死了,依舊深受其害。
孫傳庭默然了,但心裏依舊不認為,跟著朱慈炯這個小毛孩,能有什麽前途?能有什麽大展宏圖的機會?
信就輸了。